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五爷气的恨不得手舞足蹈,“柳洪觉得女儿半夜私会颜查散坏了名节毁了柳家清誉,说要是柳金蝉和颜查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消息传出去他就自杀。”
周青松:???
什麽鬼?
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可他们俩未婚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过亲的,晚上在房间里说会儿话怎麽了?
苏涣扶着栏杆,清瘦的身形摇摇欲坠,“颜查散呢?他也是这麽觉得?”
白五爷更气了,“没错,颜查散也觉得柳小姐和他见一面就是大罪,要是传出去会让柳小姐没法做人,同样会牵连整个柳家,让柳家从此在祥符没有立足之地,拼死也要护住柳小姐的名节。”
救命,人家柳小姐就是见他一面说说贴心话,虽然大半夜的找过去的确有些不合适,但是怎麽就罪大恶极非死不可了?
要是他颜查散有本事,至于被未婚妻的父亲退婚赶出家门吗?
要是他颜查散有本事,柳小姐会连见他都只能偷偷摸摸吗?
五爷捶胸顿足,觉得之前试图和颜查散结交的他真是瞎了眼。
苏涣虚弱的坐下,他觉得祥符县在他的治理下太平安乐,百姓知书达理都被教化的很好,没想到竟然还有柳家这麽一家子漏网之鱼。
是他这个县令当的不好,回头他自己写奏疏请罚。
男女之间的确有大防,但是谁告诉他们私下里见一面就会千人指万人骂?
自古以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柳洪读书少也就算了,颜查散还是个读书人。
亏他还是个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苏景殊扶着备受打击的伯父坐下,转过身骂骂咧咧,“他们是哪个千年古墓里爬出来的僵屍啊?脑子有病吧?”
不对,千年前比现在开放多了,不能侮辱先人。
他们是明清穿过来的吧?
别人裹脚他们裹脑,要不是柳洪非要第二天一早就赶颜查散离开,柳小姐也不至于大半夜的去找人,怎麽最後在他们一家子嘴里错全成了柳小姐的?
人家柳小姐好歹敢爱敢恨,柳洪可好,打着疼爱女儿的名义攀附权贵,他真的是疼爱女儿吗?
还有颜查散,他要是觉得晚上见面那麽大罪早干什麽去了?天亮再见不行吗?
门是他开的,甜言蜜语是他说的,最後出事儿了错全成了柳小姐的,甚至还要柳小姐为此愧疚半生甚至後半辈子都不得安宁,他安的什麽心?
有病赶紧去治,求别影响正常人!
第85章
*
白玉堂从柳家打探出来的消息太过炸裂,苏景殊等人听完後整个人都不好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能离谱成这样也是少见。
苏涣听的眼前发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他到底适不适合当县令。
颜查散那里暂且不提,单单柳家人那些说辞就已经能够让他名声扫地。
身为一县父母官,他竟然不知道治下百姓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这让他有何颜面再说祥符县在他的治理下是个安宁和乐的好地方?
柳洪早年务农为生,後来经商发迹,既然能闯出那麽大的家业肯定不会不认识字。
好歹是走南闯北的商户,他怎麽会有那麽离谱的看法?
实在不会读书就别读,现在可好,不知道从哪本荒诞不经的书里看见几句胡言乱语的话就奉为圭臬,世间岂有未婚夫妻私下里不能见面的道理?
婢女绣红一条人命不够他们反思,还要再搭上颜查散的命,若是柳家小姐被教歪了满脑子以死殉节,没准儿就是三条人命。
他在祥符县干了三年多都不曾判过三次命案,柳家这一个案子就涉及到三条人命,他要真判了还能得了?
颜查散、颜查散……
算了,他现在想起这个名字就犯头晕。
苏县令现在除了後怕还是後怕,想到涉及三条人命的冤假错案出现在他手上的後果就手脚发凉,“白大侠,柳家可有冯君衡杀人的证据?”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物证。”
人证靠不住,死物不会说话比人证靠谱的多,能有物证还是要物证的好。
只要证据确凿,柳家人和颜查散再怎麽狡辩都没有用。
白玉堂说完之後冷静不少,“冯君衡杀人後好像落下了什麽东西被柳洪捡到,不过柳洪只是提了一句,并没有说东西在哪儿。”
不能只他一个人受刺激,大家一起受刺激才行。
看到在场几位和他一样听的精神恍惚,他心里好受多了。
冯君衡杀人的证据在柳洪那儿,他再去柳家走一趟,找到东西在哪儿就立刻回来。
这个案子太糟心了,赶紧结束让他清净清净。
白五爷将他去柳家听到的所有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在场各位听,说完之後留他们在县衙分析,他自己继续去柳家打探消息。
面目狰狞.jpg
视死如归.jpg
小小苏目送白吱吱飞身离开,在心里为他默哀三秒钟。
柳家是个大坑,比龙潭虎穴还龙潭虎穴,辛苦五爷再去以身犯险。
这都是什麽事儿啊?
