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强硬的时候不强硬,不该强硬的时候又死撑着不肯服软,让人说他什麽好?
两个人说了几句,越说心情越糟糕,索性换其他事情来缓和心情。
秦彭年通敌叛国牵扯出不少人,有些大臣没有到通敌叛国那一步,但是和契丹人的交往却不少,长此以往不确定会不会干出通敌之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中枢机要断不能再让那些人接触。
该刺配充军的刺配充军,该贬官的贬官,把秦彭年牵扯出来的萝卜泥处理完,京城各衙门不可避免空出许多位置,还都是不可缺少的重要位置。
幸好今年科举选上来三百多进士,新进士派去地方为官,吏部便能从地方官中选出政绩出衆者填补京城各衙门的空缺。
不过那是吏部的事情,和开封府关系不大。
无忧洞一案有开封府的衙役小吏勾结洞中凶徒为非作歹,府衙上下早已肃清一波,这次牵扯到的官员多在两府三司,该头疼的是两府三司的几位相公。
“辽国使节已经啓程离京,明面上看这次大宋并未吃亏。”公孙策叹道,“不知道王丞相看此结果会如何做想。”
耶律梦龙被铡,屍身由辽国使臣带回辽国,事关重大,新来的辽国使臣也顾不得向大宋勒索,事情结束後便仓促离开汴京。
契丹人走的轻松,汴京的风波却没有那麽容易平静。
朝臣集体请命让官家立储,几十位朝臣中却不见王丞相的身影,不是他不想进宫,而是在衆臣请命之前他就被弹劾了。
王丞相觉得他在契丹人面前退让是为了缓和两国关系,是为了辽使不再节外生枝,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让大宋的颜面受损。
若这次辽国使节来汴京依旧和以前一样占尽上风也就罢了,可这次的辽国使节是灰溜溜走的,甚至不敢在街上扛起他们辽国的大旗,大宋好不容易在外交上占一次上风,城中百姓都激动的不得了。
这麽一来,在契丹人面前卑躬屈膝的王丞相便成了衆矢之的。
他们不敢喷官家,难道还不敢喷丞相?
于是乎,弹劾的奏疏雪花般飞到官家面前,让本就焦头烂额的官家更加焦头烂额,然後王丞相就在家关禁闭了。
包拯和王丞相相交多年,很清楚老友是怎麽想的。
他或许没有坏心,但是放在如今却是十成十的不合时宜。
关禁闭也好,在家待着也算是明哲保身,免得像他们一样催官家立储还要被怀疑有二心。
院子里,苏景殊戳戳旁边的展猫猫提醒道,“公孙先生刚刚过去了。”
展昭点点头,“我们看到了,你要去书房吗?”
小小苏挺直腰杆,“我今天过来是为了感谢各位送的大礼,当然要见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展昭招呼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一起坐下,颇有兴致的问道,“好好好,我们坐好了,你要怎麽感谢?”
那些兵器由他和白五爷出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去买,算一算就是他们几个都有功劳,受谢自然也要一起受。
苏景殊:……
苏景殊看着仗着力气大愣是把石凳搬过来坐下的四大护卫,嘴角微抽。
他说的感谢是口头感谢,怎麽弄得跟要他三叩九拜一样?
行吧行吧,看在他们这麽郑重其事的份儿上,那就正经的感谢。
小小苏拍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拿起桌上的茶杯当话筒,郑重其事的走到他们对面,“尊敬的各位来宾、亲朋好友,大家上午好,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听我的感谢。首先要感谢的是展护卫和白大侠,白大侠不在,劳烦大家回头转述。首先要感谢的是展护卫和白大侠,感谢他们在我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
说感谢就感谢,即兴发挥的临场演讲而已,这场面他从来不带怕的。
展猫猫:……
四大护卫:……
现在喊停还来得及吗?
展昭抹了把脸,起身把滔滔不绝的破孩子拎到书房,“大人,先生,景哥儿找。”
苏景殊笑的眼睛露出一条缝,“大人,先生,我正在给展护卫道谢,还没有找你们呢。”
包拯:……
公孙策:……
“景哥儿怎麽谢的?”
苏景殊两脚落地,清清嗓子整理仪表,拿起茶杯继续表演,“尊敬的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来听我道谢。首先要感谢的是展护卫,感谢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毫不犹豫的帮助,此处省略八百字。”
展昭捏捏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有把这破孩子直接扔回家。
夏天刚到,明明还没有蝉,怎麽蝉鸣声会那麽刺耳?
小小苏: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
公孙策忍俊不禁,擡手打断小小苏的感谢致辞,“不用谢了,你的心意我和包大人心领了,出去玩吧。”
“且慢。”包拯站起身来,从书架上取下一摞又一摞的书,“先前和富相公一起给景哥儿准备了许多书籍,箱子太小没放下,还有新收拾出来的策论文章,正好展护卫帮景哥儿搬回去。”
苏景殊:???
还有?!
