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松磨了磨牙,“你知道那柳金蝉说什麽吗?她说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人都不检点,就算已经嫁为人妇也会被街坊邻里指指点点,好女子就要相夫教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让我不要离那麽近坏她清白。”
小小苏:……
完了,腌入味儿了。
周青松骂骂咧咧回来,他原本还想着引经据典和柳金蝉讲道理,被怼回来後只想一巴掌拍死那个主动请缨去劝人的他自己。
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让你自讨苦吃!让你心软!
他也是个没娶妻的清白儿郎,按照柳小姐的说法,他是不是也能反过来说柳小姐坏他清白?
虽然刚才是他主动凑过去的,但是柳小姐并没有躲开,平心而论她就没有错吗?
发疯啊!发癫啊!大不了大家一起疯一起癫!
从现在开始,他再多说一句他就不姓周!
苏景殊做正身子,郑重其事的伸出手,“你好,苏青松。”
周青松:呵呵。
客厅门口,两个衙役拦着痛哭不止的柳金蝉不让她进,柳金蝉毕竟是个弱女子闯不过衙役这一关,于是噗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一边哭一边喊不让她进她就不起来。
衙役冷酷无情挡在前面,完全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不多时,客厅里面的颜查散也哭着出来,俩人隔着门槛两两相望,仿佛被王母娘娘一道银河划开的织女牛郎。
苏景殊闭上眼睛,“唉,没救了。”
周青松捂住耳朵,“唉,活该啊。”
自己作就别怪要受罪,哭能有什麽用,但凡他们俩有一个人说出真相,不需要太多,只需要说颜查散没有杀人,官府就没法量刑定罪。
既不翻供还跟受了多大冤屈一样哭个不停,官府得罪谁了要被他们这麽折磨?
苏大人真惨,真的,惨到家了。
白玉堂带着证据从柳家回来,大老远就听到哭声震天以为谁家死人了,走近一看发现有哭声的不是别处而是县衙,仔细一听又听出对着哭的是颜查散和柳金蝉,当时就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墙上跌下去。
他只是去柳家找了个物证,颜查散和柳金蝉又怎麽了?
白五爷落在闭眼捂耳的两个倒霉蛋跟前,戳戳他们的脑袋问他们这是怎麽回事。
苏景殊长叹一声,“五爷先坐,听青松兄为你细细道来。”
这群癫人杀伤力太大,先有白五爷深受刺激,再有周二郎备受打击,谁都逃不过去他们的蛊毒。
白玉堂看他的表情就不太想听,但是为了尽快破案还是皱着眉头听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远处惨烈的男女对哭用以动衬静的表现手法衬托的这边的寂静更加寂静。
白五爷感觉脑子都快要炸了,坐在旁边喃喃道,“这就是展昭平时过的日子吗?”
如果入职开封府要天天和这些案件打交道,他感觉他也不是那麽适合给包大人当左膀右臂。
展昭比他稳重,遇到难以理解的情况能收得住手,他实在没有展昭那个定力。
柳家和颜查散离谱至极,天知道他是怎麽才忍住没动手的。
苏景殊站起来活动活动发麻的双腿,“五爷,冯君衡杀人的证据找到了吗?”
白玉堂猛的站起来,“让你们说的把正事儿都忘了。”
他不光找到了证据,还找到了能用的人。
和柳家那几个神经病不一样,这次是能听得懂人话的正常人。
白五爷绕开对着门槛对拜而哭的颜查散和柳金蝉,迫不及待将这一次的收获告诉苏涣,“大人,冯君衡在场的证据找到了,还有婢女绣红的母亲刁氏,她想亲自到县衙告状。”
冯君衡是冯夫人的侄子,柳员外顾及妻子再加上想悔婚所以让颜查散替罪,但是刁氏和冯家无亲无故,得知真相後自是不愿意杀害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
颜查散替罪是颜查散的事情,他要找死就去死,冯君衡凭什麽杀了人还能好吃好喝过日子?
冯家是冯夫人的娘家不是她娘家,她在柳家做工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就换来了女儿惨死主家却隐瞒真凶的下场,要是连她这个当娘的都不愿意给女儿伸冤,绣红在九泉之下得有多难过?
白玉堂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大侠,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委屈受罪,当即出门找好讼师带苦主告状,想来要不了一会儿外面就会传来击鼓鸣冤的声音。
苏涣被折磨了大半天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激动的坐不住,“太好了,此案得破,白大侠当立大功。”
白玉堂心有戚戚,“功劳好说,赶紧结案才是正经。”
死者母亲出来告状,再有白大侠找出来的证据,衙门立刻就能将冯君衡捉拿归案。
柳家上下对绣红的死三缄其口,但是这次的原告是在柳家做了二十多年奶娘的刁氏,柳洪柳金蝉冯氏不认没关系,下人能站出来指认一样有用。
冯君衡是远近闻名的地痞无赖,柳洪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会毫无防备的让他住在家里吗?他们不怕冯君衡趁夜干坏事?
柳洪那麽看重名节,这种时候更该派人盯着冯君衡,所以柳家肯定还有别的证人。
要是没人给冯君衡传话,大半夜的他怎麽知道柳金蝉去花园幽斋见颜查散?
