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安懿王称皇,而非皇帝,濮安懿王的三位夫人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并称为後,而非皇後。
这般和仁宗皇帝区分开来,太常礼院那边其实也好办。
只要礼官不刻意和官家过不去,诏书下达太常礼院,礼官们拟好谥号呈上去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毕竟这事儿说重要挺重要,说不重要也确实没有朝政重要,除了祭祀的时候要忙活几天,其他时候还是活人的事情更需要操心。
谁能想到礼官会跳起来反对?
展昭嘴角微抽,这不是妥妥的欺软怕硬吗?
官家脾气软他们就趾高气昂,官家脾气硬立刻又老实听话,早知道会是这样之前还反对什麽?
那三个被贬出京城的後悔了吗?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还会再反对吗?
可惜官家雷厉风行直接把他们给贬了,想後悔都没机会。
包拯说的头疼,不乐意再想刚经历过的糟心事,说完之後便问府衙有没有什麽事要他处理。
年前这几天正忙,他不在府衙干活当壮丁,辛苦公孙先生了。
苏景殊不着痕迹的戳戳旁边的展猫猫,压低声音说道,“公孙先生辛苦了,展护卫晒太阳一点儿都不辛苦。”
展昭理直气壮,“我是护卫,文书本就不归我管。”
他倒是想管,只要公孙先生放心让他管,他明天就能撸起袖子帮忙干。
公孙策闻言连忙让他打消帮忙的念头,“展护卫每日巡逻已是疲累,文书就不劳展护卫费心了,倒是景哥儿有空的话可以来府衙赚个润笔费。”
岁末各个衙门都很繁忙,官差忙不过来便会寻些读书人帮忙做文书,这时候的润笔费给的很大方,很多囊中羞涩的读书人都会借机赚些润笔费来贴补家用好过年。
虽然他们景哥儿不需要赚这个钱来贴补家用,但是他觉得能提前接触衙门的文书工作也不是坏事儿。
早学晚学早晚都要学,各个衙门的文书工作大同小异,现在熟悉了将来就不会在这上头跌跟头。
不要觉得文书不重要,新进士出京任官都少不得要头疼这些。
展昭笑的开心,“就是就是,景哥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府衙帮大人和先生干活。”
苏景殊:???
不是在说展昭吗?怎麽会扯到他身上?
“包大人,府衙重地岂是我一介白身能随便进的?学生告辞,大人保重!”
小小苏煞有其事的抱拳行礼,然後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包拯失笑摇头。
公孙策笑道,“说的跟他来的少了一样。”
展昭遗憾的走到门口,“我还没说管饭呢。”
开封府不管饭,景哥儿来干活顺便把他和包大人公孙先生的饭管了。
话说回来,大人,咱府衙的食堂真的不考虑包出去吗?
新年新气象,开封府也不能落後,其他地方破点没关系,食堂能不能照着太学食堂来改一改?
这事儿从年头说到年尾,别不会让他们再从年尾说到下一年的年尾吧?
包大人揉揉额头,“此事再议。”
展猫猫:敲碗.jpg
包拯:……
“等衙门放假,到时让公孙先生拟个章程出来。”
公孙先生:???
所以就是,别人放假他不放假,对吗?
包大人,您偏心好歹避着点儿当事人,他还在旁边站着呢。
公孙策摇头叹气,不想和他们说话。
苏景殊飞奔回家找他爹分享刚刚听到的离谱事情,大宋的朝堂常看常新,每天都有新的离谱。
老苏听完啧了一声,只是笑笑不说话。
太常礼院那些礼官大概以为正当今官家和仁宗皇帝一样,这是看官家年轻要给他个下马威,结果不小心踢到铁板了。
小小苏看他爹这反应就知道老苏肯定有他自己的看法,于是缠着他爹问道,“爹,您是怎麽想的?这事儿内里还有什麽弯弯绕绕?九转十八弯吗?”
老苏被他烦的不行,“哪儿有那麽多弯弯绕绕,不就是你从包大人处听到的这些?”
苏景殊一想也是,闹事儿的都被贬了,诏书也发下去了,没有什麽弯弯绕绕,这事儿就是那些礼官拎不清,但凡他们不主动出头,这事儿就完全不是事儿。
小小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而第二天和小光国公对了一下他们俩听到的版本,立刻反应过来他又被老苏给忽悠了。
这事儿的水深着呢!就是九转十八弯!老苏嫌他傻故意不和他说!
生气!
赵仲针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小夥伴,“好了好了,要不是我爹掰开了给我讲我也没反应过来,你没想那麽深不丢人。”
苏景殊气哼哼,“可是我爹不给我讲,他还故意装傻糊弄我。”
人比人得死,爹比爹得扔。
小光国公嘚瑟的晃晃脑袋,一边说一边比划,“没办法,我爹好,你爹比我爹还是差了一丢丢。”
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再说下去容易吵架,小光国公懂得适可而止,很快把话题拽回来继续吐槽那些大过年还要给他们找不痛快的家夥。
包大人复述的时候略过了很多事情,他爹私底下骂起来可没那麽多顾忌,昨天的现场比小郎从包大人那儿听到的炸裂多了。
说真的,他爹要尊祖父为皇考这事儿和朝臣没有关系,只要祖母点头就行,连宗室的意见都不重要。
祖母的确点头了,诏书上明明白白有着太後的签押,可那些反对的礼官看着诏书非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诏书是太後酒後误签当不得真。
他们家祖母从来没喝醉过,白纸黑字怎麽误签?
