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尖尖上的人随随便便出手就是几十万贯,过惯了好日子当然不愿意管寻常百姓的死活。
大宋几代官家都有节俭的美德,可节俭也要看和谁比,和挥金如土的宗室权贵比是节俭,和寻常百姓比那是好的要上天。
先帝子嗣不丰,宗室的孩子却是一连串儿的生,有那麽多挥金如土的祖宗在,国库不见底才怪。
苏景殊深吸一口气,第不知道多少次嫌弃他生的晚。
他要是早生十几年早早进入官场,非得、非得被贬进犄角旮旯里种红薯不可。
话说回来,他去山沟沟里种红薯好像也不是不行。
别人被扔进深山老林要担心会不会饿死,他有随身金手指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麽都饿不着他。
虽然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但是他学过的东西并不少。
不是这辈子的四书五经,而是上辈子的政史地和理化生,文有社会主义,武有十六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打土豪分田地,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偏门知识。
不夸张的说,後世的学生放到古代都是造反的一把好手。
虽然大部分人都学的很水,但是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之下,说学的都是屠龙术毫不为过。
如果去山沟沟里种红薯的话,只要能让百姓填饱肚子,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完全不成问题。
问题来了,金手指什麽时候给他解锁红薯?
玉米红薯棉花,这几个穿越法宝他还都没见着呢。
小小苏双目无神的胡思乱想,赵仲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很快跑去街边问小摊上贩卖的货物的价格。
他要学的功课多,平时并不经常出门,家里什麽东西都有,出门也很少买东西,就算买也是跟着的侍卫下人付钱,他只需要拿走他喜欢的东西就行。
刚才买零嘴儿也是这样,看中什麽直接说,侍卫买好就会给他送过去。
赵大郎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问,以前上街从来不管价钱,问过之後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那麽便宜。
糖水铺的糖水一碗只要四五文钱,荔枝膏水、白醪凉水、金橘雪泡、砂糖绿豆应有尽有,喝的饱饱的也不过要十几文钱。
小摊上的玩具首饰也便宜,大部分都是十几文二十几文随便挑。
笔墨纸砚要贵些,好的笔墨纸砚价格上不封顶,可寻常人家也能买些便宜的,一两贯钱便能买够一两个月用的纸张和墨锭。
成衣铺的葛麻衫几十文就能买,即便是最贵的蜀锦,一匹也不过二十贯。
这麽算下来,他爹一条腰带能买下整条街还有剩。
所以他爹怎麽好意思天天哭穷?
赵仲针长出一口气,看着街上的繁华锦绣心里堵得慌。
不怪苏小郎刚才反应那麽大,他确实见识少了。
五百贯就足够四口之家吃饱穿暖过一整年,他平时的吃穿能养活多少人?
如今已是深秋,糖水铺子里那些夏日限定的冰饮已经撤的差不多,门口那个眼巴巴看着里面的小孩儿是不是一整个夏天都攒不够一碗糖水的钱?
赵大郎正在伤心,看着糖水铺子里那个手边摆了一摞碗吸引了许多羡慕目光的小孩儿越看越觉得眼熟,“二哥儿?”
赵仲乱听到熟悉的声音吓的打了个嗝儿,看到他哥冲过来赶紧献殷勤,“哥你要吃吗?给你吃,随便吃,可好吃了。”
赵仲针捏紧拳头,憋了好一会儿的泪花有些控制不住,“随便吃?你知道一碗糖水多少钱吗?知道这些钱能买多少粮食吗?知道寻常人家要多久才能赚到这麽多钱吗?”
糖水铺老板:!!!
那什麽,他们家糖水出了名的物美价廉,这位小郎君别败坏他们家的名声啊!
就算这小娃娃吃的有点多,但是不能只看数量不看分量,桌上摞的那麽多都是专门为孩童准备的小碗,一文钱一碗里面只有一两口的量,那些加起来也不到十文钱。
小郎君可以教训弟弟,可也别说他们家糖水贵啊。
再次强调,他们家的糖水物美价廉,京城出了名的物美价廉,一点儿都不贵。
赵仲乱也被他哥这反应给弄傻了,“哥你别哭啊!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他只是好久没出门有点嘴馋,怎麽他哥的反应跟他吃空了国库一样?他也没吃多少啊!
小家夥吓的手忙脚乱,看到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苏景殊连忙喊救命,“小郎小郎!!!我哥他疯了!!!”
他真的只是吃了几碗糖水,还都是小碗!
正在想象如果他真的被贬去种红薯要怎麽翻身的苏小郎:???
什麽情况?
第92章
*
赵仲针刚才打听了半条街,知道了百姓日常花销是什麽情况,也知道大部分人每天都只能赚一两百文钱。
按照一天赚两百文来算,出去吃喝花销,紧紧巴巴过一旬才能攒下来一贯钱。
有自家的房宅住还好,没有房宅的还要付房租,他还没来得及打听房宅租金是多少钱,但是肯定不会是几十文钱就能搞定的事情。
这还是没有遇到意外的情况下,要是家里有个病人或者在外面受了伤,去药店又是一大笔花销。
寻常百姓家的小孩儿连几文钱的糖水都舍不得喝,他们家臭小子进来就是一碗接一碗,这一碗又一碗的得花多少钱?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什麽家庭啊这麽铺张浪费,没看到满大街的人都被他的奢靡惊呆了吗?
