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翻来覆去,突然想到,他回家之前才见过谢岩,到现在,最多就两个时辰,他也在相思。
原来不是读书人酸,是有情人酸。
大咧咧的陆杨,想到“有情人”,莫名脸红耳热。
他暖了身子,定了心,在这个寒风呼啸的夜晚睡得很熟。
谢岩在书斋彻夜没睡,紧赶着默写,到清早,藏书被金老板送走,他胳膊肩背都发酸。
金老板招呼人给他捏肩捶背,谢岩躲来躲去,不让人碰。
金老板无语,对他这种人性子,一捏一个准。
“谢秀才,捏肩捶背这种事都等着夫郎来做吗?你不心疼他累着?”
谢岩心疼,短暂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他不要别人碰他,他不舒服,他起来走两步,活动活动筋骨。
金老板见状,不提了。
早上吃饭,他特地叫人去买了肉包子。陆杨做的肉包子。
谢岩看着包子,心里想念浓郁,要见见夫郎。
金老板都不稀得笑他:“你又不是蹲大狱,急什么?”
他拿另一件转移谢岩注意力:“我跟我弟弟说了,他前天吃酒,还有两个官差也说了这事,他都答应了。你把我这书写完,就能去写状纸了。把那些人告了,你们没有后顾之忧,直接搬来县里,你想怎么见你夫郎就怎么见你夫郎。”
此言有理。
谢岩吃完包子,再次哼哧哼哧奋笔疾书。
陆杨怕影响谢岩,特地等过了早饭时辰,才来书斋看他,又是在窗户外。
一晚没见,谢岩憔悴了许多。肯定没睡觉。
陆杨生气,回头看王掌柜的:“这是做什么?挣你们一点银子真难,哪能不让人睡觉啊?”
王掌柜冤呐。他一把年纪也熬红了眼。
“陆夫郎,不是我心狠,是你家秀才相公人太狠,我昨晚都求他去睡觉了,他一直说再写一页,再写一页,写着写着天都亮了。我想着,天亮了,该休息了吧?再不济,吃个饭也行啊,他也不休息。你那铺子什么时辰开门你知道的,还是我们东家买了你做的包子,他才停笔吃饭。”
陆杨听完,心里不是滋味。
他又问:“那这要写多久?”
谢岩写字速度快,也是多年练出来的本事。他不爱跟人说话,又很享受把书背下来的满足感,经常独自坐书桌前默写。
他爹在的时候,家里不缺纸墨,消耗得起。如今不常执笔,练一阵,找回手感,又是能落笔如游龙,书写速度很快。
藏书后半段是书童抄录的,金老板看他写得快,让谢岩默出整本来,到时两边比对。后半段无误,前面的内容误差就小。
王掌柜说:“也就今天的事。”
快一点,今晚可以回家了。
陆杨皱眉,跟金掌柜说了声,过去劝谢岩先睡会儿,哪怕睡半个时辰也好,一天一夜的熬着,铁人都受不了。
他来说,谢岩就愿意睡。陆杨在这边陪着。
客房是通铺,平常是伙计睡觉的地方。被褥都有味儿。
里面杂物堆得多,也就是书斋伙计平时打理勤快,鞋袜都换洗勤,不然这屋子进来都有臭气。
谢岩皱着鼻子,疲惫让他忍了环境,握着陆杨的手睡着了。
陆杨则打量这间屋子的布局,琢磨着怎么改改他们家铺子的后院。
铺子里是要留人看店的,他们现在东西不多,每天车来车回,留着空铺面。
如今开业久了,附近人都知道,尤其是熟客,知道铺子里没人看店,怕有人抹黑翻墙进去。
桌椅也值钱,干货和米面不可能天天搬来搬去。里面还有炉子、柴火、十多个大蒸笼。
中午要在县里开火吃饭,碗筷、调料都添置了,这都是银子。
他们家人少又穷,不讲究,到时就住铺子后边。
谢家都是小房间,他们三个住习惯了,到时把大客房隔出两间房,也能睡。
到了县里,他们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谢岩去上学,也能每晚回家。
真好。
陆杨心头火热,很有干劲。
谢岩睡足半个时辰,昏昏沉沉醒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要去默写。
陆杨扶他坐起,伺候他穿衣裳。
谢岩不老实,就近抱陆杨的腰,脸在他棉衣上蹭来蹭去。
陆杨摸摸他头,说着很破坏气氛的话:“我这棉衣都多久没换了?你也下得去脸。是不是要掉眼泪了?赶紧哭,正好给我洗衣裳。”
谢岩说:“眼泪不够洗衣裳的。”
陆杨笑他:“你的眼泪够,你可是状元郎。”
谢岩眼角的泪水是没睡醒,眼睛努力睁开的时候,因酸涩刺激出来的。
他不想哭的,被陆杨说得笑了起来。
抱着陆杨撒了会儿娇,他继续去抄书。
陆杨听王掌柜说了捏肩捶背的事,他不介意,把谢岩摁在椅子上坐好,给他上下捏捶了一通,让谢岩神清气爽,效率加倍。
晚上拿了银子,谢岩顺路把赠书一起拿了。
他要煲汤书,王掌柜还以为听错了,反复确认了三次,直到目送谢岩离开,眼神犹有震动。
时辰已晚,他们回家。
因王掌柜的眼神,在驴车上时,谢岩把书袋抱得严实,连陆杨都没能瞅一眼。
回到家里,他俩进了房间,谢岩就献宝一样的给陆杨看。
统共十七本,有九本是画册,八本是文字配图。不识字的人多,买画册的人就多。
陆杨也跟王掌柜一样,眼神震动。
震完格外惊喜,“你真厉害!我就怕你学坏了,拿回来正好,我们一起学!”
