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再跟他说:“还有些人家,男人是当官的,不好出来做生意。家中田产、作坊、铺面,都是交给主母或者主君来管。主君就是夫郎,等我多挣些银子,攒下一份大家业,请些家仆回来,他们就会叫你主君了。”
陆柳感觉这个称呼好别扭,念叨两句,脸却红了。
黎峰亲亲他,告诉他:“像这些主君,就能管很大的家业。没谁说非要去铺子里才能把家业守好。小柳,你去不去铺子都行,我们家人少,你我都辛苦一些。我没空学算账,账目复杂了我就看不明白,你帮我学着,以后你看账对账,给我做大管家,我给你跑腿。你有事就吩咐我,我给你办。”
陆柳半晌没说话。他懵懵的,也感动。
以前总觉着事情非此即彼,非要做个选择,只能二选一。原来是有两全之法的,只是他们见识小,本事小,所以想不到、做不到。
陆柳有些怕,他学那些东西确实太慢了。
“给客商们返点的比例不同,越多就越高,什么二点五点,我老分不清。一百两的货款,就返了二两银子。可别人拿了一千两的货,我才返五两银子。好几次都弄错了,用笨法子去算,一百两一百两的算钱,比例又不一样。哥哥说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么大的银子,事情办得急,一堆人嚷嚷着问,我乱了是正常的,账目没错就行了。我心里却觉着拖累,想着还是不要去了。”
黎峰把棉帕扔到盆里,拿件干净衣裳给陆柳穿上,躺他旁边,跟他说话。
“你学东西不算慢,你认字才多久?以前在小铺子里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你把一百两银子当做一百文钱就行了。写的时候再换个字,知道它是银子还是铜板就好。
“我记得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怎么办,就看别人怎么做的。说这是陆杨教你的。这些年你都做得很好。你不笨。”
陆柳侧身抱他,问他:“那我还给哥哥说吗?”
黎峰摇头:“不用说。你就说你想学什么本事,看看平常怎么做就好。”
陆柳应声,“嗯!这样也行,这样子说,显得我好有上进心,哥哥肯定会喜欢我。”
黎峰:“……”
怎么就绕到陆杨喜欢了。
黎峰说:“我喜欢你。”
陆柳笑道:“我没上进心你也要喜欢我。”
这话说得好。
过会儿,陆柳说:“嗯,我没上进心,我哥哥也会喜欢我,嘿嘿。”
黎峰:“……”
他莫名其妙笑了下。
算了,今晚熄灯睡觉。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早。
陆柳精神还不错,带着好心情睡的,早上起来笑眯眯的。只是被黎峰折腾狠了,干活有些慢。
今早摆摊,黎峰跟他一起去,把马车赶到地方,和他一起叫卖。
他跟着出门,二黄和威风就也出门遛遛。
陆杨看他管得住狗,叫威猛跟上。
他们两口子带着三条狗去摆摊,在巷子里十分招眼。大狗让人害怕,谄媚的大狗就不一样了。
三条狗都围着人摇尾巴。有些书生心痒痒,问能不能摸。
黎峰把二黄叫出来给人摸。
作为家中长子,这是它的责任。
有人想摸别的狗,黎峰就把威猛叫出来给人摸。
再想摸威风,就不行了。这是狗闺女,不能乱摸。
一帮书生被黎峰说得脸都臊红了。
等他们收摊回家,陆杨已经把蹄花肚片汤炖下了,正在收拾猪心,打算做食补汤羹。
陈桂枝跟王丰年出去买菜,把陆二保叫上了,一块儿出门转转。陆杨不用买菜,早上去屠户那里时,顺道买菜了。
家里炖下汤,他跟赵佩兰出来,到竹床这里玩,逗孩子。
黎峰到家歇歇,还说去码头转转,话说两句,见赖真过来了,他额角一跳,心道不好。
赖真是来送口信的。洪楚今天有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在香满楼见。
黎峰问赖真:“你们家没人管管?”
赖真鼻孔朝天:“我们家是大少爷说了算。”
黎峰:“……”
行吧,那就逛楼子去吧。
人来一趟,要留客喝茶。
陆杨那儿有好茶,给赖真泡好茶喝。
家里没备糕点,早上卖的包子还剩了几个,摸一摸,还是热的,就拿出来凑数。
赖真也不挑,喝茶吃包子,跟他们说:“我家少爷包场了,你们多带几个人去也没事,大家一起玩,热闹热闹。”
顺哥儿立即插话:“我呢!我能不能去!”
