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有些好笑,放下手里的刀叉,正色道:“我比你们更希望顾氏越来越好。”
二叔婆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虚伪。”
“小谢持有的顾氏股权比你们几个加起来的还多。”一直没发话的顾永年终于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你们没看上季度的财报?”
这下子没人吭声了。
几个长辈一脸菜色,小辈们纷纷朝谢辞看,对眼下这个局面都很惊讶,倒不是谢辞持有多少顾氏股权,而是顾永年护短的态度,像是完全接纳了谢辞。
这么看来顾永年之前的沉默,根本不是纵容长辈教训顾予风和谢辞,实则恰恰相反,而凯特琳更是从头到尾没表态,试探的意味很明显。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操劳,传出去说我们顾家虐待老人。”顾予风看向顾永年,“不如把股权收回来,给一笔养老费,也好让他们安度晚年。”
谢辞一本正经:“小股东太多确实不利公司发展。”
几个长辈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就听顾永年接话:“我和爸爸很早就商量过,你们要是有这个意思,随时来公司找我,给的价一定会让你们满意。”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没把谢辞排挤出去,他们倒成了垃圾,要被扫地出门了。
饭后,几个长辈憋着窝囊气,私下和顾明柏告状。
“我就是个糟老头,家里的事你们去和永年说。”顾明柏糊弄了一句,拿出手机看论坛,发现自己被踢出群了。
他也不恼,笑呵呵地带着分家的几个小曾孙去温室晒太阳。
“你就看着他们胡闹?”大叔公追过去。
顾明柏:“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孙我享福。”
跟过去的几个长辈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很明白。
现在的顾家,他们已经彻底没有话语权了。
另一个小厅里,顾永安和二叔公独自坐下来谈话,脸色都很难看。
“情况你都看到了,我也帮不了你。”二叔公叹气,警惕地看看门口,小声说,“其实小风和男人搞在一起,不是对你更有利?”
顾永安沉着脸,没说话。
顾予风真要和谢辞在一起,背后是两个利益集团强强联合,等于给顾永年找了个强有力的帮手,对他怎么可能有利?
家宴结束,指望不上顾明柏,吵架又吵不赢顾予风的凯特琳独自回了D国,而顾永年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拉着谢辞坐下来下棋喝茶,顺便约了一群老友,明天一起赏画。
顾予风对下棋没兴趣,抱着笔记本坐在边上办公,时不时抬头看看谢辞养眼睛。
谢辞琢磨着棋局,拿起一颗葡萄,余光见顾予风看过来,随手把葡萄递到他嘴边。
顾予风没多想,微微倾身咬住。
触碰到顾予风柔软的嘴唇,谢辞才回过神,抬眸一看,顾永年正无声地看着他们。
“您也爱吃葡萄?”
顾永年:“……”
话题转得够生硬。
一局还没下完,谢辞的手机震动,他一看是杨乐,随手接起。
“杨哥?”
“小辞,出事了!”
电话那头,杨乐语气很焦急,“我陪老师出来采风,本来好好的,老师收到谢诚发过来的消息回拨过去,两个人在电话里起了争执,老师现在开车去谢家了,说要和他们说清楚,老师根本不会吵架,一个人去肯定会吃亏的!”
又是谢诚,谢辞皱眉,脸色微沉:“我知道了。”
见谢辞脸色不对,顾永年等他挂断后问:“出什么事了?”
“家里有点状况,我得回去看看。”谢辞说着起身,“下次再陪您下棋。”
顾永年摆摆手:“家里的事要紧。”
谢辞刚走出一步,顾予风扣住他的手腕。
顾予风把工作笔记本放到一边,抬眸看向谢辞:“我陪你去。”
谢家酒店,九层宴会大厅外不少人交头接耳,人声嘈杂。
从这些人的穿着不难看出是来参加什么宴会的,只是此刻都被安保人员引导到各处休息。
“你别推我,让开!”江辰宇堵在宴会厅门口,正和一排安保人员推搡,“我朋友的爸爸在里面,让我过去!”
“抱歉,请您去前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安保人员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就像没感情的NPC。
任凭江辰宇怎么挤,还是挤不进这道人墙,听到里面传来碎裂的声音,急了,攥住安保人员的衣服:“里面要出人命了!滚开!”
安保人员把人强行扯下来,准备带走,江爸见状连忙拖着江辰宇走远。
“别冲动,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老谢的爸爸可能被打了!”江辰宇摸出手机要报警,安保人员冲过去警告他,试图抢走手机。
一番争执,江爸索性带着江辰宇回了一楼大厅,没想到这里也聚集着不少人,热闹得像菜市场。
江辰宇走到门口,打了报警电话,还是惴惴不安,担心得根本平静不下来。
正准备给谢辞打电话,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在耳边炸响,一辆黑色超跑疾驰而来停在酒店门口,江辰宇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看到一条裹着西装裤的长腿从车门里迈出来,而后露出谢辞沉静清冷的脸。
“老谢!”江辰宇飞奔过去,看到驾驶座又下来个人,形容散漫淡漠,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正是许久不见的顾予风,“老顾?!”
