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赶考一样,差不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从东城门进, 进城之后, 往西边走,陆杨路上停歇时,跟他们算过账目,进城就分钱。
谁要换铜板,可以去铺子里换。他的铺子做的小生意, 平常都是收铜板的。
这次刨除杂项开支,陆杨分到了二十八两银子, 黎峰有三十七两。王猛四人合分二十八两银子,每人有七两银子。
要一起做这个生意, 每人再拿一半出来收货。拿了货,再分钱。他们以前合伙打过年糕,都能理解。
进城都是中午了,陆杨怕家里没人, 也先到铺子里看看。
马车他要留下,让张铁抽空洗刷一下,给马喂些好草料。
他们从后门进, 张铁喊一句“东家回来了”,把陆林吸引过来,一看, 果然是陆杨回来了。他眼圈当即就红了。
“回来啦?都好着不?货卖完了?”
陆杨都说好, 让他拿钱,给人换铜板。
“换成铜板,他们回家数一晚上!”
陆林还说引他们进屋坐, 包括陆杨在内的人都不进去。
陆杨还让陆林离他远点,跟他解释道:“我们身上尘土多,你待会儿还要做包子,沾一点灰不得了。改天再聚。”
人不进屋,就在院子里放些板凳坐。
陆林去拿钱,叫石榴拿些瓜果来。瓜果以黄瓜和土地蛋为主,黄瓜洗洗就吃,土地蛋要把外面的灰绿色的皮削了再吃。
啃黄瓜的功夫,土地蛋就削皮切好,几个人又渴又饿,拿着瓜大口大口啃,切好一个,第二个皮还没削,他们就吃完了。
陆杨依然不爱吃太过坚硬的食物,他奔波一遭,胃里翻腾着难受。啃一根黄瓜,吃一牙土地蛋,就接了茶水喝。小包子都吃不下去,见不得荤腥油腻。
铺子里煮了杂菌汤,还热乎着,陆林看石榴忙,让张铁去盛几碗过来。前门就让银杏看店。
他拿戥子称银子,再点数铜板,让他们点点数。
黎峰也要换一些铜板,零散的收货用得着。陆杨铺子的铜板不够,陆林又去隔壁酒铺子问,换了二十两的铜板,放箩筐里,沉甸甸的。
黎峰问陆林:“野味日有货送来吗?”
陆林点头道:“有的,是大强送来的,蛇、兔子、山鸡较多,别的猎物少一些。他说寨子里的人都忙着捡菌子,这都是顺带打的小家伙,将就着卖。”
王猛说:“大强不错。”
要拉大强组队,一起进深山的事,还没跟他说。
这次回来,大家有半个月时间休息,这期间要摆一桌酒,算他的入伙酒。
拿了钱,喝了汤,他们肚子饱了,腿脚有劲儿了,都不在县里多留,起身就要回家。
现在铺子里卖的菜,他们山寨都有。陆杨想送没法送。
黎峰车不走空,不管家中小铺子里缺不缺货,他回来一趟,就把货拿一些。
酒要拿,酱要买,油盐少不了。米面可以缓缓,马上要下新粮了。
他们走了,陆杨在铺子里多坐一会儿,跟陆林叙叙,也回家了。
他走路回去,这一路坐车,把他骨头都颠散架了,两脚落地都发虚,走一段路才适应。
陆林不放心,不好放着铺子不管,就让张铁去送送他。
张铁把他的包袱背着,送他到家门口,说了许多近况。
谢岩有休沐日,休沐时,他会到铺子里坐坐,还会主动去找丁老板唠嗑。丁老板说他越来越像个小老板了。
俗话书斋那边的王掌柜经常来串门,大老远的过来,主要是买菜。对野味关照颇多,野味到店,他都要留一些。说是他们金老板要的。
赵佩兰隔三差五来一趟,一般就待半天,看铺子里一切都好,只抽空教陆林几个字,检查陆林的功课,余下的事,管得比较少,依然喜欢在后厨忙碌,做馒头、包包子。
天热了,酱料出货快,但保存时间短了,他们现在根据出货量来要货,十天收一回。这很磨人,七月抢收,可能酱料会断货。
陆杨心中有数,还惊讶侧目:“哥夫,你比之前话多了。”
张铁挠挠头,跟他说:“你出门这阵子,林哥儿睁眼就看账,睡前还在犯嘀咕,我听多了,就记下了。”
陆杨才回来,陆林没给他说多少。
张铁走在路上,觉着什么都不说,太尴尬了,就挑着这些话说。
陆杨知道他们辛苦,“之前说好了,农忙的时候,会放你们回家。这马上就要抢收了,你们正抢收的时候回家就太累了,先在县里歇一天,然后再回去,抢收完了,回来再歇一天,我这阵子都在铺子里,没旁的事了。”
张铁不敢答应,说要问问林哥儿。
陆杨听笑了。
到家门口,张铁让陆杨好好歇歇,不急着到铺子里忙活。
“最近没大事,我们还忙得过来。”
这话也伶俐了。
陆杨又笑了。
他想到谢岩,这些呆呆木木的人,进步都是缓慢的。
他们慢吞吞的向外伸展,许多事情都不懂,只好放出一颗真心。用真诚弥补笨拙,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陆杨敲门喊娘,张铁怕他嗓门小,帮着喊了一句。
“赵姨!东家回来了!快开门!”