这才是真正的人证物证俱全。
苏涣和白玉堂精神振奋,破案的曙光就在眼前,他们很快就不用忍受这些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疯子。
此时,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疯癫二人组还在抱头痛哭诉说命运对他们的不公,即便衙役已经躲的远远的没有阻拦他们,他们也依旧隔着门槛哭。
一个在门槛里面,一个在门槛外面,好像门槛就是他们跨越不过去的银河。
衙役:……
今儿回家得和家里说说,柳家的小姐不正常,柳家也不正常,平时能避着尽量避着,和那家人打交道没有好结果。
外面出现敲鼓声,客厅附近的衙役全都松了一口气,连忙整理衣着拿上杀威棒去公堂走流程。
有人想把颜查散押回大牢,顺便将柳金蝉送回柳家,苏涣见状让他们暂且等等,先把人押到後堂等候审问。
两个人,颜查散和柳金蝉,全部押过去。
不要以为替人顶罪没有错,欺瞒公堂延误追凶都是罪,颜查散柳金蝉还有其他知情不报的人全都要承担责任。
苏县令昂首挺胸大步离开,终于找回了往日理政断案的感觉。
白玉堂落後一步,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知道抱头痛哭的两个人暗道晦气。
大半夜孤男寡女觉得有损名节死活不说,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就不损名节了是吧?
妥妥的脑子有坑。
苏景殊双手背後沧桑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看不懂,但尊重祝福。
白五爷已经找到冯君衡留下的证据藏在何处,刁氏在柳家干了二十多年,他一说刁氏就知道东西藏在什麽地方。
讼师是城里最贵的讼师,五爷不缺钱,坚信贵的不一定好但是好的一定不便宜,直接找最贵的讼师省心的多。
柳洪状告颜查散杀死婢女绣红是为了让颜查散顶罪去死,重点是颜查散而不是绣红,刁氏不一样,她告上公堂是为了给惨死的女儿伸冤,不管柳家冯家颜家有什麽恩怨,她只要凶手给她女儿偿命。
讼师写好的状纸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苏县令一目十行看完,听完刁氏的口述之後立刻派衙役去柳家搜寻物证,顺便再把柳洪夫妇带到公堂。
颜查散和柳金蝉被押到後堂,看到前面报案的是奶娘刁氏後就傻了。
柳小姐难以置信的摇头,“怎麽会?爹爹已经报案,奶娘为何还要报案?”
奶娘看着她长大,她们虽非母女却情同母女,怎麽会不顾她的名节将事情捅出来?
然而她不相信也没办法,公堂之上不容喧闹,衙役不是将他们押到後堂就离开,而是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们想进去大吵大闹也做不到。
苏景殊拉着周青松离他们远点,免得他正常的同窗被传染成神经病。
如果事情真的有损名节也就算了,他们所谓的有损名节在外人眼里什麽都不是,奶娘凭什麽为了那点名声放弃女儿?
情同姐妹不是真姐妹,情同母女也不是真母女。
奶娘那麽大岁数肯定活的比她柳金蝉明白,如今恨她还来不及,就算是真的有损名节也顾不了那麽多。
啧,什麽人呐。
难怪能凑一对儿,这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柳洪夫妇和证物很快带到,紧随其後的还有叫嚣官府仗势欺人的冯君衡。
巧得很,证物是一块玉佩,冯君衡不久前才为了这块玉佩和另一个富家子斗的不可开交,买下玉佩後招摇过市炫耀了好几天,绣红死时手里攥着这块玉佩,凶手是谁已有八成把握。
柳洪和冯夫人以为这次还是喊他们来问话,没想到官差直接进屋翻东西,俩人看到翻出来的玉佩後脸色发青,上了公堂更是心虚的一个字也不敢说。
苏涣的主要目的是查真凶破案,无视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柳洪夫妇朝着冯君衡火力全开,惊堂木一拍,攒了一天的火气倾泻而出逼的冯君衡头昏脑涨,几个问题之後就露出了破绽。
既然已经露出破绽,也就没有再狡辩的必要。
冯君衡话头一转,“大人,草民只是想求娶柳家小姐,试问大人,若您的心上人对您不假辞色却在半夜私会别的男人,您是什麽感觉?”
“大胆!”苏涣脸都绿了,“公堂之上休得胡言!来人!将冯君衡押入大牢!”
苏景殊捏紧拳头,“那冯君衡是个无赖,还是个模样磕碜的无赖,他怎麽有脸和我二伯相提并论?”
他们家二伯二十岁金榜题名,别说是眉州,放眼整个大宋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没有人会对他不假辞色。
他爹说当年榜下捉婿有好几家为了捉二伯直接打得头破血流,冯君衡一个地痞无赖,哪儿来的自信和二伯比?
真凶已经落网,接下来就是颜查散和柳家这几个癫人。
饱受刺激的旁观者三人组冷眼看着那对“苦命鸳鸯”被带到公堂,终于有了事情要尘埃落定的感觉。
公堂之上,苏县令重重拍下惊堂木,“颜查散,你一昧认罪欺瞒公堂,目无王法该当何罪?”
颜查散哑口无言,“罪民、罪民……”
苏涣不跟他废话,“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柳金蝉伸手欲拦,心焦如火脱口而出,“大人,颜公子是无辜的,为何还要打他?为何还要把他押回大牢?”
所有人:……
你也知道他是无辜的啊?
之前是无辜的,之後可不一定。
柳小姐的耳朵应该是病了,怎麽听话只挑爱听的听,县令大人前头那句“一昧认罪欺瞒公堂”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
柳洪被女儿的大胆惊的一哆嗦,连忙让她跪在跟前别说话。
苏涣也没让他们分开太久,“柳洪、柳金蝉、冯氏,明知真凶却栽赃陷害,欺瞒公堂延误追凶时机,拖出去杖责四十压入大牢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