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离得近,陆柳得闲就会回家一趟,看看两个孩子。中午过后,两个小宝还去铺子里玩了会儿,见了陆柳,还是想念,要挨着贴贴脸,要抱抱,要陆柳哄一哄。
黎峰见了他俩,说:“晚上我们出去看花灯,顺道买些小孩玩具。”
给他们玩,也看看壮壮是黏着小麦,还是喜欢抢东西。
陆柳答应了。
过节,家里吃好一些。
陈桂枝跟王丰年出去买了菜,早备好了,黎峰回家,家里就开始收拾。
这顿饭不用陆柳弄,他取了水,叫黎峰进屋泡脚。
跑了一天,脚上乏累。泡泡脚,换双布鞋,人都舒坦了。
陆柳还是想给他捶捶腿,黎峰叫他揉脸。陆柳看他好几眼,才听话过去。
他站盆侧,捧着黎峰的脸,揉得毫无章法。多揉一会儿,就跟摸脸一样,气氛莫名暧昧。
陆柳低声喊他的名字,“大峰,你的胡子又长出来了,要刮不?”
黎峰摇头,“我该留胡子了。”
他比陆柳大许多,今年都二十六岁了,该蓄须了。
陆柳摸摸他唇边的青青胡茬,笑道:“你留了胡子,就更像二黄了,头脸都毛茸茸的。”
黎峰睁开眼,直直看着他。
他这样粗犷野性的性格,眼里一点锋利都没有,眼神不是懵懂,也不够澄澈,更像是某些兽类在安全地带的放松自如。
“我像二黄?”黎峰问。
陆柳本来捧着他的脸,听见这话,两手往他耳后摸,摸他的束起来的黑发。他最近爱扎马尾,显得很潇洒,一把头发抓手里,密密麻麻的,比二黄的毛发硬一些,也没暖呼呼的热气。
他说:“你是爹,二黄像你。”
黎峰伸手把他搂过来抱着。
最近真是离不开狗了,教孩子是教小狗。他留个胡子还像狗。
他在陆柳脸上啃了两口,约他晚上赏月吃鸡,然后擦脚穿鞋,结伴出门去。
傍晚的时辰,海有田背着两床被褥来找贺青枣。
他懂得避嫌,没到铺子里去,来陆柳家找人。
黎峰出来倒洗脚水,正好碰见他。
海有田把被褥放到竹床上,跟黎峰说:“这是我收房的时候看见的。中秋这阵,搬走的租客多,我挑了两床好被褥带来,你捎给贺夫郎。这不,天冷了,随他是盖还是拆了做棉衣,都行。”
他这人是真不错,还惦记着个搬走的租客。
他们家买的月饼多,黎峰望着屋里喊了一声,进了灶屋的陆柳听了信儿出来,给海有田拿了五个月饼。
海有田摸摸鼻子,“这多不好意思?我也没花钱。”
就是这个理。这两床好被褥,放到当铺里,能得三钱银子。他送来给人用,都是白给的。
陆柳问他:“那租客连卖被子的空闲都没有吗?”
海有田说:“有些租客不好意思去当铺,有些走得匆忙,来不及去。我们收房的时候,能捡到挺多家当的,要么安置到别的宅院里,要么自己私下卖掉。我一般是收拾到宅院里,客人看房的时候,看到里面家具齐全,搬来就住,容易成交。”
家里晚饭还没好,黎峰跟他走一趟,把被子给贺青枣送去。
两人走在路上,闲聊了两句。
比方说牙行放不放中秋假,他今天怎么不回家。
海有田说:“没活的时候,天天都在放假。这阵子大多都在忙活,能捡家当,这都是银子,都抢着干活的。我家地方小,我回去挤得慌,不如待在牙行自在。管事的吃好喝好,还给我留一份,就不回家抢口粮了。”
黎峰无恶意,真的好奇。
“你能攒银子赎身吗?”
他上次去花街,那里的人都能攒银子赎身。
海有田点头,“能啊。不过我攒钱比较慢,我不大想出牙行。外头的日子太难过了,睁眼就要花钱,房子要租,米粮要买,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活计。到了外面,还有人问你怎么没成亲,今年多大了。这些算下来,全是银子。我就不回家添乱了。”
黎峰更是奇,“牙行的牙子都是卖身的?”
海有田连连摇头,“不,不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身契在牙行,要是有主家相中我,我就到别家当奴才了。我自己赎身,就要出牙行。不知能不能回去干活。”
黎峰觉着他人品不错,干活也挺爽利,讲话还算玲珑,要是有个自由身,可以请来帮忙。
这件事缓一缓,过完节再说。
他们从后门进铺子,贺青枣在后院忙。
这阵子有客人来吃晚饭,前面顺哥儿在招待,贺青枣忙着盛汤,前后跑了几趟,等空出手,才领他们进屋。
黎峰跟海有田都不进去,就在小小的院子里站着,让他自己把被子抱到屋里。
这地方太小了,被子用来盖就算了,要是拆了做袄子,就要换地方弄。黎峰跟他说了一声,贺青枣只会说好,说他知道了。
他又看向海有田,跟他道谢。眼圈都红了。
海有田摆摆手,这便要走。
贺青枣想了想,请他喝碗排骨汤。
排骨汤是一碗碗卖的,一碗八文钱。
这点地方,跨步就进灶屋,他熟门熟路端来排骨汤,两手一推就举到了海有田面前,海有田拎着五个月饼,看黎峰没说什么,又喝了一碗排骨汤,脸上的笑都深了。今天办的这事值了!