陆杨让他别喊东家,跟他说:“要是不好喊,就叫表弟就行。”
张铁应下了。
赵佩兰估计是心情激动,门后一阵响动,门板都在抖,却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一开门就泪眼婆娑的,看陆杨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忙去拉他手,把他往屋里牵。
“可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她问着话,张铁在门口拿着包袱张望,没法子,只好跟进来,把包袱放好了。
他看谢岩不在家,问陆杨:“要不我去私塾说一声?”
陆杨摇头:“不用,他晚上就回来了。”
没多久了,他正好要洗澡洗头发,还想再睡会儿,晚上就有精神跟他家状元郎说话了。
张铁便告辞回铺子里,帮他们把门带上。
赵佩兰一抓他的手,就知道他又瘦了。
“你要是上称,秤砣都要少两个!”
陆杨听得直笑:“怎么会!我骨头硬,骨头占秤,上称可比两头牛!”
赵佩兰看他这小身板,连牛犊子都比他壮实。
她还说炖汤,陆杨直摆手。
“天热,赶路的时候不是下雨就是大太阳,我都拿草皮顶头上。你别看我没晒黑多少,那热气烤得我,唾沫都没了。实在吃不下饭,也吃不下荤腥。这几天吃点素汤吧。”
赵佩兰连声应好,她照着陆杨的要求,给他做了两身阔腿裤子和两件到膝盖以上的褂子。
这衣裳又薄又宽松,夏日穿着凉快。
陆杨瘦,不知他穿着合不合适。他以前在陈家的时候,看别人家的小哥儿这样穿,就感觉好凉快。
今年他也凉快凉快,好不好看的,不管了。
坐一会儿,他就烧水泡澡。
两口锅一起用,赵佩兰去给他收拾换洗衣裳。
陆杨生火后,把包袱里的脏衣服脏鞋袜都拿出来,放到脚盆里,拿皂角出来碾碎,等过会儿,也用热水泡一泡再洗。
他这次没买什么东西带回家,就两块石头。都放到屋里书桌上。
掀开门帘,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的画像。
家里什么都没变,炕上的被褥摆放位置都跟他走的那天一样。
他那天想找地方藏信,让谢岩能多忙一会儿,还上炕翻动过。
这呆子,那么好的脑子,正事不记,全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陆杨不自觉扬起唇角,他把石头放桌上,再去拉开炕柜,把银子放好。
家里放银子的盒子是只漂亮木匣子,是家里的老物件,谢岩爹在的时候就有了。
陆杨有皮包,平常只往里面放钱。今天打开,还在里面发现一个小布包。
他略有好奇,拎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是素色的布做的,有道松紧结。
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陆杨稍作思考,决定做个君子。
他没拆开,原地放好,把匣子锁上,再放回炕柜,出门去灶屋,继续烧水。
夏季洗澡,水不用太热,两锅水,再兑凉水,足够他洗澡了。
赵佩兰还去烧两锅,等会儿给他洗头发用。
天热,头发干得快,下午洗都来得及。
陆杨泡澡的时候,就困得不行。
洗头发时,他一低头就犯晕,赵佩兰就让他坐椅子上,身子后仰,躺她腿上,给他洗头发。
陆杨见过这样洗头发的。陆三凤以前给陈老大和陈老幺这样洗过。
他有些扭捏,“待会儿把你衣服弄湿了。”
赵佩兰说:“你看看日头?待会儿我也要洗澡换衣裳的,你快过来,早点洗澡早点歇息,困得都站不住了。”
陆杨坐过去,身体硬板板一条,躺下去都直挺挺的,等赵佩兰帮他解开抹额和头绳,拿手指拨拨他的头发,他一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
赵佩兰让他闭上眼睛,别多想。
“你越绷着,身子越沉,我就越累。你就当睡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