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找媒人,年底能说上就说,说不上,年后继续看。
黎峰有点恍惚,“顺哥儿都二十了?”
陈桂芝比他严谨,“明年才二十。”
黎峰点点头,“是该找了,我明天跟小柳出门,顺道找找媒人。”
陈桂芝听了满意,却没松口让黎峰回屋。
黎峰看她神色,好像还有话说,便问:“娘,你有想法就说,我们照着条件来找。”
陈桂芝问他:“你看那个海牙子怎么样?”
黎峰一张脸瞬时垮了。
陈桂芝让他别摆个臭脸,“好不好的,你说就是。摆这副样子给我看?”
黎峰说:“那我不知道你要找他啊。”
陈桂芝问:“那去外头找别的,你摆不摆脸色?”
黎峰不知道。
这不是还没找吗。
陈桂芝说:“难怪杨哥儿看你不顺眼。”
娶了陆杨弟弟的黎峰:“……”
娘在合理什么?这又不一样。
平心而论,海有田人不错,也是个苦命人,熬到今天,人没坏了根子,说话做事都和善。人年纪也不大,今年好像是二十二岁,比顺哥儿年长三岁。
他还没赎身,人在牙行。上回跟黎峰聊起赎身,说出来后怕没活路,娶亲啥的都要银子。可能会愿意入赘吧。
这阵子相处,海有田跟他们家人都熟悉了,没干过刁钻的坏事。
黎峰憋半天,就一句:“那顺哥儿还不知道喜不喜欢。”
陈桂芝翻白眼,“我让你成亲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死也不答应,你看看你成亲后的日子美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娘会害你们不成?过日子,讲什么喜欢不喜欢,能搭伙就搭伙,不能就算了。顺哥儿有个孩子就行。成个亲,还一辈子绑着了?你们现在日子好了,有得选了,家里就剩你娘我是个命苦的,嫁了你们爹!”
黎峰挨了一顿训,硬着头皮继续道:“那海牙子的卖身契还在牙行……”
陈桂芝早有准备,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桌上的一个妆奁盒子,在里头翻翻,拿起个隔层板,让黎峰看看里头的银子。
黎峰瞥了眼,一时无语。
陈桂芝说:“我给顺哥儿攒的。他不嫁人了,这就是下聘用的。你那时用了二十两银子,顺哥儿要少一些,这些散碎玩意儿,加起来应当只有十三两左右。你们做哥嫂的添一点儿,应该就够了。”
陈桂芝记得一件事,“那海牙子不是说了吗?他身契在牙行,谁买了他,他就去谁家。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入赘还好一些,能有夫郎孩子,过普通日子。”
黎峰:“……”
她都想好了,还问什么。
他说不过娘,还是担心顺哥儿抗拒。
陈桂芝考虑过了,“你跟柳哥儿出门转转,问问媒人,我看着海牙子不错,万一能有更好的,也来相看相看。顺哥儿跟我提过了,他也跟柳哥儿说过,该相看了。就你舍不得。”
黎峰从娘这儿出来,正好看见顺哥儿从他们屋里出来,兄弟俩碰上,黎峰找他聊一聊。
他开口不遮掩,一问就是寻摸相看,问顺哥儿愿不愿意。
顺哥儿扭捏得很,把他说了一顿,“这事你跟娘做主就行了,问我做什么!”
黎峰:“……”
这是害羞的时候吗?就扭捏。
黎峰让他说说想找什么样子的。
顺哥儿很有想法,“要勤快的,会疼人的,像你这样,或者像哥夫那样的!”
黎峰点点头,这要求提的不错。
“还有呢?”
顺哥儿想了很久,就这两条要紧的,余下的没了。
他跟黎峰说:“大哥,我招婿跟你娶亲不一样,你娶亲是正常嫁娶,两边都提条件。我招婿,想找好的很难。谁家好汉愿意入赘?有点本事有点能耐的,都是自立门户。所以我要求不高,待我好,能跟家里人好好相处,眼里有活,这就够了。有这两样,再多不好的都没关系,以后都能慢慢教他。”
黎峰听完,心凉一截。
这样来说,海牙子确实不错。
他跟顺哥儿聊完就回屋。
屋里,陆柳刚哄睡两个小宝贝,看他愁眉苦脸的,问一句,黎峰如实说了顺哥儿招婿和娘的意思,陆柳想想,也觉着不错。
陆柳疑惑问道:“你不喜欢海牙子?为什么?”
黎峰说:“选他,成亲就快了。”
陆柳:“……”
娘不愧是你亲娘,一看一个准,就知道你是不舍得。
陆柳说:“顺哥儿是招婿,以后还在家里住的。”
黎峰眨眨眼,好像这时才想到这点。
说半天招婿,他都没转过弯儿。
“哦,那他还不错。等我想个法子,把他跟顺哥儿凑合凑合,让他俩去办个事,看看顺哥儿跟他相处得好不好。”
陆柳看得直笑:“你以后有得愁了,我们家还有小麦呢!”