两人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人不是DR的谢总吗?他怎么来了?”
“后面那个是擎风的小顾总?!今天出的事不小啊。”
谢辞扫了一眼大厅里的状况,问江辰宇:“什么情况?”
“边走边说!”江辰宇带他们回九楼,“不知道谢叔叔有没有被欺负,他们不让我看!”
到年底了,各种酒会越来越多。
江家和谢家有项目合作,江辰宇被爸爸带来一起参加谢家的酒会。
十五分钟前,谢谦突然闯进宴会厅,在所有人都穿着西装和礼服的场合,谢谦休闲的穿着极其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几乎当着所有人的面,谢谦上去就给了谢诚一拳,直接把人打倒在地。
有人叫了安保想拖走谢谦,谢诚却让他们别管,爬起来就和谢谦扭打在一起。
已经回去休息的谢鸿光赶回来,遣散大厅里的宾客,把整个厅包围起来,现在除了还在里面的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电梯里,顾予风见谢辞脸色越来越冷,问江辰宇:“有没有听到是为什么打起来?”
“我当时离得远没听清。”江辰宇仔细回想了一下,“就听到什么照片,什么败类,一起死之类的?”
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
谢辞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老谢,这样闯不过去的!”江辰宇连忙跟上,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两排安保人员堵在通道里,防御得跟铁桶似的,根本过不去。
前排安保人员见谢辞来势汹汹,挡在他面前:“请去前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
谢辞:“我爸爸在里面,请让开。”
安保人员重复:“请去前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
说不通,谢辞不再管他们,径直往前走。
安保人员后退了两步,见挡不住,伸手试图把谢辞往外推。
谢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拧,肘击下颌骨。
“唔!”安保人员猛地歪向一侧,站都站不稳,趔趄后退,几个人合力都扶不住。
谢辞往前走了几步,有胆子大的安保冲出来挡在前面,被谢辞拎小鸡似的拎起甩到一旁。
后面的江辰宇看傻了,这才想起来,谢辞在高中时是出了名的能打,只不过后来“从良”了,改和人讲道理,让他完全忘了这茬。
五年了,老谢的拳头还是这么硬!
顾予风看几个安保想从后面制服谢辞,一把攥住其中一人的后衣领往后拖,抬腿踹向膝盖弯,一招把人撂倒。
“拿这点工资值得你们拼命?”
接连四五个安保被打,其他人怕了,想想顾予风说得也有道理,看到谢辞三人过来就躲。
迈进宴会厅,眼前的一幕,连谢辞都不由得脚步一顿。
顾予风后脚跟进,好看的眉头皱起。
奢华的大厅里如今只剩寥寥几人,一群安保围在那里不敢动弹,谢鸿光神色慌张,他夫人边劝架边哭,而在包围圈中,谢谦正拿着一把餐刀对着谢诚,神色狠厉,两人脸上都有被打后的红肿,衣服被扯得凌乱变形,狼狈不堪。
谢诚手背上还有被刀割出来的伤口,血沿着手指往下滑,一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看向谢谦的眼神像看着一头失控的野兽,除了愤怒还有恐惧,抑制不住的恐惧。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谢谦失声厉喝,眼眶通红,“折磨我不够,还要把手伸向小辞,是不是非要同归于尽才满意?!”
“你要杀我?”谢诚喘着粗气,一把推开旁人想要捂住他伤口的手,扶着桌子站稳,“你是我哥!!”
谢谦一下子被激怒,三两步走过去,扯住谢诚的头发就往桌上砸。
“啊!”远处有谢家旁系的人看到这一幕,失声尖叫。
“别打了,你们别再打了!”谢家老夫人哭得要抽过去,想去阻止,却被旁边两个年轻人扶着往后退,怕她被谢谦手里的刀误伤。
谢鸿光又想让安保把人拦下来,又怕刺激谢谦,害他自残,只能不停地口头劝阻,也已经湿了眼角。
头撞到桌面哐哐直响,谢诚奋力挣扎,被谢谦摁在桌上,餐刀的刀尖就悬停在他的眼睛上方。
“我这么相信你!”谢谦咬字极重,愤怒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当年他们把我逼出来,就因为你是我弟,你说要偷偷来看看刚出生的侄子,我把住址告诉了你,结果你背叛我,小曼被他们逼走了!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家庭,现在又想毁了小辞的人生!你这畜生!”
“背叛?”谢诚惨笑,“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你如愿,怎么算是背叛?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谢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难以消化这句话里的信息量。
谢诚一把擒住谢谦的手腕,发狠般怒吼:“凭什么只有你能做喜欢做的事,只有你能和喜欢的人结婚?!你想继承家业就继承家业,你想丢掉一切就头也不回地走掉,凭什么——?!因为你,我的人生也毁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谢谦火气蹭蹭上涌,摁在谢诚肩上的手重得指节泛白,咬牙握紧餐刀一把刺下去。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中,刀尖离眼睛只剩几公分的距离突然停住,谢诚瞳孔一缩,控制不住全身发抖。
谢谦恶狠狠地转过头,看到是扣住他手的人后,一怔,脸上的表情顿时松散下来:“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