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陆柳应该要优先考虑亲戚,比如陈夫郎。
再是兄弟,比如三苗他们。
陆柳跟他玩得好,这要搭伙了,各处成本利钱都算一算。
炒酱是有比例的,他们现在是大酱占一半,菌子占两成,肉丁是一成,再加油、盐、酱油。一斤菌子酱的成本,约莫是八文到九文钱。
因为还有柴火、损耗,就算是九文钱的成本。售价是十二文一斤,一斤能有三文钱的利。
这个成本,还是因为他们开起小铺子,拿货价稍微低一点,不然成本还要上浮,一斤挣个一文钱、两文钱。全是辛苦钱。
陆柳跟顺哥儿两个人忙,一天最多炒二十斤酱。
洗切费功夫,食材还要预处理。也没说整天都是炒酱,家里还有别的事要兼顾着。
以目前的成本算,一天能挣六十文钱。
按月算,一个月能挣一两八钱,分到个人,就是九钱银子。
人会累,哪能每天都能炒出二十斤酱?一个月就按一两五钱左右来算。
这是他们自己卖的钱,他们在县里没铺面,卖不了多少,路又远,坛子还易碎,来回跑,不值当。所以要送到铺子里去。
“我哥哥说,卖到五两银子以上,他抽一成。没到五两银子,他就拿半成。我们回来算过,也就是说,每个月卖四百一十七斤菌子酱,就刚到五两银子。卖这些,挣个一两多,我哥哥只拿六十多文钱,跟没挣钱一样。”
姚夫郎也会去集市上摆摊卖货,银钱会算。
他垂眸掰手指,大致算完,点头说:“你哥哥对你真是没得说。”
这跟白帮忙没区别,这个抽成,姚夫郎愿意给。
他说:“你家大峰跟你说过没?我家大强那个猎区的事,这抓阄要讲手气,连着三年手臭,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炒酱的活,你愿意教我,我肯定好好干,我炒不动,就让大强炒,闲着也是闲着。”
陆柳再说:“成本是这样,手上要是没准头,成本又会上去,所以还是照着两文钱的利算比较合适。”
两文钱的利,姚夫郎也肯干。
他问陆柳:“炒酱以后就不能干别的了?”
当然可以干别的。
陆柳说:“先试试看,第一批的酱,我就不拉你们入伙了。也不知生意好坏,你可以先学着炒。”
卖不好,也是个手艺,自家能炒酱吃。
姚夫郎问他:“还有谁要入伙?”
陆柳还不确定,只把有意向的人说了。
想来都能来,这个利薄,锅小了,就挣不到大钱,忙起别的事,肯定有人退出。
他也需要跟人磨合,看看合不合适。
以后人员稳定了,他们手里攒下银子,就把作坊搭起来。
平常忙得过来,几家人合伙干。
忙不过来,就请人来炒酱。
帮工不能分钱,拿固定的工钱,卖力气。
姚夫郎听到后话,稍作思考,跟陆柳说:“我还是回去跟大强商量商量,你这不是跟打年糕一样,年年拿钱入股,出钱出力来分账,是要固定搭伙,我不能拿主意。”
固定搭伙,家里得稳定出工出力。
等盖作坊的时候,还要拿银子。
这事要好好商量商量。
陆柳眨眨眼,送他走了,垂眸想想,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往外走,在小铺子里找到黎峰,又跟黎峰凑一处说小话。
“大峰,我把事情办砸了,不敢告诉娘,怎么办?”
他常问“怎么办”,黎峰偏不觉得厌烦,每次都感觉可爱,想亲。
“怎么搞砸的?”
陆柳猜测道:“可能是我话说太多了。”
黎峰不知前情,让他细细说来。
陆柳嘀嘀咕咕说了,最后总结道:“嗯,就是我的话太多了,我就说现在挣钱搭伙的事就行了,不该说以后的作坊。”
他们本来就做好了会有人退出的准备,做什么要一开始就把人劝退?
人还没尝到甜头,先看见了以后要出的大钱,肯定会打退堂鼓。那这些酱,他们一家怎么炒得完?
