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公为了天下太平变法图强成立条例司,他为了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成立六扇门,没毛病。
六扇门衙门放在哪儿他已经想好了,别的地方都不方便,在开封府府衙旁边腾出片地方就行。
和江湖有关的案子交给六扇门,和江湖无关的案子交给开封府,要是两边都掺和那就开封府和六扇门会审。
天呐,他简直是个天才。
朝廷要成立六扇门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六扇门要招揽江湖人的消息也放出去了,他已经让展护卫去朱仙镇安排那些想要投入朝廷麾下的江湖豪杰,等到九月十五他会亲自到六扇门做最後的筛选,大宋的江湖人再也不是被朝廷无视的小可怜了。
苏景殊:如果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真的觉得他们是被朝廷无视的小可怜就更好了呢。
腿啊,您真觉得那些江湖人是过来报效朝廷的?万一人家是来找茬的呢?
九月十五,这个日子听起来就很不太平,他们要玩九月十五决战紫禁之巅?
这是开封,不是北京,他们的皇宫也不叫紫禁城,应该玩不起来吧?
太子殿下计划的很好,“九月十五很好,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离消息放出去到九月十五有小半年的时间足够大江南北的江湖人都赶到京城,又不像八月十五那样阖家团圆都放假,这个日子听起来还朗朗上口,再没有比那天更好的日子了。”
有些来京城找茬的江湖人也没关系,有道是邪不压正,江湖正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几颗老鼠屎坏了所有江湖人的名声。
他们前有展昭後有白玉堂,陷空岛五鼠身上都有官职,还有那些从襄阳王府捞出来的能用的江湖人,只要老实本分的干活,开封府就要官给官要俸禄给俸禄,不老实也没关系,府衙的大牢欢迎他们。
朝廷的工匠干活很利索,六扇门衙门已经建好投入使用,小夥伴刚回京可能还没注意到,待会儿回家路上留意一下就能看到府衙旁边肃穆壮观的新衙门。
六扇门现在可不是空荡荡的,先前那些暂时安置在开封府的江湖侠士都调过去了,再加上他当朝储君当主心骨,大概可能差不离也能算是个独立的衙门。
“大概?可能?差不离?”苏景殊嘴角微抽,“没事没事,殿下您继续说。”
赵顼挺起胸口,像是要宣布什麽大事,“从放出去消息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月,六扇门的牢房已经被找茬的江湖人给塞满了。”
找茬?梦里的找茬!
世上不只有江湖人会武功,有心报国的江湖正道是好的,除恶扬善不乐意和朝廷有牵扯的江湖大侠也是好的,那些仗着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欺负弱小的家夥也敢自称江湖人?要点脸吧!
六扇门招人有标准,符合标准才能进,那些明知道自个儿是什麽货色还偏要过来连官府的名声一起祸害的家夥趁早打消他们的小心思。
苏景殊:……
那什麽,衙门刚成立牢房先满了是不是有哪儿不对?
殿下,这真的值得骄傲吗?
对太子殿下来说,这的确是个值得骄傲的战绩。
刚建好的衙门最先利用上的不是公堂是牢房,这说明什麽?说明他们六扇门执法无情铁面无私,大有成为第二个包青天的潜质。
注:这里的包青天不特指包大人,而是和包大人一样不畏强权的好官。
苏景殊:第三个,第二个是他苏青天。
还有,殿下您就是强权本权,不需要再不畏强权。
太子殿下选择性的忽略小夥伴的话,继续畅享他们的六扇门衙门做起来後会如此威风。
等过些天衙门里有武功高强的捕快充场面,他就给这家夥安排个只领头衔不干活的二把手之位。
主意是这家夥出的,最初的计划书是这家夥写的,就算没空管六扇门的事情也得过来挂个名。
苏景殊搓搓下巴,“虽然我不干活,但是我可以把白五爷忽悠、不、劝到六扇门干活。”
太子殿下立刻改口,“好的,那你当三把手。”
苏景殊:……
论现实还得看他们太子殿下。
或者说,小金大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赵顼眉眼弯弯,“主要是没法和包大人抢展护卫,白五爷也是御前带刀护卫,身上还没有正经的差事,到六扇门来撑场面再合适不过。”
小小苏嗯嗯点头,“是极是极,白五爷到六扇门任职还能顺便把陷空岛其他四位也喊来对不对?”
