谢承跟着上朝,他是在观政,并不发表意见。
他扫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人,倒是看见魏次辅,魏次辅觉察到谢承的目光,冲着他笑着颔首。谢承同样礼貌待之。
郑山辞缩在梅侍郎身后打哈欠。
雷尚书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泉州出现了台风还有暴风雪,出现了灾情,现今还请陛下拿主意。”
这事雷尚书已经给武明帝上奏了,现今在金銮殿在提一遍就是为了选出合适的赈灾人选。
朝臣分为党派,各自推荐自家党派的人,武明帝最后选了太常寺卿胡大人。
太常寺近来无事,太常寺卿是正三品官员外出赈灾也是够格的,胡大人无太大才能,在贪污上也无过错,武明帝还比较喜欢用这样中庸的臣子。
这样老实的不会出错,有时候做出一些蠢事,武明帝也会宽宏大量的放过他们。
胡大人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差事,他后背冷汗津津,被武明帝点了名也只好应承下来,“臣谢陛下信任。”
去泉州这件事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下朝后郑山辞回到户部,他想到泉州的事。泉州附近临海较多,渔业比较发达,渔民众多。当时很多渔民都生活在海上,大概有五分之一的人。泉州的赋税都少了五分之一,这样朝廷想了办法先把海上的人编户入册,再让他们交渔税。
编户入册后他们可以在陆地上生活,朝廷会分土地,让他们老老实实做一个庄稼人。要么就是继续在海上生活交渔税。
这样海上一半的人选择留在陆地上,还有一半的人都在海上飘着。这渔税的想法还是魏次辅提出来的,当时他还不是次辅只是内阁学士就提出让老皇帝心中满意的方案,一路上得到了皇帝的欣赏。
这给国库增收的事,皇帝怎么不欢喜。这事对百姓自身也有好处,可以落户,还能分到土地。这般给朝廷交税后,以后生活上朝廷也会提供保障。
是双赢。
郑山辞整理户部的册子发现几个部门都欠了银子,其中翰林院还欠了五万两银子。他把几个部门都欠款整理好后呈给梅侍郎。
梅侍郎瞧了一眼,“年前他们会把欠款还上来。”
郑山辞应了一声,梅侍郎问道,“那三个铺子就是拿来练手的,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要是还是亏损的状态,把它们砍了就好。”
户部还有盐铁都是赚钱的好买卖,对三个铺子不在意。
郑山辞应了一声。
这段日子他不敢再去藏书楼,谢承晌午还去了藏书楼,结果晌午来的官员多了,他们瞧见谢承面上也是一喜。谢承忍受了几日没瞧见郑山辞便失落的离开。
父皇同他说了文武平衡,谢承心中大为震惊,更觉恐怖。朝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都是他父皇在把控。朝臣的党派之争,文武之争等,都是父皇的手段。
谢承知道这件事后几个晚上睡不着,慢慢的吸收武明帝告诉他的事。
蒋詹事在上书房给他们讲学,谢承现在听着儒家经典已经有不一样的感受了。下课后,蒋詹事把两位殿下的作业收走。
他还不是自己看,先要给武明帝。武明帝只有两个皇子,不像其他的皇帝有二三十个皇子,两个皇子这般才有精力来折腾。
武明帝先看了谢承课业点点头,随即去看谢澹的课业,他的目光一凝,唇角有几分玩味。
谢澹下课后就去坤宁宫,他去找王凤君,顺便吃坤宁宫的糕点。
“二殿下最爱吃宫里的马蹄糕。”王凤君身边的宫人笑道。
王凤君斜了谢澹一眼,“他尽会吃了,每次课业都被他父皇骂。”
“父君又说课业的事,儿臣就是不想学,那些书儿臣看五遍就能记住,有甚好看的。”谢澹大大咧咧的说。
“又在说混话了,你以为你是神童。”王凤君去摸谢澹的头,“你少惹你父皇生气,我这心就放下了。”
谢澹吃完糕点陪着王凤君说话,他趴在王凤君的膝盖上,王凤君也不去理会他,自顾自的绣药包。
“你给谁绣的?”谢澹问道。
“给你绣一个药包,给你皇兄也绣一个。”
“父皇呢?”