赵大郎气的说不出话,吓的他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赵二郎委屈巴巴的瘪着嘴,虽然不知道他哥为什麽这麽生气,但是这时候闭嘴肯定没坏处。
——小郎救命,出大事儿了啊!
苏景殊听到动静赶紧找过去,看兄弟俩都眼泪汪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
糖水铺要做生意,他们兄弟俩在人家铺子里吵架实在不像话,正好再过一会儿就是吃午饭的时间,他们找个酒楼要个雅间尽情的吵怎麽样?
赵仲乱小声嘟囔,“我没有吵架,我是在挨骂。”
苏景殊朝他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把糖水的钱付了,然後又让外面的侍卫过来帮忙,这才连哄带劝的把汪汪大哭的赵大郎带走。
糖水铺的老板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远,看着桌上那几枚铜板不知道该收不改收。
街坊邻居们都给评评理,他们家的糖水真的不贵。
水是上好的山泉水,金桔、木瓜、荔枝、杨梅等瓜果都是最好最新鲜的,茶叶也都是上好的茶叶,卖这个价绝对是物美价廉。
不信去别的糖水铺看看,比他们家好喝还比他们家便宜的根本没有。
刚才那几位小郎君看上去挺富贵的,身边还跟了那麽多身高体壮的护卫,别说喝几碗糖水,就是把他整个铺子都盘下来都不成问题,何至于为了几碗糖水哭成这样?
他也不是什麽冷血无情的人,喝不起的话可以晚上过来喝点剩下的尝尝味道,天太晚了不要钱也行。
可问题是那几位小郎君喝的起啊!
糖水铺的老板冤枉死了,要不是刚才哭鼻子的那位小郎君哭的太真情实感,他都要以为是同行家的小孩儿故意过来捣乱的了。
权贵人家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兴许那位小郎君的怪癖就是舍不得花钱。
那句话怎麽说来着,越有钱越吝啬。
寻常百姓家的小娃三五不时还能来碗糖水甜甜嘴,刚才在铺子里喝糖水的小娃儿一下子点了那麽多碗还不重样,一看就是从来没喝过。
要是经常喝肯定有偏好,只有没喝过的才会每样都要尝。
可怜的小娃,生在吝啬的富贵人家还不如普通的小孩儿。
赵仲针和赵仲乱还不知道他们俩在糖水铺老板眼里的形象,“吝啬”的哥哥进了酒楼包厢後关上门不让别人进,看着包厢里精致的摆设哭的更伤心了。
都是钱啊!这些都是钱啊!
苏景殊听他边哭边算十文钱能干什麽一百文钱能干什麽五百文钱能干什麽都快傻了,他只是说了句五百贯足够京城的一家四口轻轻松松过一年,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头?
赵仲乱吸吸鼻子,“我真的只是喝了几口糖水。”
为了留出地方吃别的好吃的,连糖水都没敢买大碗,要的都是吃两口尝尝味道就没有了的小小碗。
自从他们家搬到京郊别院,他这是第一次被允许到勾栏瓦舍玩,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时候,吃几口糖水怎麽了?
哥哥过分QAQ~
赵仲针眼泪掉的更凶,“你自己算算花的钱多不多?这里花十文那里花十文,溜达一圈就把寻常百姓一天的工钱给花出去了啊。”
“我花的又不是百姓的钱。”赵仲乱抹了把眼泪,捏紧小拳头和他哥对着吼,“我有零花钱可以用,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和百姓有什麽关系?”
赵大郎声泪俱下,“你的俸禄是哪儿来的?是不是百姓辛辛苦苦挣来的?”
赵二郎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句话该怎麽反驳,索性不和他哥讲道理,“咱爹是皇帝,我凭什麽不能花钱?”
难道他少花一点百姓就能多挣一点吗?
不啊,他花的多街上那些小贩挣的才多,臭哥哥拦着不让他花钱才会让百姓没法挣钱。
而且他也不是花成千上万的钱买没用的摆设,他只是吃了几碗糖水而已啊!
这都什麽跟什麽?
苏景殊听的额头直冒黑线,怕这兄弟俩吵上头了再打起来,连忙挡在中间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大郎冷静冷静,二郎也冷静冷静,虽然二位的话听上去都很有道理,但是你们俩完全没必要因为几碗糖水吵啊。
那是几碗糖水,不是几座金山。
好吧,退一万步讲,他自己就没有错吗?
要不是他多嘴和大郎说五百贯是多少钱,大郎也不会满大街的打听物价。
大郎没有满大街的打听物价,看到二郎豪横的喝糖水的时候就不会生气觉得糖水要花好多好多好多钱。
打听之前是“区区三十万贯平平无奇”,打听之後是“见鬼的糖水竟然要三文钱”,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大郎该不会长成葛朗台吧?
苏小郎头一次觉得太较真没好处,苦口婆心的快要打起来的兄弟俩讲道理。
主要讲给赵大郎听,赵二郎这个小倒霉蛋今天纯属无妄之灾。
即便要推行节俭也要循序渐进,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嘴巴,要减少花销可以从俸禄上入手,没道理钱发到人家手上还不让人家花。
赵仲乱鼓着脸重重点头,“就是就是,不想要我花钱可以直接不给我,钱都给我了凭什麽不让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