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的反应那麽一致,总不能都上龙头铡了吧?
唉,真不让人省心。
三个人在後面嘀嘀咕咕,前面的八王爷和庞太师无声叹气,叹完气後又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只能说还好苏小郎的爹不在,不然他们俩简直无地自容。
他们平时再怎麽觉得自家儿子天下第一好,听到仨少年郎的谈话後也不能说他们家那糟心儿子能和苏明允家的儿子比。
人家仨儿子都中了进士,後头这位更是了不得,小小年纪三元及第,大宋开国那麽多年也就只出了这麽一个灵秀小郎。
怎麽说呢,幸好他们俩的本事足够让傻儿子锦衣玉食过一辈子,不然真就连死都不放心。
儿比儿,愁死爹啊。
审案人员已经到位,包拯没有耽误时间,惊堂木一拍传王伦上堂。
苏景殊听到惊堂木的声音下意识拽住旁边俩人,生怕他们真的被包大人一声怒喝吓的当场跪下。
赵清拍拍扑通乱跳的小心肝儿,“没、没事,我能撑住。”
庞昱的反应没比他好哪儿去,“我也没事。”
受审的又不是他们,他们不用害怕。
就算受审的是他们,他们爹就在前面坐着也没什麽好怕的。
稳住,审案而已,他们过来是为了看热闹,不是为了变成热闹给别人看。
比起看热闹还吓得不轻的庞衙内和赵世子,王伦的心态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人不可貌相,只看外表的话,怎麽也看不出这麽个温和有礼时时带笑的人能干出那麽多恶事。
事到如今,王伦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进来之後规规矩矩行礼,等官家叫起後才温声问道,“官家和诸位大人日理万机,不知千里迢迢传唤王伦进京有何要事?”
“事出仓促,只能让王大人千里迢迢回京。”赵曙面色如常,“包卿,开始审吧。”
包拯拱手领命,直接拿出状纸开门见山,“王大人,荆州灾民四百三十二人状告你贪赃枉法官商勾结导致荆江水患致使荆州百姓流利失所民不聊生,你可有话说?”
最先进京的那些灾民被恐吓住不敢告状,兴许王伦被控制住後无法和那杀手联络,後来进京的灾民却没有遇到那个残杀灾民的杀手,因此都愿意到开封府来告状。
荆江大坝决口,遭难的岂止数百人?
“包大人何出此言?”王伦面上笑意不减,“荆州水患乃是天灾,王伦在地方辛苦救灾,灾民千千万,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何来王伦导致水患一说?”
包拯冷声道,“辛苦救灾?王大人的辛苦救灾就是任由百姓饿死在城外?”
“包大人,王伦说了,灾民千千万,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王伦状似无奈,“朝廷送到荆州的每一笔赈灾粮都有去向,只是此行仓促并未携带,王伦请求官家派人去荆州转运使司衙门取账本以证清白。”
赵曙笑笑,“不必如此麻烦,王大人先看看包卿手里是什麽再说。”
锦毛鼠白玉堂又立大功,此事结束他说什麽也得封个御鼠来给大功臣涨涨排面。
王伦一路上毫不慌张就是因为他把证据藏的严严实实,水患是天灾过不在他,就算查出来他和修筑堤坝的商贾私底下有交易也顶多就是贬官。
可是看到包拯拿起来的账本之後,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证据真的藏严实了吗?
白玉堂嗤笑一声,“谁家正经人把账本放在衙门,有用的账本当然藏在密室里。”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白五爷行得正做得直,他是奉包大人之命去拿账本,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气死王伦。
等了一路终于等到这一天,天知道他一路上忍的有多辛苦。
不知道这家夥哪儿来的错觉觉得朝廷查不到他犯事儿的证据,赶路的时候骑马坐车分开还能清静清静,每次停下来修整这人都会到他们面前晃悠。
一会儿说百姓过的如何辛苦,一会儿说在地方当官如何不易,情绪上来了还装模作样的念几句杜工部的诗,说什麽诗圣关心民间疾苦,读他的诗能让做官的人了解民情戒骄戒贪。
呸,他也配念杜工部的诗?