还能边看边炖汤,嘿嘿嘿。
谢岩身体虚,还没锻炼出来,昨夜没睡,今晚补眠,陆杨自己看画册。
他以前只偷看过,全都不完整,今晚大开眼界,也成了读书人,还特别勤奋,挑灯夜读。
谢岩睡了一觉,半夜醒来,发现陆杨还裹着棉衣趴炕桌上看,他眼神迷茫,问道:“你要考状元吗?”
陆杨人没炖汤,魂儿已经在各种汤里泡熟了。
他脸红红,眼睛有光,跟谢岩说:“考状元,好文雅,是个好词。我们以后不要说炖汤,就说考状元。”
他一晚上,联想出不少词汇。
“我们睡觉,就是考状元。你进去了,就是进考场。你让我舒服了,就是考得好。要是弄里面了,就是考上了。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应该符合读书人的喜好吧?我可是很为你着想的!有我这么贴心的小夫郎,你就偷着乐吧!”
谢岩越听越是迷茫。
“你叫我状元郎,是这个意思吗?”
陆杨说:“你真是呆子。”
他还是兴奋,问谢岩:“你要不要考状元?我刚看见了几个题目,嗯……我们把姿势叫题目,你觉得好不好?这种前人画下来,不知多少人看过的东西,用你们的话来说,是不是叫闱墨?”
谢岩也精神了。
他想,真是有辱斯文啊。
陆杨这次的例子,比鸡汤更贴近生活,主要是贴近谢岩的生活。
他整个人都因羞耻红透了,话也不会说了,眼尾都发红。
他是越羞耻越有干劲的人,陆杨当即把书齐齐放至柜子里保护起来,然后去抱他家状元郎。
“你睡醒啦?我已经提前到考场啦!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谢岩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丧失了言语功能,只会埋头苦干。
他这样子,跟他认真看书写字时一样,那种魅力,复刻到了夜里,让陆杨很喜欢。陆杨说:“状元郎,恭喜你,‘米青’,榜提名了。”
谢岩羞耻得脚趾都在蜷缩。
他就不该拿这种书回家!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第42章 挨打
天降大雪, 陆柳又猫了一次冬,可惜黎峰还赶着打年糕,早出晚归, 也就夜里温存, 让他感到孤单。
他从前常常一个人在家里,没觉得哪里不习惯,嫁人以后反而变得娇气了,能吃饱喝足,可以闲来无事躺炕上, 这种好日子都有不满,希望黎峰能陪他一起。
黎峰要是陪他一起懒着, 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他们俩要饿死。
下雪过后,二黄喜欢往雪地里扑, 黎峰让陆柳不用管它,随它去,只要不去找傻狗,干啥都行。
傻狗……陆柳看着二黄, 想着它那让人无法面对的心上狗,突然间明白了父母心。
崽没怀上,陆柳先为狗子感伤, 在雪堆旁边,跟二黄絮絮叨叨说三两的好。希望二黄听多了念叨,会喜欢上漂亮乖狗狗。
但它只是一条狗, 简单指令能懂, 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大段大段的念叨,它是不懂的。
它还用爪子试探着往陆柳身上刨雪, 当他是无聊,想跟他玩雪。
陆柳还没玩过雪呢。穷人怕过冬,衣裳都穿不暖,受冻生病治不起,赶上冬季,他出门一趟都缩头缩脑躲着风,最多会在门口的雪堆里冷冻食材,哪敢跑出来玩雪?
所以二黄的行为,让他愣了下,过了会儿,他也试探着抓起一把雪洒到二黄身上。二黄汪汪汪,跟他玩了起来。
似乎知道陆柳的体格不如黎峰,二黄没有扑击陆柳,只反复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