柳洪是个神经病,柳小姐被他教导长大,估计三观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希望柳小姐不要被蛊毒太深,不然交朋友都不好交。
二伯之前提过柳洪对女儿看的非常紧张,柳小姐平时连出门都不怎麽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在外面遇到意外。
现在再想想,恐怕不单单是担心她在外面遇到意外,而是觉得出门会让外面的男人看到有损名节。
见鬼的名节,妥妥的脑子被驴踢了。
幸好那柳洪不知道後世有缠足裹脚的风气,不然柳小姐连健全的双足都保不住。
倒了八辈子霉才托生成他女儿。
苏涣用力捏捏眉心打起精神,他原本想缓缓心情等明天再继续审案,奈何柳洪和颜查散都太不正常,再拖延下去不知道还能闹出什麽幺蛾子,必须赶紧查明真相结案。
现在真相已经查的七七八八,只等人证物证到位。
只等物证到位。
可是审案不能只看物证,人证口供也很重要,要是柳家和颜查散不配合,状纸供词语焉不详,卷宗就没法写。
卷宗没法写,案子就不算结。
苏景殊看着他二伯艰难平复心情的样子,觉得他们家二伯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这麽个案子。
柳家是什麽风水宝地,怎麽聚了这麽群癫人?
苏涣脚步发虚回书房,招来师爷和手下官差继续办案。
小小苏揉揉有些僵硬的脸,“青松兄,中牟那边有对女子如此苛刻的情况吗?”
周青松停止恍惚收回心神,语气很是笃定,“没有!”
或许有人家重男轻女苛待女儿,但是绝对没有出现过柳家这种女儿和未婚夫见一面爹就闹自杀的事情发生。
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哪能随处可见,太学中的趣闻轶事有大半都是他从外面听来的,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太学大喇叭,中牟要真有类似的情况早就传遍十里八村儿,不用小同窗问他自己就叭叭出来了。
没有没有,他可以打包票,绝对没有。
亭子里没有其他人,周青松说话也没那麽多顾忌,“柳员外的想法如此异于常人,他们家的街坊邻居都不觉得有问题吗?还有那颜查散,好歹是个学富五车的书生,他的同窗们这麽多年就没察觉?”
苏景殊也不知道,只能归因于世界的奇妙和物种的多样性。
林子大了什麽鸟儿都有,祥符县那麽大出现几个鸟人也不奇怪。
就是可怜了他们家二伯,怕是得缓好些天才能缓过来。
柳洪夫妻俩都不好相处,街坊邻里很少和他们打交道,生意场上又不会谈那麽深,冯夫人惦记柳家财産巴不得继女被管的严严实实只能嫁她侄子,柳家的情况勉强能说通。
但是那颜查散,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博学多闻的读书人会和柳洪一样觉得女子见了外男就会毁了名节。
人类进化忘了带上他了是吧?
哦,不对,应该说他超前进化一步到明清。
朝代太早就是这样,骂人都得拐个弯儿才行。
毕竟前头不管是隋唐还是魏晋还是再往前的春秋战国都找不出这麽炸裂的说辞,再往前推到母系社会,他们敢说出来等着他们的就是咔咔乱杀。
不行,回家之後得把这个案子完完整整的讲给老苏听,一丁点儿细节都不保留的那种,还要写成故事寄给两个哥哥,让老苏和大苏小苏一起写文章来痛斥这种现象。
天下文人那麽多,保不齐就有人提前觉醒三从四德大言不惭“以理杀人”。
存天理灭人欲的那个“理”。
他们家不一样,他爹和他哥肯定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
如今的天下人对待女子已经足够苛刻,再苛刻下去还让女子有活路吗?
按照颜查散和柳洪的看法,女子就该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没有自我,那和离後的女子呢?直接去死以保全名节?
去他的狗屁名节!
骂!狠狠的骂!让老苏大苏小苏拿出骂他姐前夫的架势来!看看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拎不清的混账玩意儿!
小小苏越想越气,为了不把自己气坏,盘腿坐在石凳上平复心情,体内不存在的内力真气运行几个周天,吼吼哈嘿一通乱比划,怒火中烧的少年郎神安气定如同得道的老僧。
阿米豆腐,尘世多烦恼,心静自然凉,啊,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周青松:???
什麽情况?被气疯了?
“景哥儿?你还好吗?”周青松小心翼翼的问道,“县衙附近有医馆,需要我去给你请个大夫吗?”
之前出门的时候瞧见过医馆的招牌,离县衙不远,实在着急的话,去喊县衙的仵作来应应急也行。
一个给活人看病一个给死人看病,应该都差不多。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