展昭精神抖擞,“得令。”
大人放心,肯定一本不落全部给这臭小子搬回去。
公孙策拍拍少年郎的肩膀,“那些是包大人几十年的心血,便是不看也要好好保存。”
小小苏感动的眼含热泪,“先生放心,我肯定看。”
收拾好保存好,万一他能活个一千年,那麽多书足够他在千年後开个专题博物馆了。
学习而已,他不怕呜呜呜呜呜呜呜。
展昭兴冲冲的搬来个箱子,二话不说全往里塞,反正他习武之人力气大,箱子装满他也扛得动。
苏景殊也不敢和刚才那样搞怪了,正儿八经的谢道,“多谢大人爱重,景殊一定好好研习。”
看他真诚的眼神,看他诚挚的眼泪。
包大人给他准备那麽多参考资料,将来考不中进士才丢人。
还有富相公,他和富相公素未蒙面,何德何能让大佬为他费心?
四大护卫看展昭要搬箱子,风风火火过来帮忙,将来他们景哥儿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他们这些搬过书的全都有功。
苏景殊小尾巴一样跟在後面,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那麽多书我一个人看不完,你们真的不要陪我念书吗?其实考个进士再回开封府当侍卫更有牌面,到时候朝中文臣来找茬也能硬气的骂回去,真的不考虑考个进士吗?文状元有难度还有武状元,你们的武功那麽厉害,分开考的话可以每个人都当武状元,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公孙策看着他们闹着走出去,摇摇头说道,“展护卫近来活泼了许多。”
包拯促狭的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苏景殊打着道谢的名义去开封府,回来时却带了更多的资料书。
老苏“卧病在床”没有出面,这次是苏轼苏辙兄弟俩出来迎接。
大苏看着蔫儿了吧唧的小老弟笑的不行,要不是还有个小苏拦着他不让他乱说,他们家小小苏非得“感动”到哭出来不可。
书房被新得来的学习资料塞的满满当当,苏景殊也不敢随随便便往外跑了。
他爱学习,学习爱他,他和学习就是双向奔赴的美好爱情。
埋头学习的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国子监的仲夏月考核。
仲月考论,苏家父子四个全都擅长策论,最不怕的就是考这个,考场上洋洋洒洒数千言,出来後还是那个精神满满的小小苏。
太学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偶尔听点外面的八卦就是调剂,他们官家折腾了那麽多天,终于还是扛不住压力给赵宗实赵团练个名分。
只是这个名分是皇子,不是太子。
两府三司的相公和宗室王爷被他这一次退一小步的做法给气笑了,但凡他能在面对契丹人的时候能这麽坚持,他们也不至于非逼着他立储。
官家立皇子的诏书发下去,赵宗实依旧拒绝,他要给他生父守孝,不想给官家当儿子。
立他为皇子的诏书只下了一次,他拒绝的奏疏上了十多份,用数量来证明他是真情实感的拒绝当皇子,而不是推推搡搡欲拒还迎。
官家这次彻底傻了。
他前几次将赵宗实送走并不觉得有什麽,那毕竟不是他的儿子,接到皇宫交给皇後抚养是那孩子的福分,宫里有皇子後被送走也是理所应当。
被接进宫就意味着有继位称帝的可能,没有人会拒绝他。
可他这次想错了,那孩子铁了心不愿意进宫,诏书已经送到他跟前了还是不愿意。
拒绝的奏疏连上十多份,他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哪一份里都看不出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被匆忙喊过来救场的八王爷:……
自作孽不可活,这能怪谁?
但是这事儿还真得他去劝,他要是不去劝,官家拖来拖去又会把立储之事搁置到一边。
宗室子弟的学识脾性他都清楚,赵宗实幼年被接进宫交给曹皇後教导,曹皇後出身将门,给他啓蒙的老师也都是当世大儒,那孩子天性纯孝爱读书,即便不能为大宋开疆拓土,当个守成之君不成问题。
八王爷带上宗室的长辈一起去劝,连说带劝连拖带拽强行把人拉进皇宫,这才终于把皇子之名安在了他头上。
京城连着好些天的八卦都是官家终于有後了,幸好官家没出宫,不然看到街头巷尾全都在期待皇子登基怕是得气死。
据说可怜的赵团练被拽走的时候拉着府上门房的手不松,眼泪汪汪的叮嘱门房看好他的府邸,等过些天皇上有了儿子他还会回来。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谁听了都得骂一声官家不做人。
不管怎麽说,这个储位算是定下了。
即便官家依旧没松口要立太子,有个皇子的名分将来登基也是名正言顺。
赵团练被强行带进宫当皇子,苏景殊已经能想象他和官家相处起来有多尴尬了。
人家现在不是说走就走的小孩儿,而是拖家带口的成年人,他娃都生了好几个就这麽让他抛下妻子孩儿进宫是不是有点过分?
兴许八王爷私底下又和他说了什麽,近来宫中没有再传出什麽小道消息,百姓唠嗑也只能来回说之前的旧事。
月考结束後是放假休息的日子,不管考的怎麽样,太学生们考完脸上都带着兴奋。
周勤慢悠悠走出来,趁同窗们都还没走远宣布他要回老家的消息。
一衆同窗:???
不年不节不放假,回老家干什麽?
周青松紧张兮兮,“你家里出事了吗?”
苏景殊也紧张的不行,“还是你在太学待的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也不是什麽大事。”周勤笑道,“家母年事已高,前些天来信提到身体不适,我身为人子却不能在家奉养母亲实为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