贺青枣手里没什么钱,海有田走了,他揪着衣摆,跟黎峰讲话都结巴。
黎峰说:“没事,从工钱里扣。”
贺青枣如释重负,满脸感激,道谢的话说不停。
前面顺哥儿又叫汤,贺青枣忙去灶屋取汤,黎峰不留了,回家去。
晚饭这阵,铺子里正忙,陆柳听说了,过去帮了一阵。
陈桂枝吃完饭,来替下他。过会儿,王丰年也来了。
这头不需要多的人,陆柳就回家吃饭去。
席间人少,陆二保、赵佩兰,再就一个陆柳。
黎峰喂狗喂马去了,两个小宝被他带着,在不会说话的年纪,就开始养狗养马。
今日中秋,乡试结束。
赵佩兰心里记挂着,白天还好,晚上这顿没什么食欲。
陆柳给她夹菜,“婶子,你放心吧,哥夫读书厉害,这次赶考,我看他特有信心。走之前,大峰还跟他讲了要是紧张怎么办,他都知道的,今天一定顺利出考场!”
赵佩兰不知道谢岩是今天出考场还是明天出来,今天出还好,要是明天,陆杨就一个人过节了。那么远的地方,身边也没个熟人,这咋过?
陆二保也是愁着这件事。这么远,考这么些天,他看谢岩身子骨文弱得很,不知挺不挺得住。吃饭喝水还好,大不了花钱买。他听说那地方很小,怎么睡啊?
还有陆杨。陆杨又不考试,有这件事拖着,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把人熬坏了。才养好的身子,再病了怎么办?人在异乡,生病不得了。
陆柳又转头安慰他,“哥哥有主意,做什么都有条理,他想照顾好哥夫,自己就不能倒下,过去陪考的,哪能拖累人?他知道的。而且哥哥不是干熬时辰的人,他也是要干一番事业的,这回去省城,肯定会到处走走看看。乌少爷在呢,家里肯定有人陪着。到时都好了。”
至于哪天出考场,陆柳还真没问。
赵佩兰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了。
他想了想,说:“家人团圆才叫中秋嘛,你们记得不?今年哥夫的生辰到推迟了,还不是一样的过?晚个一天也好,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们到时能赏大月亮!”
几句安慰下来,赵佩兰跟陆二保的神色都好了些。
陆柳给他们夹菜,让他们再吃点儿。
中秋有灯会,街上热闹着,他想约着家人一起去看花灯。
赵佩兰摇头说不去,“我待会儿也去铺子里,我跟你娘说好了,晚上一起过节。”
陆二保也不去,他要留下看家。
家里有马有狗有小娃娃,要留个汉子看家。过会儿,赵佩兰去了铺子,王丰年就会回来了。
这让陆柳不好意思,“你们都在忙,就我跟大峰出去玩啊?”
赵佩兰让他去,“你才养孩子,不知道孩子以后多闹腾。趁着他俩现在不会走不会说,你俩多玩玩。到他俩会说会走了,黏人得很!你们去哪儿都要跟着,说个悄悄话都不方便。”
陆柳莫名红了脸皮,点头应下了。
吃过饭,陆二保让他把碗筷放着,“等会儿我跟你爹爹洗,待会儿没别的事,手上忙一忙。你们早点去街上吧,晚了没这么热闹。”
陆柳看看天色,听话去了。
今年家里没做花灯,手上实在没空。
他回屋换件亮堂的新衣裳,黎峰也把孩子送到了陆二保和赵佩兰手上。
两个小宝一直是家里人轮流带的,知道黏着爹爹,却不排斥换个怀抱,呀呀叫上两声,跟他们玩一玩,转移注意力,陆柳就跟黎峰就出门了。
黎峰到外头,给陆柳买了个兔子花灯。
陆柳看他手上空空的,给他买了个圆月亮灯。
夫夫俩提灯夜行,听闻月明桥上有诗会,两个没翻过诗集的人也去凑热闹,听书生们文比。
陆柳听不大懂,远远看着那些或大或小的书生走着念着,看他们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自觉挽紧了黎峰的胳膊。
“大峰大峰,你说壮壮能这样吗?我们怎么养才能养出个大才子啊?”
黎峰也不知道,他说:“把他交给谢岩养。等谢岩考完的。”
陆柳听了直笑,“还好住得近,不然我哪里舍得!”
他紧紧跟着黎峰,黎峰仗着人高体壮力气大,一直往人堆里挤,硬是挤到了前排。
中秋节,吃螃蟹。
家中没准备螃蟹,陆柳都没吃过!
黎峰看这里有摊贩卖螃蟹,就盯着那处多看了几眼,学会了怎么拆,才掏钱买两只,把灯笼递给陆柳,他拆蟹,一口一口地给陆柳喂蟹肉。
蟹肉能白口吃,也能蘸酱吃。两种吃法,陆柳都喜欢。
他嘴馋得很,还想吃。黎峰买了好些,他俩吃够了,再带回家,让家人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