“他有宫人在。”
谢澹玩了一会儿要回皇子所,他连吃带拿,让宫人给他装了一个食盒,“父君,儿臣先把糕点带回去,晚上来陪父君用膳。”
他美滋滋的提着食盒跑了。
“二殿下还是孝顺,知道晚上要来陪凤君用膳。”宫人笑着说。
王凤君闻言唇角上扬,“他就是贪嘴。”
谢澹把食盒提到皇子所,把一半的糕点分给谢承,他瞧见谢承在练字,赞了一声谢承的字,而后说道,“皇兄,父君让我们今晚过去用膳,有好多好吃的。”
谢承闻言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不可吃太多的糕点。”
谢澹瘪嘴应一声。他回到自己的住所,到处翻找东西。
冯忠见状喊道,“二殿下,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一起找。”
谢澹抓了抓脸,“我藏在床底下有两只药膏。”
冯忠把一个盒子拿过来,“二殿下,我瞧见那两只药膏随意扔在床底下便收拾着放在盒子里了,奴婢去忙别的事,便把这件事忘记了,奴婢该打。”冯忠说罢把盒子递给谢澹,自扇嘴巴,这是真真下了重手,一巴掌下去把嘴巴都打红了。
“这不干你的事,我是太轻率了才把药膏扔床底下。你收拾得很好,只是以后不要忘记跟我说了。”谢澹把他拉起来。
冯忠怕让谢澹使力,便十分顺从的站起来。
“不要动不动就打嘴巴,你的嘴巴还要留着陪我说话呢。”
“是,奴婢知道了。”
谢澹拿着药膏出去,他去找王都头,远远瞧见他就喊舅舅。
王都头脸上害臊,心里又骄傲。想要见礼,谢澹立马就把他扶起来。
谢澹把两只药膏送给他的舅舅王都头,“舅舅,这是我挨打,父皇让太医配的药,冬天到了,你老寒腿又要痛了,你把这个擦在腿上发热很快,热乎乎的就不用痛了。”
王都头深吸一口气,怪感动的。
“舅舅秋猎送我的兔子,我养在皇子所里,但只有一只兔子太可怜了,舅舅再给我带一只兔子吧。”谢澹说道。
王都头立马应下来。
“二殿下一直想要另一只兔子,奴婢说了让人去抓一只过来,二殿下说只要国舅爷抓的。”冯忠说道。
王都头闻言心中更为慰帖。
……
郑山辞下值后去了陶瓷铺子,白瓷果然卖得很俏,郑山辞还在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虞澜意买了三个白瓷,打算拿回家用来插梅花摆在桌上。
“郑山辞,你怎地在这。”虞澜意让金云把白瓷拿好,一抬头就看见郑山辞绯色的官袍。最近这个地方的白瓷小有名气。冬日京城中的贵夫人们喜欢赏梅,她们赏完梅花便想折下来插到花瓶里。什么花瓶最适合装梅花。太过庸俗的颜色衬不出梅花的高洁,显示不出梅开在冬天开出红色花瓣的可贵。
有爱梅的夫人上街寻觅花瓶时,看见店铺里的白瓷便被吸引了。这白瓷光洁质朴,身上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任何喧宾夺主的图案,光光亮亮的,洁白无瑕。这位夫人便买了两只白瓷回去,把梅花插在上面,瞧着正合适。
她的相公休沐时邀请友人到家围炉煮茶,瞧见在正堂上摆放着的梅花赞叹万分,这样他们就借着雪色赏梅,做了几首好诗出来。
诗流到京城中,这般白瓷的存在就被人知晓了。许多文人雅士都争相要来买白瓷,把白瓷都买断货了。
“那掌柜说,我手里的这三只白瓷就是今天最后的了,我买着回去也用梅花插着,摆摆风雅。”虞澜意是觉稀罕,又见这么些人吹捧,这厢来看过究竟,瞧过之后真觉这白瓷好看。
这是官窑生产出来的白瓷,工人都是各地精挑细选的,烧出来的白瓷自然是上乘。以前是受累于花色跟染料,这制瓷的技术还在。
郑山辞没想到他还没怎么宣传,这白瓷就卖得紧俏起来。
