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在登州时也提到过柴王爷,如果不是仁宗皇帝给了他一个爵位,他这辈子也就是当个富家翁。
有爵位之後就是当个有爵位的富家翁,顶多是比没爵位时多层保障。
柴王爷老实本分了一辈子,身上有爵位也不敢欺压百姓,最多最多也就是让地方官府不敢欺负他。
白五爷搓搓胳膊,“的确是够倒霉的。”
苏景殊放下手里的信件叹道,“柴世子是个聪明人,可惜聪明的不是地方。”
他大概能猜出来柴世子为什麽要造反。
柴王爷脾气好,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即便他是官家亲封的崇义公,地方官府知道官家为什麽给他封爵也不会太把他当回事儿。
没办法,谁让他脾气好呢。
和懒人父母会有勤快娃的道理差不多,好脾气的父母养出暴脾气的孩子也很正常。
柴王爷遇事退一步有理也让三分,尤其柴世子是他被封为崇义公後出生的,年纪小受不了委屈,一来二去就走了歪路。
朝廷说柴氏是前朝遗民封他爹当崇义公,他这个前朝遗民想复个国有什麽错?
啧,说来说去最後还是皇帝的锅。
括弧,特指仁宗皇帝。
他当初不封崇义公不就没那麽多事儿了?
周世宗的亲生儿子改名换姓藏在民间,一家子本来都姓郭还都被改成了柴,老赵家当了那麽多年的皇帝,天下人都快忘了前朝的皇帝姓什麽,就他爱出风头,又把姓柴的扒拉出来封什麽崇义公。
他要不封崇义公就没有柴王爷,没有柴王爷就没有柴世子,没有柴世子就没有最後面的幕後黑手,只有襄阳王想造反事情根本牵扯不了那麽广。
不是他瞧不起襄阳王,而是襄阳王真的不行。
大概是为了柴世子这个真正的大BOSS所以削弱了襄阳王这个僞装大BOSS,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襄阳王除了空有野心和身份,其他完全不像能成功造反的人。
要不是有柴世子给他扫尾,怕是等不到事发就会被地方官员给告到中央。
无忧洞的事情除外,无忧洞能在京城嚣张那麽多年不光是襄阳王的功劳,京城某些权贵也功不可没。
缺德的人太多,清理出来一批还有下一批,杀不尽也灭不绝。
小小苏在心里指点江山,却没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废话,说出来就是对天家不敬,他还没打算就此结束他的仕途。
别的不说,柴世子努力多年全部为朝廷做嫁衣,三司的官员估计都会高兴的蹦起来。
等朝廷的邸报送到登州,登州的官员也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地方官员要了解京城的情况不容易,要麽是好友间的书信往来,要麽就只能靠官府的邸报。
邸报一个月出一份,送到地方又需要时间,登州的官员大概率要下个月才能知道柴世子和襄阳王合谋造反并私自开矿矿的消息。
他们之前以为金矿在青州,案情明了後才发现最大的金矿不在青州,而是在登州。
难怪柴世子要在登州安排个李坤,登州的金矿比青州大的多,不光有金矿还有铜矿,是他他也不放心。
这些矿之前一直被藏着掖着,现在由朝廷接手开采,不管开采出来多少都不会亏本。
莱州招远有正在开采的金矿,登州这边直接照搬莱州的章程就行,有那麽多矿撑着,就算百姓不能出海经商也不会穷到连饭都吃不上。
没见过家里有矿还饿死的,除非大家长不干人事儿。
登州官场刚被清理了一波,新来的官员都怕重蹈覆辙,短时间内不敢太过分,就算装也得装出个好官的样子来。
柴世子手底下的勘矿师很有本事,这些年勘测出来不少朝廷不知道的矿産,青州莱州潍州的矿由当地官员接手,登州这边只管他们辖区内的矿。
宝贝,都是大宝贝。
李坤铸造□□用的铜一部分由官府的铜钱熔化而来,另一部分就是私自开采出来的铜。
铜矿离州城不远,就在牟平县。
金矿离的更近,直接就在治所蓬莱县以及隔壁黄县境内。
这叫什麽?这叫瞌睡了就来送枕头。
官家的筹谋不少,但是计划需要钱来推动,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虽然不知道官家到底在筹谋些什麽,但是他知道那些谋划都因为缺钱而胎死腹中。
要不是因为没钱,西夏也不会蹦跶到现在。
看襄阳王那里搜出来的赃款就知道只要能找到金矿,将来能开采出来的金子肯定不会少。
如今天降好几个大矿,还是富産的金矿铜矿,只要投入开采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别说官家,他这个旁观者都看的心潮澎湃。
钱来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不过襄阳王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一下子把国库填的满满当当,柴世子那儿却没搜出来多少金银。
策反官员需要钱,有胆子跟他干的各个都是无底洞,他的钱大部分都用来打点官场上的官员了,真正用来招兵买马的反而没有多少。
难怪要拉襄阳王入夥,柴世子要是有襄阳王的身份,估计仁宗皇帝在位时就会直接造反。
苏景殊翻出纸笔写回信,柴世子的钱大部分都用来打点官场上的官员,朝廷也不用客气,顺着他打点的名单抄家就行,八成抄出来的银钱比襄阳王那儿扒拉出来的还多。
最快的发家致富之法——抄家。
也就是他们关系好,关系不够铁都不告诉他。
小小苏手速飞快的写信,写完关于抄家的小心得,然後就是他这些天过的有多充实。
自从许大人自带班底上任,苏通判终于能腾出时间去地方微服私访。
纸上得来终觉浅,只研究卷宗没法真正熟悉登州,登州到底穷成什麽样得亲眼看到心里才有底,所以许遵刚到登州没几天他就带着左膀右臂去底下县里溜达去了。
入冬之後再出门不方便,秋天不冷不热,正是出门的好时机。
他都打听好了,登州沿海秋天最适合出门,冬春两季风大的能把人吹上天,那时候出门是自己找罪受。
不过就算秋高气爽适合出行,这些天也把他累的够呛,有时候跑的远了来不及回州城就在县里找客栈住,洗漱之後沾床就睡不是梦。