王伦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藏在密室里的账本被偷了,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阴沟里的老鼠。”
如果包拯手里拿的是他藏起来的账本,接下来的确不好辩解。
没关系,开封府拿到账本也没关系,上面只记载了赈灾粮的去向,别的不该提的上面什麽都没写。
大宋不杀士大夫,就算他一时不慎导致堤坝决口还贪墨赈灾粮也不会被处死,只要他还活着,被贬到什麽地方都能东山再起。
等大宋江山换了主人,他被贬到什麽地方都不影响新皇将他调回京城。
锦毛鼠白玉堂,呵,不愧是鼠辈,果然爱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总比蛀虫强。”白五爷心平气和,“更正一下,五爷走的是阳关道,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和某些包藏祸心以私害公的阴沟里的老鼠不一样。”
老鼠怎麽了?他锦毛鼠又不是一般的老鼠。
不懂江湖诨号就别说话,说出来显得很没见识,丢不丢人?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和你说。”白吱吱想起什麽,脸上很快又挂上笑脸,“五爷押在你回京的路上和几位义兄通了个信儿,让他们帮忙请神手大圣邓车和镇海蛟邬泽来开封府当个证人,王大人认识那俩人吗?”
神手大圣邓车和镇海蛟邬泽,都是襄阳王身边招揽的江湖人。
王伦脸色一变,“你……”
白五爷慢悠悠的收起笑容,“公堂之上禁止喧闹,王大人,请肃静。”
第121章
*
襄阳王身边的江湖人士很多,因为他就藩之前就爱招揽门客,所以没人觉得他到藩地後继续招揽门客有什麽问题。
京城都没人管他,地方官怎麽管?
白玉堂以前不经常在荆襄一带活动,对那块儿不太了解,这些天打听过了之後才知道襄阳王在江湖上到底是什麽名声。
江湖上那些犯了事儿的都拿襄阳当避风港,别处没有容身之地就去投奔襄阳王,而襄阳王对江湖人来者不拒,别管是好是坏是英雄是狗熊统统都收为己用。
别人不知道襄阳王招揽江湖人有何用意,那些江湖人还能不知道?
他自己要和展昭一起押解王伦回京,没空去襄阳逮那些和襄阳王狼狈为奸的江湖人,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四个好哥哥。
他们陷空岛五鼠足足五个人,完全可以兵分两路行动。
之前哥哥们让他进京也是让他和官府打好关系,现在有机会帮忙审案,还是涉及谋反的大案,哥哥们肯定不会拒绝帮这个忙。
襄阳王手底下有个叫邬泽的,江湖诨号镇海蛟,是个有水上功夫的水匪。
论起水上功夫没人比得过他四哥翻江鼠蒋平,区区邬泽自然是手到擒来,诨号取的威风没用,还得有真本事才行。
这不,他四哥去襄阳走了一趟就把邬泽给绑到了京城。
还有那邓车,号称神手大圣,手使铁靶弓善打三十二颗铁弹,前不久才被他二哥四哥还有北侠欧阳春等人打的落荒而逃投奔襄阳王,在襄阳再抓一次也不是什麽大问题。
邓车那三十二颗铁弹的确难缠,但是他哥也可以喊外援,喊上北侠欧阳春一起去襄阳不会抓不到人。
要不是一下子抓走太多会让襄阳王察觉到,襄阳大半江湖人都能被抓到京城受审。
白五爷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收获惊人,连包大人看到被抓到京城的邓车和邬泽都吃了一惊。
这白玉堂真真是不按常理行事,有这些江湖义士帮忙抓人,朝廷的确能省心不少。
如果江湖中都是这些明辨是非疾恶好善的侠士,朝廷也怎麽会和现在这样防备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良莠不齐,官场衆臣同样是良莠不齐,真要细究的话,官场也没比江湖好哪儿去,所以包大人感慨了几句便没再说什麽。