“你也是来瞧白瓷的么?”虞澜意拉他上马车。
郑山辞顺从的钻进马车,既白瓷卖得好,他如今也不并再去看。
“这白瓷如何变得紧俏起来?”郑山辞还不明所以。
虞澜意先是喝了一口热茶,把手笼放在马车上,拿着汤婆子这浑身才舒坦起来,这厢才把缘由说给郑山辞听。
“这倒是阴差阳错了。”这京城中的官员写了几首诗就把这陶瓷的生意带动起来了。像是宋代时大街小巷也是好唱曲,把诗词编成曲子来唱,大多是歌舞坊间的姑娘来唱,唱出了红气,这词人也要跟着一同出名。有了红气的词人,这一首词便值几百两银子。
那几个官员的诗歌写得好上一些,又正逢是冬日,正是看梅的季节,这样就把陶瓷带动起来了,让陶瓷铺子在众人面前亮相。
只要有关注,京城中的人不缺银子,便是使上银子去买几个白瓷也是省得的。这样陶瓷带出了风尚,见人就问你有没有买白瓷,买到的心里有了优越感。这有的物件是为了用,做实事的。比如锅碗瓢盆。这些实际功能满足后,要是有余力就有另外的需求。
一般来说就是华而不实的漂亮,还有更重要的一种心理上的满足以及优越感和认同感。
“你说甚阴差阳错的?”虞澜意瞪他,光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听不懂。
郑山辞便告知虞澜意说,“之前不是说梅大人给了我三个铺子么。一个制瓷的,一个印刷坊,还有一个纺织坊,这制瓷的铺子就是这家。”
“难怪我还在这儿遇见你了。往日都是下值后就往家里赶,今天平白无故到这来了。”虞澜意掀开车帘,一阵寒风倒灌进来。他抬眼去看那铺子,如今得知那铺子是郑山辞在管,见那铺子心态又不一样了。
他放下手坐回来,眉眼鲜活。
伸出手戳了戳郑山辞的手臂,“你这去新奉县帮着县衙里赚钱了,现今到了户部又要赚钱了。你合该是个商人,还做甚官。”
郑山辞被这么一戳,心里十分受用。虽说这手指力气有些大,但他还受得住。
他抓了虞澜意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手还是暖和的,带着热度。跟晚上虞澜意的脚不同,冬日他的脚最易发冷,刚泡了脚放在被窝里,没过多久便凉了。他就哼哼唧唧的往郑山辞怀里扒拉,把自己贴着郑山辞,腿也让郑山辞用自己的腿给他暖着,别提多娇气,黏糊了。
“只是当值,大半功劳还是该落在制瓷的技术好,这般才得了你们的喜欢。”郑山辞笑道。
他眉眼如玉,这般笑着能把人融了。
马车到了府邸,下人端来矮凳,郑山辞先下去再把虞澜意扶下来。
“阿爹命人送来几条鱼,说是新鲜可口得很,我让厨房做了麻辣鱼,冬日寒冷,吃点辣椒更暖和。”
郑山辞点头应好,两人回到院里。虞澜意等屋子里的炭盆子暖和了,让吴氏把小平安抱来。小平安现今已经会坐在床上了,只是还不能走,有六个月了。
他瞧见虞澜意张大了嘴巴笑起来,虞澜意眼尖瞧见,他嘴里有一点白白的。等吴氏把人放在床上,虞澜意又去瞅小平安,小平安坐在床上又咧嘴。
他瞧见了一点还未长出来的牙。
“郑山辞,你快来看啊,小平安长牙了。”
郑山辞还在里间换官袍,听了这话快速把衣服穿好快步过来,瞧见自家儿子的小牙,“正是在长牙。”
“难怪他经常想伸手去碰,原来是长牙发痒了。”
小平安拍拍手,床上已经放了他的小玩具,两只布老虎,还有一个小马驹,这还是杜宁送过来的礼物,深得小平安的喜欢。如今长牙了就更得喜欢了,他拿着小马驹放到嘴里。
郑山辞忙不迭把小马驹拿下来。
小平安咿咿呀呀的叫,瘪着嘴要哭了。
他打算拿小马驹来磨牙。
小平安果然哭了。
虞澜意立马说道,“你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