太子殿下笑的更开心了,“知我者子安也。”
隔壁开封府有御猫展昭,他们六扇门有陷空岛五鼠,只在人数上就胜了一筹。
嗨呀,离成为大宋第二个青天更近了呢。
苏景殊:第三个,谢谢。
赵顼平时表现的成熟稳重像个小大人,在小夥伴面前没那麽端着,畅想完六扇门成立後一统江湖的伟业又开始叨叨他弟,“我的规划好歹有理有据,你不知道二哥儿现在膨胀成什麽样了,他才多大点儿就要去统领皇城司,将来要是和西夏或者辽国开战他是不是还要上战场啊?”
赵二郎人不在御花园,但苏景殊脑子里已经响起了小奶娃慷慨激昂的“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祁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二殿下比起来,他们家小金大腿还是挺稳重的。
说曹操曹操到,太子殿下刚提到他那不靠谱的弟弟,结束白天课程的小家夥就凭空出现冲了过来,“哥!你又说我坏话!不许在小郎面前乱说!”
苏景殊迅速站起来避开战场,看天看地看空气,反正刚才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两年不见,小祁国公的声音不像以前那麽奶,但还是一样的慷慨激昂啊。
皇宫里的气氛很是轻快,殿前奏对结束後各回各衙门的大人们之间的气氛却和轻快不沾边。
哦,王介甫除外。
苏景殊在殿上答的太好,登州官员推行新法作出的政绩也不是虚的,之前是人都在登州,现在回了个在登州干了两年的通判,今後再反驳那些家夥新法误国害民的说法就能更加理直气壮。
新法误国害民?怎麽在登州就能造福百姓?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当官的没本事还怪他的政策不行,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老王心情大好,走起路来脚步生风,路过司马光的时候特意放慢脚步,“君实,可要再谈论一下青苗法是否为残民之术?”
司马光:……
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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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大臣对新法的态度区别很大,支持者和反对者上朝的时候唇枪舌战,出了皇宫也不安稳,不知道哪句话戳到对方痛处就可能从口头骂战演变成全武行。
难得老王主动挑衅,其他人就算知道俩人大概率不会打起来也下意识凑了过来。
手脚麻利的往前凑,韩相公富相公包大人这些岁数大的往後躲,免得待会儿拉架的时候出现误伤。
不怪他们反应大,实在是这俩人凑一块儿太吓人,别人吵架他们可以单纯的看热闹,这俩人吵架不行,这俩人吵起来是真的能掀翻朝堂。
新法已经推行了一年多,朝臣的立场也都清晰明了,除却那些埋头做事两不沾的大臣之外大致能分三类。
第一类,支持王介甫变法,王介甫说往东绝不往西,王介甫说打狗绝不撵鸡,就算王介甫是错的他们也能闭着眼睛说成对的,总之就是跟着老王一条路走到黑。
代表人物:吕惠卿,曾布。
第二类,对推行新法持批判态度,也不是反对变动,而是所有条例司的政令他们都能挑出毛病,而且是层出不穷的毛病,主打就是王介甫和他的拥趸在前面横冲直撞他们在後头缝缝补补。
代表人物:政事堂的韩相公富相公,以及苏子安那骂遍朝中无敌手的爹。
第三类,反对王介甫变法,从头到尾都全盘否定认为新法不可行,直言变法是残民之术,隔三差五就上奏反对新法,为了抵制新法甚至不惜人身攻击,和老王的支持者是两个极端。
代表人物:司马光,范镇。
条例司刚成立的时候司马光和范镇就坚决反对,青苗法出台之後更是天天追着王安石弹劾说青苗法害民,说青苗法“是变富人之多取而少取之,少取与多取,犹五十步与百步”。
不过青苗法在京东、河北、淮南三路施行时的确问题很大,弹劾青苗法害民的不只他们两个,他们也没骂错。