时间紧迫,安顿好急公好义的江湖义士们便是审问邓车和邬泽。
夜间不好升堂问审,对作恶多端的江湖人也不用多客气,左右王伦抵达京城後还要放在一起审,索性就直接在大牢里开审。
只要是大牢就没有舒服的,包公威名在外,邓车邬泽二人进了开封府胆气就先泄了一半,见到负责问审的是包公身边的公孙策,剩下的那半胆气也没了。
公孙策,开封府的龙虎狗三口铡刀就是他弄出来的,分明是个读书人,手段却比作恶多端的江湖人还要多。
江湖传闻他曾给包公献过一图取名“杏花雨”,图上画的东西和大熨斗相似,上面皆是用铁打就的垂珠圆头钉儿,临用时将炭烧红能把犯人的皮肉都给烫熟了,偏就算这样还能不损筋骨,仅止于皮肉之伤。
刑名杏花雨,取用刑之後犯人身上落红点点之意。
听听听听,这是正经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开封府大牢有那玩意儿吗?公孙策跟在包公身边那麽多年,会不会还有别的没有传出来的酷刑?
铁面无私的包公很可怕,浑身冒着邪气儿的公孙先生更可怕。
他们去投奔襄阳王是为了躲避官府追杀,襄阳王收留他们他们感激不尽,但是这个感激还没到不顾死活为襄阳王卖命的地步。
死就算了,最恐怖的是生不如死,包公身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主簿师爷真的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啊。
邓车和邬泽见到公孙策的时候就被吓破胆,知道什麽就说什麽,丝毫不敢隐瞒。
荆襄一带是襄阳王的领地,领地内的赋税供藩王花销,所以王伦这个管赋税转运的转运使到任後没少和襄阳王打交道。
荆州发生水灾後朝廷调集大量粮食来赈灾,襄阳王觉得这是个消耗国帑的好法子,于是想故技重施让洪泽湖也来个水患。
邬泽号称镇海蛟,水上功夫极好,襄阳王便派他去洪泽湖拆埽毁坝,准备今夏就弄出个泽国千里让朝廷头疼。
洪泽湖是个咽喉要地,他拆完埽毁完坝便带人在湖里装作水怪凿漏过往船只,到时乡民不敢在附近居住,行旅不敢从那边经过,水灾一过洪泽湖便是襄阳王的囊中之物。
到时襄阳王左有黑狼山金面神蓝骁督率旱路,右有飞叉太保钟雄督率水寨,洪泽湖与襄阳形成鼎足之势,不光能互相支援,还能严密把控各路消息。
前有荆州水灾後有洪泽湖水患,再加上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反军需要镇压,朝廷分身乏术,襄阳王何愁拿不下江山。
公孙策:……
凭几个水寇就拿下洪泽湖,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荆州水患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洪泽湖一旦泛滥,周边几州都无法幸免,百姓的伤亡会比荆州更多,如此不顾百姓死活,他还想当皇帝?
公孙策面无表情写供词,已经在心里给这人判了死刑。
邬泽被派去洪泽湖使坏,没过几天就被蒋平入水抓了个正着,邓车是在襄阳被欧阳春逮住的,他投奔襄阳王的时间不长,只知道襄阳王接下来有大事要他们这些江湖人相助,具体什麽事情一概不知。
审讯结果出来,蒋平差点又进去揍邓车一顿。
他和欧阳春等人追杀邓车有一段时间了,从邓家堡杀到霸王庄,再从霸王庄追到襄阳,追了上千里好不容易把人逮住,结果半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还不如旁边恶贯满盈的邬泽。
狗东西,抓你何用?
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在襄阳宰了他然後再抓其他人,这狗东西在襄阳王身边的时间短,抓跟在襄阳王身边时间长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