黎峰才展开的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
“哎!”
第183章 知音
回家休息数日, 陆杨养好精神,托黎峰给洪楚捎带了拜贴,择日上门拜访。
洪楚当天就有回信, 与他定下了日子。
省城一别匆忙, 陆杨记挂着他的处境,次日便带上几样糕点,去洪家做客。
洪家很大,房子很规整,一看就是整体建造, 不似乌家那种扩建的格局。二进的院子,住着一家子人, 除了游廊,就是房屋。
进门后, 有马房和家仆连房。前院还有茶室、灶屋、暖房、家塾,以及一处盖在中央的厅房。
洪楚带陆杨到厅房逛了一圈,给他介绍了厅房的用处。
“前厅是最大的,家中议事都在这里。如果人数太多, 就会撤掉四面屏风,把四间小厅房纳入,一并使用。平常就年中年末、家中有大事时, 才会使用大厅,一般都是小厅议事。”
现在有两间厅房在使用,陆杨依稀能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洪楚带他去空置的厅房看看, 告诉他:“这种小厅房, 一般就容纳三五个掌柜的,平常生意有问题、客商有事,或者生意上有什么变故, 比如说哪家的货被扣在了外地过不来,都要到家中商讨一番。”
过了前厅,就是内院。
内院住着洪家人,洪楚的两个兄弟都在。
洪家分家不彻底,现在是洪楚爹这一支和洪楚叔叔这一脉同住。
过了内院正门,正对着一处小花园。小花园隔开东西两处。东边是洪楚这一脉,西边是他叔叔那一脉。平常也以东院、西院来分。
过了小花园,往东走,有一排厢房。洪楚居中,左右隔壁是他的兄弟们住。
主屋那一排有正厅、偏厅、书房等房间,再有一处客房。
内院的格局比前厅紧凑,进来以后,藏不住人,也藏不住事,说个话,身边经过了数个丫鬟小厮,还有些账房、管事的,到后院来禀报事情。
洪楚说:“这些都是我爹要见的人,他把大部分生意交给我以后,很少见他们了。这两年他都扛着,今年开始,顶不住压力,族老都来了不少,他都为我吃了家法。太好笑了,我们洪家的家主,因为选了一个小哥儿做二当家,被几个老头子送到祠堂罚跪。”
陆杨回头看他,嘴巴圆张,“啊?”
洪楚看他表情就笑了,“祖宗基业嘛,哪能毁在一个小哥儿手里?”
陆杨:“……”
所以毁在这些老不死的手里。
内院的茶室较小,现在有几个账房在那里等着见家主,洪楚看了眼,把陆杨带到他的房里。
洪楚的房间跟陆杨的房间很像,卧房和书房连着。一面睡觉,一面读书。书架贴墙,空出窗格的位置,所有书架都满满当当。
房间小了些,卧房只够睡觉,书房则大一些,但另外摆了矮桌,平常弹琴下棋用。
他桌上的布局也像陆杨熟悉的书桌,两边各有高高一堆。不过陆杨熟悉的是稿纸,洪楚的桌上是书籍和账本。
一边是他要看的书,一边是他过目的账本。笔架摆在中间,算盘在账本上边。椅子后也是一面书架,但他单开了一格放杂物。一回身,想拿什么都顺手。
洪楚把笔架收起来,从书架格子里拿出托盘,给陆杨上茶上糕点。
他出去迎客时,有小厮准备,茶和茶点都热乎着。
在家中吃喝,他都小心,全过一遍银戒指,才会入口。
“人死了就没了,哪有活人重要?他们不能伤了手足情分。”洪楚说。
陆杨也有一枚银戒指,是黎峰当完护卫后的想法,让陆柳去买的。陆杨都没戴过。
他看看洪楚,又低头看看桌上的热茶,忍不住骂道:“他们是人吗?怎么跟畜牲一样。”
洪楚邀他坐下说,“家业大了,就没亲族了,只有敌我。”
陆杨很担心他的处境。洪楚坦然笑道:“我回府城以后,就到祠堂起誓了,我终身不嫁。现在是我收拾他们。”
两家差距太大,陆杨不知道能帮他什么。
“你挺聪明的,我也出不了几个主意。”
洪楚摇头,“你跟我说话解闷就够了,我在男人堆里待着,犯恶心。”
陆杨回想一下洪家的家宅布局,问他:“你把小孩子们放哪里教学?”
洪楚说:“他们很满意省城的那个烂秀才,既然如此,我送他们的孩子去拜师,他们又怎能反驳?至于学成什么样子,以后是不是废物……呵呵,我相信他们有办法管住那个秀才的。谁的儿子谁操心。”
他到底还是洪家二当家,整个码头都在他的掌控下,送几个人去省城,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