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惊愕一声:“这你居然都能猜出来?”
……倒也没有那么难猜来着,闻叙心想,他闭着眼睛都可以猜出来,但台上的两人之所以打得这么“细节”,应该是生怕被对方耗尽灵力,所以想要打持久战吧,毕竟春舟虽然更擅长快攻快打,但林淙淙的土系防御实在太无解了,如果修为比林淙淙高,那么快打没问题,但在修为被对方压制的情况下,只能看谁耐心好、看谁会抓时机了。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对打,在对彼此有充分了解的情况下,这么打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于是,这场比赛从天亮打到了天黑,这个擂台附近的人都快要走光了,还没有分出胜负,事实上,今天抽签的对决赛已经全部分出了胜负,只剩这一局了。
卞春舟和林淙淙显然也快要达到极限,毕竟两人只是炼气期,灵力续航有限,斗法的招式也相对单一,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有时候也需要一些运气。
卞春舟喘着粗气,他每一口呼吸都能感觉胸腔里有黏腻的泥土气息在翻涌,这种被对手支配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多么地美妙,这瘪犊子的套路更加纯熟了,上两次还只是简单的泥土封闭、窒息、绞杀三件套,现在已经开始叠叠乐套娃了,要不是他对水火的运用也上来了,这次就要翻车了。
冷静点,卞春舟,问题不大,再坚持一下下。
他这么告诉自己,身体也在迅速地调整呼吸,他不好受,林淙淙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修为就差一丁点,时机,他需要一个时机——
林淙淙确实也如同卞春舟所料,灵力即将用尽,土系术法相对于其他的四系术法,耗费的灵力天然要多一些,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都很考验修士的准度和精度,所以,不能再浪费灵力了!
最后的一点灵力,防守无用,他要进攻!
就是这一刻——
两人同时出手,都是奔着把对方送下台的目的,台上的土龙虽是模样潦草,去势却非常迅猛,直冲卞春舟的面门而去,而脚下的土阵也在瞬间黏住他的双脚,如果他不躲,就只有下台一个可能。
围观的寥寥几人终于也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台上,甚至有人惊呼“小心”,但下一刻,台上的卞春舟居然开始徒手搓——搓什么呢?!
还不赶紧防守!
台下的看客都比本人心里着急,但卞春舟脸上却出乎意料的沉稳,他手下动作翻飞,竟真在土龙来临前,解开了脚下的桎梏。
“他他他……刚刚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学内门时师兄凭空画符!他居然还成功了!好离谱!这难道也是争宠的一部分吗?”
“哇,师弟你这话也敢说?不过同道中人,你也是听了那个离谱传闻,才留下来……”
两位看客四目相对,忽然默契地笑了,当然很快,两人的目光又落回了台上,然而——斗法已经结束了。
这么快?谁赢了!
咦?那不是内门时易见时师兄本人吗?离谱传闻难道是真的?这么刺激的吗?他们居然搞到真的了!?
时易见也没想到,内门居然出了个效仿他胆大妄为的弟子,其实他今天真的只是偶然路过,没想到——
“若水峰卞春舟胜。”
啪叽一声,卞春舟听完就直接摔倒在了擂台上,和擂台下的林淙淙狼狈得不相上下,说实话刚刚他要不是骗掉了对方的大招,这会儿就是他趴在擂台下了。
幸好,多亏了当初他在宿舍996肝游戏的日子,果然大学生打游戏也不是全无作用,这不就用上了。
“春舟,怎么样?”
卞春舟努力咽下了喂到嘴边的补气丹,静待片刻,才有了爬起来的力气:“没事,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陈最最,快帮我投名字!”
陈最:……我欠你的吗?
刚要转身去投,居然被人抢先了,他抬头一看,却见是内门的时易见师兄。
“时师兄。”
时易见轻巧两步上台,他眉眼冷峻,不笑时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但他声音温润,带着一点笑意时,就是那种……唔,斯文败类,卞春舟觉得时师兄脸上就缺一副金丝边眼睛,精英感那完全是扑面而来:“谢谢时师兄。”
“不用,你刚才的符,画得不错。”
时易见夸完,又跟三人聊了会儿,这才踏着月色离开。
卞春舟看着这位师兄的背影,总觉得……唔,“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总觉得,时师兄有一种淡定自若的大佬气势,他真的只有炼气巅峰吗?”
