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怕浪费,拿小碗舀着吃,一半下肚,再垫两口米饭,也就饱了。余下的就他们三个分了吃。
村里不热闹,家里无杂事。
晚饭过后,就烧水洗漱。
陆杨跟他们商量着,什么时候找大伯和阿青叔说说,在村子里多提提陆三凤,慢慢把送孩子的事挑明了说。
换亲之事,黎、谢两家没意见,陈家这么久没闹起来,以后明面上,他们就是兄弟。往后碰见什么人,有事都好说。
一般人想不到换亲。这事可以开始铺垫了。
陆二保说:“大哥知道,这些年一直没对外说,我明天去找他。”
说起这事,陈年旧事也提提。
他们家以前日子还不错,上头双亲在,两兄弟也和睦。
后来老爹没了,要养老娘,兄弟俩也能过。但平常干多干少,吃多吃少,一家摩擦多,对老娘的上心程度也要闹一闹。
没多久,娘没熬住日子,也没了。双亲都没了,这家自然就散了。
田地是平分的,当时陆三凤还没说亲,占了三亩地,跟大房过日子。
陆二保说:“你姑姑那时候是好的,她说亲了陈家,回娘家还算频繁。你爹爹怀你们那年,她都有儿子了,在陈家说得上话,腰板硬。我们俩养不起两个孩子,送远了舍不得,她说陈家养得起,她接过去养几年,以后我们家条件好了,再接回来。
“后来就改口了,也不常回家了。再后来,就不回家了。这些年,我们也去县里找过,我们都不知道往哪里找,又没钱住县里,来回一趟走不了太远的路。后来年节也去陈家湾看,陈老爹带着儿子回来祭祖,你姑姑跟你没有回村。”
过去搭话,陈老爹不耐烦。他生怕被穷亲戚缠上,说起话来,只说他养大的孩子,不可能还给陆家。
陆家非要找,他就把孩子扔了。
陆二保跟王丰年还是养不起,他们给陆柳的陪嫁,都是从聘礼里抠出来的。两个人又是老实人,讲话说不过陈老爹,见面几次,只有挨骂的份。
再就是去年,头一次有陆杨的消息,他都嫁人了。两个孩子胆大,换了亲。
谢岩对陈家的事,知之甚少,听得很认真,两耳朵恨不能竖起来听。
陆杨倒不奇怪陆三凤的变化。陈老爹就不是个好人,活人都当畜生驯,要媳妇顾着家,不往娘家贴补,指不定每天怎么磨人。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陆杨说:“占了养恩,往来少不了。不过他们做着榜样,我这头差不多就行了。”
问就是跟陆三凤学的,都是陈老爹教得好。
王丰年听他这个语气,猜着他在陈家过得不好,试探着问一句,陆杨都是否认。
“我好得很,人要长本事,就要辛苦一点。你们可能不知道,县里很多铺面,都是家庭作坊。一家人围着作坊打转,挣的银钱,都是一家攒下的。花销都是一起出。这样省工钱,也没人分账。挣多少是多少。
“像我跟谢岩的铺面,就不算家庭作坊,因为我们要往外开工钱,一家人忙不过来。挣的钱都要分出去,各处花销大。一家人在一起开作坊,每天开门做生意,忙是正常的。”
他只说辛苦、忙,不说其他。
王丰年不懂做生意,他就想陆杨省点力。
请人就请人了,他看铺子里请人才好。
请了帮工,都忙得脱不开身,要是没请人,比地里的老黄牛都不如!