黎峰听完笑了:“这不算搞砸,一开始打退堂鼓正好。娘有些东西还没教你,怕你一次学太多,忙不转。今天你说起来,那我教教你。”
陆柳眼睛一亮:“嗯?你也教我?那好,那我们回屋去说。”
黎峰要先取酒,“晚上的,等晚上,我们到炕上说。”
寨里有人过寿,往年很少有人送酒,都是割肉买糖,今年年节走动时,拎酒的人多了,到过寿的喜日子,也有人来买酒。
祝寿都是一家家的,他们早回收的酒坛子,还没装几坛子酱,都给拿来装酒了。
这酒坛子他们算了价钱,送回来就退钱,不送回来,下次回收,也是这个价。
不然就各家自备坛子,他也省得洗晒。
这儿一起卖了十坛酒,有二十斤呢。
花生、瓜子搭着卖了三斤多,过寿热闹,吃完酒,小辈还要留下说说话,唠唠嗑,嘴里闲着,正好嗑瓜子。花生则是当下酒菜买的,一盘花生米,吃好久。
陆柳帮他封酒坛子,又拿来草绳捆在外头,防止摔碎。
差不多到时辰,陆柳先做了午饭,黎峰吃完去送货,下午继续炒酱。
一天收工了,夫夫俩泡脚的时候抓紧认字学习,完事后上炕说话。
黎峰看他眼睛亮亮的,提到学习,热情高涨,跟他说:“你有这个劲头,状元也考得上。”
陆柳问他:“你是不是想吃鸡了?”
黎峰是馋了,他说:“炒完酱,我们好好吃几顿鸡。”
陆柳“嗯嗯”点头:“最近都荒废了厨艺,好几天没看画册了,也没空研究。你再教教我怎么弄搭伙的事,我有人帮忙了,就有精神跟你吃鸡了。”
黎峰听得直笑:“小柳,你都会谈条件了。”
陆柳垂眸想想,也笑了:“嗯,你不教我,我也跟你吃鸡。”
这嘴实在甜,哄得黎峰跟他掏心窝子。
黎峰没读多少书,大道理不会讲,就用这片土地,这片山来说。
陆柳参与过两次年糕分钱,黎峰问他:“你记得拿手里的银子有多少吗?”
陆柳都记得的,没分之前,好大一堆。分完以后,好少几串。
黎峰又说:“之前卖猎物,就卖羊那次,你记得银子吗?”
陆柳也记得,和分年糕的账一样,没分之前,好多钱。分完以后,哎。
那几天,黎峰也常念叨,说银子就怕分。
黎峰说:“上山的规矩,小猎物,比如山鸡、兔子,自己打的自己拿。大猎物,比如羊、野猪、獐子之类的,都要分一分。你看你,你已经知道了银子就怕分,人越多,分到手里的就少,所以搭伙的人不能太多。”
少了也不行,互相之间有照应。
他们最常见的搭伙人数是三人到五人,黎峰现在的搭伙人数就是五个。
先是能力不足,进山没法走太远,所以搭伙了王猛。
后来是想探路深山,恰好三苗的猎区在那附近,他们合伙,往里进。
再后来是深山危险,他又陆续找人同行。一次次磨合下来,才有现在的固定队伍。
五个人分账,他们都有点吃力。
除了长住山里,一般短期出去,都是三个人搭伙。
黎峰跟他简单的说:“搭伙就是为着挣钱,怎么挑人,娘跟你说过。入伙的时间,她没教你,我跟你说。
“你看锅里的粮,兜里的银子,算个账。分完以后,让他们能糊口、有挣头,就能拉人入伙。拉来一个人,多一份力,银钱分完以后,应该要更多,不能再少。把饼子盘大了,大家能吃饱喝足有闲钱了,再拉下一个人进来。”
陆柳大致听懂了。
锅里的粮、兜里的银子都是有定数的,大家是奔着糊口来的,他自己也要吃饱饭。分出去是因为他有多余的,不能是因为别人想来。
把这个理盘顺了,陆柳对姚夫郎可能会打退堂鼓的事释怀了。
饼子还小,他要分的人很多。
退一个,别人就能多吃一口。
到时候,肯干的人就一起分饼子,没魄力的人就来帮工。
酱是能做的,朋友情分也圆了。
陆柳拍手叫好:“大峰,你真聪明!”
黎峰让他换个词夸。
陆柳憋半天,实在没有新词了。
他不知道大峰怎么了,越来越难夸了,总要他换,他也没学很多字,哪能变着法子夸?
他脸都憋红了,黎峰不忍心,说:“算了,聪明也好,你快别想了,脑门都冒汗了。”
陆柳已经想到了,他夸黎峰鸡大。
黎峰:“……小柳,现在不是夸这个的时候。”
陆柳觉着是时候,反正是炕上夸的,他之前说这个,黎峰都高兴。
他还想起来一件事:“有没有小寡夫勾搭你?”
黎峰摇头:“没有,我这种长相,就你不害怕。”
他身材壮实魁梧,能顶两个陆柳。
眼睛也凶,在外头讲话声音大,人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