闻叙很少与这位时易见师兄打交道,方才对方也好好跟他这个小师叔祖问好,看着就是那种……从前他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人。
心眼很多,且情绪不外露,让人根本猜不透。
“他是不是炼气巅峰,下次我抽到他,试试就知道了。”
很好,某位陈姓师兄的战意又燃起来了。
可惜接下来的几场一对一淘汰赛,三人都没有遇上时易见,倒是陈最遇上了夏瑛,一场快攻快打的刀剑对决,最后还是陈最赢了。
而经过了三轮淘汰赛,人数已经只剩下二十人了,其中第一轮是陈最因曾经战胜筑基而轮空晋级,第二第三轮都是剩下的最后一个幸运儿直接晋级,可惜无论是闻叙还是卞春舟,都没有这种抽到幸运签的机会。
但好在有惊无险,三人都进入了二十强,只要再打一场,就能进入前十,换句话说,赢了就能保底拿到十强奖励筑基丹了。
第69章 坏话
筑基以下的二十强, 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八层,可以说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卞春舟:“……你可以直接报我名字。”
陈最立刻从善如流:“你修为最低,所以你要努力一点, 争取进十强。”
……倒也没必要这么直接点他,卞春舟看了看桌上的二十强名单,外门弟子出乎意料的少,但每一个都比他修为高, 接下来的一场,对他来说尤其艰难。
但其实他能走到这一步, 已经很厉害了,毕竟他、闻叙叙和陈最最,都是去年才入门的,按照宗门大比的百岁年龄限制,他们保守估计还能参加十几届呢,除非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不到百岁就结婴成功,就像炼器峰那位郑姓小师叔一样。
仔细看看他这两位浓眉大眼的卷王朋友, 就……真的很有可能啊, 不会到时候只有他一个大龄金丹吧?不,想想还真的很有可能!
闻叙已经非常习惯于这位好友的情绪多变,见春舟情绪跌宕起伏, 一准就是多想了, 便宽言道:“凡事尽力即可,你不用全听他的。”
卞春舟:……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的两位卷王朋友齐齐背叛他,那岂不是……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这么一想,他又可以了。
“说起来,十强的奖励除了最基础的筑基丹外,还有五宗大会的随行名额。”除了前三名有特殊奖励外,十强都能随行去碎天剑宗见世面,虽然说五宗大会并没有开设筑基以下的斗法项目,但出门旅游总是让人高兴的啊,并且还是安全感十足的跟团免费旅游。
“……不行,我得雄起!”不然留他一个人在雍璐山,他会无聊死的。
闻叙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进前十?”
“这还不用说嘛!你可是——”卞春舟想了想词儿,卷王怎么还不自信了呢,这不能够啊,“朋友,你能对自己有点清晰认知吗!你,闻叙,可是打败过炼气巅峰还连赢五场的人!”卷王,如斯恐怖!
闻叙立刻接了一句:“可你打败过我,不少次。”
“……这怎么能一样!”那只是友好切磋。
“怎么不一样?都是斗法,春舟,你的平常心才是你制胜的最佳法宝。”闻叙使劲起来,劝人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还有,没有人会像你一样,临阵学会凭空画符,别质疑自己,春舟,你也是众人瞩目的天才。”
所以,不要因为他和陈最两个人稍微走得快一些,就急迫地苛刻自己、否认自己。
他说完这话,对面的两人齐齐抬头看过来,无怪两人如此举动,实在是——
陈最率先开口:“你好会说话,能教教我吗?”
卞春舟紧随其后:“呜呜呜,真的吗?”这是真的感动了。
“真的。”闻叙认真点头,“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假话?”