辛苦是有价值的,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登州境内两个望县一个中县一个紧县的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就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卷宗上记载的和亲眼看到的就是不一样。
还有那些煮盐为业的竈户,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他们的日子有多艰难。
这麽说吧,跟他同去微服私访的白五爷都想自掏腰包来救济那些家里煮盐却吃不起盐的可怜百姓了。
官盐卖不出去,百姓买不起盐,私盐遍地都是。
他们走遍四县,每个县都是这种情况,如此一来就不能说是百姓或者商贾的问题,只能说朝廷的政策有问题。
唔,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写奏疏上报官家,小金大腿也别透露,等登州这边正式给朝廷汇报情况时时再和官家一起商量怎麽办就行。
好友间的通信不说政事,官家明鉴,他和太子殿下是单纯的私交,绝对不是结党营私。
回归正题,登州境内四个县的优劣他都写在了小本本上,等许大人微服私访回来就能一起商量怎麽改善登州百姓的生活水平。
幸好登州只有四个县,换成别的有十几个县的州,他转悠到明年春天都不一定能转悠过来完。
悄悄说一句,他觉得许大人那样大张旗鼓的去地方巡视不叫微服私访,最後访出来的结果应该没他亲眼看到的准。
不过许大人身边没有白五爷这样的强力护卫,贸然微服私访可能会被地头蛇欺负,要是知州微服私访被地头蛇欺负还得靠州衙派人才能把人救出来那就搞笑了。
感谢白五爷,双手合十。
小金大腿有事出门一定要带足侍卫,虽然不是所有的侍卫都是白五爷,但是他们还可以以量取胜,出门带上一二十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地头蛇见他们这麽大的阵势也不敢往上凑。
不是他夸张,而是这年头外面真的不安稳。
世道不太平,强人出没的地方太多,像登州这样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的还算好的,只要官府安抚得当,落草为寇的百姓就能回家继续过安稳日子。
就怕遇上那种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上山当土匪的年轻小子,招揽几十上百个小喽啰自称山大王,动不动就带着喽啰们打家劫舍,惹得地方百姓不得安宁。
好在他身边不光有白五爷这种处在武力金字塔的高手,还有小诸葛这种堪比江湖百晓生的人才。
老沈把登州境内哪个山头有山大王哪个山头是附近的百姓落草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他们微服私访的时候顺带着给各个山头松快松快。
白五爷一人堪比千军,身为观衆的他看的非常快乐。
所以出门时一定要带足侍卫,听他的没错。
白玉堂本来窝在旁边喝茶,架不住旁边的苏大人一边写一边嘀咕,武功高强的江湖大侠将他的嘀咕听的清清楚楚,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到底还是过去瞅了一眼。
苏景殊放下笔,将信纸放在旁边晾干,然後发现新大陆一样问道,“咦?五爷你怎麽脸红了?”
白五爷连忙後退,“谁?谁脸红了?五爷这是热的!”
苏大人看看已经飘起小雪的窗外,再看看嘴硬不承认被他夸害羞了的白五爷,假装信了他的鬼话。
忙忙碌碌好些天,十月刚过,登州就开始飘小雪。
知州大人去下面县里巡视,衙门很早放衙,所以苏通判才有空大白天的看信回信。
前些日子忙的昏天黑地,连休沐的时间都能忘掉,之後天冷不适合出门,正好把他前面少休的那些天补回来。
白玉堂不嫌累,反而乐在其中,扫荡了整个登州的山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以前很少像现在这样哪儿偏僻往哪儿钻,剿匪除恶干的开心的很,现在全登州都知道他锦毛鼠白玉堂在清剿山贼,山里的贼匪要麽收拾东西下山要麽躲在山里不敢露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这?
苏景殊无奈,“那只是些山贼,哪儿能和大名鼎鼎的白五爷比?”
白玉堂暂时听不得他夸,连忙擡手让他打住,“苏大人,你以後夸人能不能不要那麽夸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苏大人眨眨眼睛,“夸张吗?我已经很收敛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回头他用夸张的手法写信,让五爷看看什麽叫真正的夸张。
白玉堂顿了一下,撺掇道,“下次重点写老沈。”
苏大人从善如流,“行,回头给我二哥三哥写信就写他。”
小诸葛很适合往大师爷的方向培养,俩哥哥身边的班底也正在组建中,知道他这儿有个文武双全的打工圣体肯定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亲兄弟,就要这麽刺激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仲元从外面进来,抖落身上的雪花,听到里面提到他的名字下意识问道,“大人,写我什麽?”
“没什麽,夸你呢。”苏景殊笑着回了一句,倒杯热茶递过去,“乳山寨那边什麽情况?查清楚了吗?”
大宋在诸州险要处置寨,寨和县同级,登州境内只有牟平有个乳山寨。
寨以知寨为主官,知寨是巡检司巡检的别称,分文知寨和武知寨,平时招收士兵教习武艺防范盗贼扼守交通要隘,顺便在交通要道设卡收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