只是他们是陆杨的娘家人,还是两个爹。请过去就是两个长辈压头上,不然他们过去帮忙,给口吃的就行。也不用开工钱了。
谢岩也觉着请帮工好,忙应话说:“等二月里,看看书籍销量,卖得好的话,我们趁早再出第二本。争取今年能在县里租个小房子住。铺子后面就能空出来住伙计,到时看林哥哥他们还来不来帮工。他们搭把手,杨哥儿就轻松了。”
陆杨听他画饼,两个爹不知他是画饼,对谢岩充满了期待。
谢家以前是有家底的,是谢岩的秀才爹攒下来的。
如此说来,谢岩这个秀才也该能攒下家底才对。
陆杨收回来的田产,还没处理出去。
谢家在村里的寨子还空置着。
这两头都能换银钱。
他是县里长大的,对田地没有执念。
对他来说,长远的生计不能丢,所以铺面比田地重要。
日子过顺了,再攒些良田做退路,他也愿意。
陆二保跟王丰年都拦着他,让他别卖田。
陆杨老想卖田,这样不好。
“旱涝保收的,是个收入。每年也有粮米吃。留着吧。”
陆杨点头。
要是想卖出去,他早卖了。
这个田产,对谢岩和赵佩兰来说,是个念想。
是他们被抢走的东西,重新归来。撑着一家的脊梁。
非到必要时刻,他不会选择卖田的。
他说:“那都是良田,跟我们家的劣田不一样。”
陆二保跟王丰年才放下心。
晚间洗漱,各自睡觉。
陆杨带谢岩去小屋里睡。这间小屋是陆柳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陆杨才住过几天。
谢岩跟他睡娘家,也不会胡来。两人抱着说说话。
谢岩跟他说:“我们也不会种田,日子难办,先卖了也行。大不了以后买回来。”
陆杨笑了:“不是这个事儿,是田契上的血手印。这东西看着就爽,你不觉得吗?”
谢岩也爽。
这就够了。千金难买爽快,这几亩田的情绪价值比金钱价值高。
谢岩摸摸他的肚子,给他揉腹顺气。
他试着给陆杨揉过几次,陆杨都会觉得舒服。
手在被窝里动,会搅散热气,都是睡前揉一揉,睡意沉沉时,谢岩就松手了。
陆杨说他手臂的力比腿脚的力大。
谢岩跟他说:“我以前学练字的时候,手臂悬过石头的。”
他有臂力,但又没常年干活,力气比不上陆杨。
他还想跟陆杨商量:“我能不能走读?我想每天看见你。”
陆杨拒绝了,走读太累了。
他跟谢岩说,就换了个理由:“你眼下最紧要的事,就是把书读好。”
谢岩最近跟乌平之见过面,聊了些旁的,他知道要锻炼身体了。
锻炼身体也是备考,是读书的一环。
他说:“我每天跑来跑去,就是锻炼腿力了。”
陆杨:“……”
还被他个书呆子绕进去了。
他说谢岩耍心眼儿。
谢岩说:“我是为着见你才耍的心眼儿。”
陆杨被哄高兴了,但说:“先上学,过阵子再说。”
谢岩听他说话多,能听出陆杨语气的松动。这是有得商量。
他亲陆杨一口,“我看见你们编红绳了,你给我编好了吗?”
陆杨不给他。
“你好好上学我才给你。”
谢岩被钓着了,夜里想得睡不着。
陆杨看他这个劲儿,踹了他一脚,从炕上爬下来,摸黑从棉衣兜里拿出红绳,首尾对着,绑到了谢岩的手腕上。
红绳的样式,谢岩第二天起来才看见。
编的同心结,中间一颗结,两边都是素线。
他还不认得,问陆杨这个疙瘩是什么。
陆杨听着,又给他一脚。
“那是我的心!!”
谢岩说错了话,追着他哄了一早上。
到了县里,要去私塾报道了,乌平之都在铺子外等着了,他实在没法继续哄了,就跟陆杨说:“等我回来,我也把我的心送给你。”
陆杨哼声道:“不用送,那本来就是我的。”
他说得对。
所以谢岩要换个东西送。
第68章 上学第一天
上学第一天, 私塾不开课。
学子上门交束脩、领牌子,若要住宿,则再交钱, 再领个牌子。
这些东西乌平之一应办了, 还多给了银子,让分管的小书童行方便,他跟谢岩住一屋。
全都办妥以后,他们去拜孔夫子,然后领试卷, 找空座答题。
这所私塾是两个举人老爷合伙开办的,才办了一年多, 是三水县最大的私塾。
别家私塾都是自家宅院里空一间屋子出来教学,这间私塾是个两进的大宅院, 前后开了五间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