赖真看他一眼,问:“你是黎老板的弟弟吗?”
顺哥儿摇头,道:“不是,我不认得他。”
陆杨陆柳和黎峰:“……”
赖真说:“你不是他弟弟,就不是我家少爷的客人,不请你。”
顺哥儿立即改口:“是,是,我是他弟弟,亲弟弟!”
赖真说:“我家少爷说不能带黎老板的弟弟去,他还想多活几年。”
顺哥儿:“……”
陆杨陆柳笑作一团,黎峰还雪上加霜,给顺哥儿一巴掌。
“不懂事,为些臭男人不认亲哥。”
顺哥儿抱头,委屈得直跺脚。哎!
晚上要逛楼子,给四位长辈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陆二保和王丰年眼睛睁着,看着两孩子,只会说“这样是不是不好”。
赵佩兰人前默不吭声,人后悄声问陆杨:“阿岩知道吗?”
陈桂枝看一圈,问:“我去是不是不好?”
她这话把重点转移,陆二保和王丰年话都不会说了,四只眼睛直直望着她。
赵佩兰把她拉着,说着“不好不好”,“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陈桂枝就是这么一说,下午大家伙凑一堆,就听黎峰和陆杨说香满楼里面都是什么样的。
摆设啊、人数啊、穿着啊、人的性格啊。
平常难得跟这些人打交道,陆柳跟顺哥儿也听得津津有味。
陆柳之前去茶楼听过书,他听说这些人也会攒银子赎身。
所以他好奇道:“他们能攒下银子吗?不是说卖身了?能自己攒钱吗?”
陆杨说行的,“人总有要盼头嘛,有相好的恩客,也能让恩客帮着赎身。”
于是,晚上出发前,陆柳就把钱袋子掏空,带了几个铜板装上。
这都是他家大峰挣的银子,他可不能给别的男人花。
黎峰看着他数铜板,听他一席话,心里甚是安慰。
晚饭都不在家吃,要去香满楼吃。
谢岩回家听说了,匆匆换身衣裳,挽着陆杨的胳膊,说了不带他,他还要跟上一起去。走在路上,连连念叨:“可惜了两个汤,我们晚上回家不?回家还能喝汤。”
晚上不知道回不回家,看洪楚尽兴不尽兴。
四个人里,就陆柳没来过花街,进了街,他就把黎峰的胳膊抱得紧紧的,眼睛都看不过来,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笼。
这些红灯笼比他平常见过的要小一些,上头写着招牌,一个灯笼一个字。楼上有人抛手绢、扔香囊,楼下也有人站着拉客。字面意思的拉客,把人拉到屋里,拒绝的意思不明显,晚上就留下了。
陆柳“哇”了一路,到了香满楼,他还站门口看了又看。
因是包场,这间楼门前没人招揽生意,有两个小厮在门口候着,陆杨递过帖子,他们就请人上楼。
谢岩和黎峰不能上去,只能在一楼大堂坐。
一楼只摆了一桌,有两张圆凳,是给黎峰跟谢岩准备的。
陆柳依依不舍松了手,立马黏上了哥哥,把陆杨的手臂挽得紧紧的。
二楼厢房里,洪楚已经听上了小曲。
他盘膝坐在垫子上,面前有一条长桌,够坐三个人。
陆柳见状,不好黏着哥哥了。
他要是挨着哥哥坐,就把哥哥捧到了中央,这会让洪楚不高兴。
他跟哥哥分坐两头,把洪楚捧到中央。
兄弟俩入座,洪楚拍拍手,屋外就进来了六个人。
他说:“你们点的人。”
陆杨说:“我给你点的,什么样的都有。壮的瘦的,文弱的匪气的,会弹唱的,会跳舞的,还有会舞剑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洪楚看陆杨表现很大方,就说:“那让他们脱衣裳跳舞吧。我听洪管事说,那些男人就这么看跳舞的。”
陆杨没问题。
陆柳还没看过,捧着一杯茶,小脸红彤彤的。
陆杨勾着脖子问一句,他嘿嘿笑出来。一看就是兴奋的。
陆杨就跟人说:“你们边脱边跳,别一次脱了,也别只想着跳,表情要丰富些,不要谄媚,要勾引。勾引懂不懂?”
他们懂的。只是平常来的客人都是男人,他们面对几个小哥儿,还真是放不开。
提前几天定下的,楼里都传遍了。今天上台过来,他们还是震惊。
因震惊,他们表现得有几分娇羞,正好合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