确实哦,闻叙叙虽然话不多,还有点儿小腹黑,但确实不会说虚头巴脑的话,所以他……真的还可以?嗯,他其实也没怎么逼迫自己啦,主要是不能输给林淙淙那个瘪犊子罢了。下擂台后,他又尝试了好几次无符纸凭空画符,百次里面大概只能成功一次这样子。
成功率相当感人了,仔细想想,擂台上那次能成功可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时师兄说了,刚开始失败是正常的,只要熟能生巧、对符文的每一个分叉都了如指掌,成功率自然就能上来了。
其实画符呢,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写字也差不多,每一个符师的符文笔顺都有些不同,就跟每个人的字迹都不相同一样,就拿最简单的清洁符来讲,它的框架是一个回子型带四个小尾巴的鬼画符,只要能锁住灵纹不散,符箓自成。
换句话说,你只要保证自己写的符文在天地判定的范围内,就可以自由发挥,就像书法家写“永”字,只要能被人认出来是永字,那就是成功了,至于怎么鬼走神符,都是小节。而符纸和丹砂只是符师为了锁住灵纹的辅助工具,它并非必要工具,所以凭空徒手画符,理论上就是可以实现的。
但它对于符师画符的速度有非常极限的要求,卞春舟已经不太记得当时自己在台上如何一气呵成了,但……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卷嘛。
谁怕谁啊,雍璐山全员卷王,多他一个不算多。
于是,他立刻满血复活,甚至还有精力戳戳旁边的陈最:“……语言的艺术,这里面水太深,我觉得你把持不住,建议别蹚。”
陈最却翻出了已经翻到卷边起毛的小册子:“不能做成小册子吗?”
闻叙轻轻咳了两声:“没必要。”
“什么?”
“你想学说话,不就是想要跟人切磋吗?”
陈最点头:“对啊,要不然我学它干什么?”
“所以没必要,真正愿意跟你切磋的人,你拿出刀、摆开阵势就行了,而不愿意的人,你说再多都是讨嫌。”行行好吧,他还想多积点德,回凡人境报仇呢,看这本小册子的翻阅程度,闻叙很有理由怀疑,陈某人已经骚扰过不少筑基弟子了。
现在正值宗门大比,哪怕是为了保存实力,大部分人也不会愿意接受私下斗法的。
陈最默默收回了小册子:“好吧,你聪明,听你的。”下次,直接拔刀。
“……也别上来就拔刀。”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闻叙:……我也不想读心啊,但都写在声音里了,想装作听不到都难。
“哈哈哈哈,你别问了,真的,听哥一句劝,宗门大比这段时间内,你就别找人单挑了。”卞春舟伸手揽住高大的刀客,“你别给我摆臭脸,都是同门弟子,相煎何太急啊,倒不如你再打磨打磨自己的刀,等五宗大会的时候,找其他五宗的弟子切磋,人家为了面子,肯定就不会拒绝你了,对不对?”
陈最一想,臭脸也不摆了:“你说得对,我去练刀了。”
然后,就真的提刀就走,那背影风风火火,堪称雍璐山一阵风。
卞春舟:“……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不会真的……”
闻叙点头:“他是认真的。”
“完犊子,以后其他门派的弟子不会因为这个来围殴我吧?比如把我堵在某某秘境里,狠狠地打烂我的嘴!”
闻叙:……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不行,我得追过去,跟他再讲讲道理。”说完,也一阵风似地走了。
闻叙见此,半点儿不觉得惊讶,他熟练地收起桌上的东西,这才回了过春峰。过春峰一如既往的皑皑白雪,甚至最近两个月,风雪更加,白茫茫的雪粒子卷着风,漫天全是白色一片,在来到修仙界之前,闻叙从未见过这样的寒冻之地。
而这里的风,也是最让闻叙费解的,它跟山下的风不同,它无序、混乱,从不遵循风中有信息这条铁律,他从来都读不懂过春峰的风。
当然闻叙也很明白,他读不懂,并不是因为他的风灵根失效了,而是因为过春峰的主人不是他,是他的师尊承微神尊。
所以或许等到他有朝一日进阶合体、渡劫,就能读懂这里的风了。
但其实有时候,读不懂也挺好的,他并非对这个世界抱有极高的好奇心,他不喜欢被别人窥伺内心,同理他也尽量不去窥伺别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