他爹也不惯着那些人,直接派人去找祖母到书房和那些家夥对峙,没道理太後亲自到场那些人还能说太後是被逼着说的,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情愿。
结果可好,他们还真敢。
把他们家祖母都给气笑了。
好在他爹不是孤军奋战,礼官不清醒其他人还是清醒的,韩相公当场就帮他爹骂回去了。
那些礼官说相公们同意他爹尊祖父为皇考是奸佞小人,韩相公就一句话怼回去,“吾等是奸是邪,官家自有分晓。”
官家都没说他们是奸佞小人,其他人怎麽敢的?
还有欧阳修欧阳公,这位更是不给那些礼官留面子,直接说既然那些人认为和他们这些“奸佞小人”难以并立,那就让官家来评断。
官家若觉得哪边没罪就留那边,有罪的也别在京城待了,外面的广阔天地更适合他们。
结果可想而知,他爹连贬三人,吓的那些礼官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读书人骂起人来真是不吐脏字还能把人气个半死,早知道昨天那麽精彩他就不出门了,人生真是处处有遗憾。
苏景殊叹了口气,“没办法,谁知道这事儿也能闹出那麽大的阵势?”
“其实今天也很热闹,好几个御史一大早就去别院忠言逆耳,看那意思是为被贬的几位鸣不平。”赵仲针搓搓胳膊,“我在旁边听了几句就赶紧跑出来了,书房的气氛太严肃,我还小,实在听不得那些。”
好吧,其实是今天其他大臣不在没人和他们对着吵,他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没听见,听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昨天已经贬了三个,今天找过去的不是闲职礼官,而是台谏部门的官员,御史谏官不能说贬就贬,只能委屈他可怜的爹爹留在别院遭受那些人的言语轰炸。
小光国公在心里为他可怜的爹爹哀叹了一会儿,然後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道今天带头的是谁吗?是砸缸救友的那个司马光!”
他以前只听过这个名字,亲眼见到还是头一回。
司马光那种学问好的人忠言逆耳起来肯定更糟心,希望他可怜的爹爹能成功撑过这场劫难。
苏景殊听到这个名字也下意识抖了抖,司马光啊,祝官家好运。
大宋的台谏部门就是御史台和谏院,御史台负责组织官员收集民间的意见,谏院独立出御史台,专门搜集朝廷里的各种意见评论,搜集完之後整理出来供皇帝参考,觉得皇帝哪儿做的不对也能直接上奏疏开喷。
御史台大部分时候喷大臣,谏院大部分时候喷皇帝,对皇帝而言,谏院比御史台更可怕。
而司马光司马大人,已经当了好几年的谏院一把手。
更可怕的事,司马大人在当谏院一把手之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常礼院一把手,这回气势汹汹找上门,官家估计真得耳朵起茧子。
小小苏心有戚戚,“官家应该悄悄派人把庞太师请过去救急,不然除非他和司马大人翻脸,司马大人能从天亮说到天黑。”
字面意义上的天亮到天黑,连中场休息的时间都不给留。
之前庞昱抱怨庞迪老和他抢爹的时候提到过司马光,说司马光和庞太师是忘年交,俩人关系好的不要不要的。
前些年司马光的父亲去世,庞太师待这个忘年交跟亲儿子似的,比庞迪那个侄子还看重。
庞太师升任枢密使,升任之後立刻举荐司马光任馆阁校勘,皇帝不准许没关系,一次不准就举荐两次,两次不准就三次,几次举荐之後司马光还是成功走马上任,司马光也就是那个时候兼任了太常礼院的一把手。
大宋的官职差遣制度很复杂,同一个差事要设好几个官职来制衡,同一个人又能兼任好几种差事。官职用来定品级俸禄,差遣来决定到底干什麽活儿。
麻烦,相当麻烦,他进京快一年了都没搞懂隔壁包大人身上的官职差遣到底是什麽情况。
回归正题,继续说司马光和庞太师。
庞太师官居高位的时候提拔司马光,庞太师被贬的时候司马光也是不离不弃。
官场上起起落落很正常,庞太师也逃不过去,他被贬到郓州当知州,司马光跟着去郓州当典学,他被贬去并州当知州,司马光跟着去并州当通判,他起复回京,司马光也跟着回京城。
总之就是去哪儿都跟着,
当年俩人在西北,大宋和西夏正在休战,司马光认为不应该让边地百姓和西夏通商,还要修建堡垒来防范西夏,庞太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一边禁绝边民和西夏互市一边琢磨如何修堡垒。
修堡垒来驻防有利有弊,司马光觉得修筑堡垒很有用,但也有人觉得劳民伤财不愿意修,不过最终决定权在庞太师手里,庞太师肯定是向着司马光。
没想到西北边境因为修堡垒之事引起宋夏冲突,,庞太师手下一个将军乘酒出击结果大败而归,将士死伤衆多,那将军酒醒之後发现闯了大祸就挥刀抹脖子,只给别人留了一地烂摊子。
朝廷派御史去审理那个案子,同时也是去西北考察情况,庞太师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一人承担起所有责任,事後被解除了节度使之职,然後贬知青州。
这种事儿别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只有司马光向皇帝连奏三状说庞太师是听了他的意见才决定修堡的,说庞太师完全是出于保家卫国的本心,是发于忠赤不顾身谋,因为过于看重他的意见才导致这个後果,要罚应该罚他,不该罚庞太师。
修堡垒的建议的确是他提的,要罚也的确该罚他,但是架不住庞太师宁肯自己被贬也要保他,于是最後司马光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全让庞太师自个儿受了。
情深义重,比亲儿子都上心。
咳咳,庞昱说的,可能有点夸张,但是估计也差不哪儿去。
因为司马光和庞太师关系好,司马大人爱屋及乌对庞小衙内也很爱护,爱护的方式就是督促喜欢吃喝玩乐的小衙内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