只是青苗法问题虽大,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官家摆明了支持王介甫,条例司就有机会修补漏洞。
第一批散出去青苗钱收回来後获利甚巨,三司将利钱数目公布出来後引起轩然大波,反对派弹劾的奏疏雪花一样飘到官家案前,原以为能让官家下令暂停青苗法,万万没想到第二批青苗钱如期散了出去,弹劾青苗法的官员却被外放了一大批。
司马光和范镇暂时不在外放的名单里,但是他们要是再这麽反对下去,指不定下一批外放官员名单就会出现他们的大名。
气的司马光直接闭门不出,连吵架都不愿意再出面,而是写了三封长信细数条例司成立後侵官、生事、征利、拒谏、怨谤,痛斥老王误国害民要他恢复旧制放弃新法。
司马君实和范景仁这俩人都是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的性子,执着起来就算是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司马光为了推辞皇帝给他的认命可以连上五状,范镇更不得了,当年为了劝仁宗皇帝立储连上十九本据理力争,甚至为此待命百余日须发为白,气的仁宗皇帝差点把他一撸到底。
按理说范镇有拥立之功应该在当今官家面前说得上话,可之後他又反对官家尊生父为“皇考”,弄得官家对他是又爱又恨。
俩人都是认死理儿的,让他们服软比登天都难。
更让人没辙的是,王介甫比他们俩还拗。
老王收到三封长信也不生气,甚至学着司马光用写信来反驳,在信上将司马光给他安的侵官、生事、征利、拒谏、怨谤五个罪名一一反驳,顺便在最後将反对派全部骂了个遍儿,并强调变法没错,再多人阻拦他也不会改变推行新法的决心。
虽千万人吾往矣!
某些人因循守旧故步自封还管别人革旧维新?顽固不化!老古板!他们才是误国害民!
开头先把司马君实哄开心,结尾神来一笔和所有反对他的人对骂,不错不错,很符合他王介甫的一贯作风。
就是太得罪人。
俩人写信打嘴仗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司马君实还在气头上,如今又有登州的反馈证明新法的确能救民于水火,老王你让让他不行吗?
让是不可能让的,王介甫被反对派指着鼻子骂了一年多,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说什麽都不会在这时候让步。
别以为条例司被废置就意味着新法跟着没了,官家只是忌惮他手里的权柄,不是觉得新法不行。
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忌惮大臣,君强臣就弱,君弱臣就强,天下终究还是官家的天下,以前官家对当皇帝不熟练事事都要仰仗朝中宰辅,现在官家知道怎麽当皇帝了想收拢权柄很正常。
他在乎吗?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管官家到底怎麽想,如今朝中能支持变法的只有他王介甫,再怎麽着也得给他留够推行新政的权。
都说文人重名,他求的不是名,而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
官家想要富国强兵,想要收复燕云,想要平复西夏,想要让大宋江山成为名副其实的正统,他们的目的略有不同,但是在富国强兵谋求百姓安居乐业上是一致的,只要官家想励精图治,他王介甫就不会被骂走。
这还有什麽怕的,干就完事儿了。
同去殿前的大臣们生怕俩人当场打起来,好在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是体面人,就算在心里把对方骂八百遍面上也得绷住。
不着急,回家写信批判也是一样的。
司马光的脸色变了几变,到底还是什麽都没说,袖子一甩加快脚步走开。
旁边的同僚们暗暗松了口气,几位相熟的正准备上前打趣王安石几句,没想到老王在司马光那儿犯过贱後连他们都不放过。
“新法的好坏在于推行新法的官员,若地方官都能像子安一样,何愁天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