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望崽?”鹤爵震惊无余,然而大脑完全没来得及消化沈望的意思,彻底陷入到昏沉的黑暗中央。
他只记得沈望说,“因为我恨你呀。”
沈望的表情那样绝望,是鹤爵这辈子都绝对想象不到的模样。
鹤爵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沉睡了很久,他感觉很无助,压抑,痛苦,仿佛自己永远被困在无我之境,再也走不出去。
再也见不到沈望。
“望崽,望崽,救救我......”
鹤爵的眼皮不断地眨动,最终药效退却,让他看到了屋内橙黄色的光。
还有沈望。
沈望穿着整齐,像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担心他再也醒不来似的。
不过自己一睁开眼,沈望便迅速换上冷漠的表情,冥冥中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沈望说他恨我?为什么?怎么会呢?
鹤爵虚弱地挣了挣身体,居然纹丝不能乱动,沈望用撕成条的布子将他裹成一个大肉粽子,完全动弹不得。
鹤爵极其不舒服。
不对。
他对自己被捆绑到不能动弹的姿势尤其排斥,这令他感到屈辱至极,尤其是被捆绑的状态,直接激发起他最不愿意去回忆的某件往事。
足以令他成为无差别攻击的疯狂野兽。
鹤爵赤红起眼道,“沈望,不是开玩笑的,现在立刻把我松开!”他的嘴角咬着凶狠,恐怕若是对方不能听话给人松绑,便要发狠自己动手了。
沈望瞧着他一脸凶险,居然气定神闲地摇头说,“怎么,狗急跳墙了?”
“若我说,偏不要给你松开,你会把我撕碎吗?”
鹤爵像是认识他,又像是不认识人似的,忍住浑身暴戾的气息,忍了忍道,“望崽,我再说一遍,有话好好说,不要捆着我,我真的很痛恨这样不平等的交谈方式。”
“你说你十几年前没有给我下药,我信你,你昨晚给我喂得水里有安眠药吧?我也不跟你计较。”
“先把我放开,你有什么话,我们坐在来认真地谈一谈。”
沈望说,“我不想跟你谈任何话,也不需要你对我行为的宽恕,我之所以等待你醒来,是觉着有些话,还是说清楚要更好一点。”
“我要走了,鹤爵,我不会跟你结婚,也完全没有想过跟你有什么未来可言。”
“十几年前我偷偷跑了,但是这一次,我想直视你的脸说。”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好像有点自以为是了。”
鹤爵停止了挣扎,笔直的视线射向对方,“你再说一遍,望崽?你现在是要走?要离开我?!!”
“是的。”沈望并不懦弱,反倒敢于直面他的怒火,包括对方质疑的眼神。
这些统统令他感到放松,感到快活。
鹤爵依旧难以置信,缓了半晌才道,“为什么?难道你不关心沈妙妙跟萧诼的事情了?你放任自己的女儿跟男主纠缠至死?”
不对,他说的不是这个。
“沈望,其实是你生的沈妙妙吧?”
“住嘴!”沈望像被烙铁烫了要害似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安眠药搞坏了你的脑子?!”
看来是了。
鹤爵冷酷道,“所以,沈妙妙根本不是你跟野女人生的孩子,她根本是你跟我生的孩子,对不对?!!”
“你闭嘴,你闭嘴,你这个神经病,你闭嘴!”沈望高高扬起手,打算抽眼前这个王八犊子一嘴巴,然而右手的钻戒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下不去手。
“你在胡扯八道!!”
鹤爵则完全逆转局面,即使浑身捆绑得纹丝不动,但他的气息,眼神,从他浑身发散出的不可抗力都在证实一件事。
他猜对了!
所以他必须要在跟沈望摊开这件事情之前,先哄着沈望结婚,到时关上门后,完全是他的家事。
鹤爵道,“抱歉,我太愚蠢了。”
“你说的,这是一本小说世界,之前我自大的以为,你只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你怀孕了,沈妙妙就是证明,你肚子上那个位置的疤痕便是证明。”
“还有.......”鹤爵煞气减弱,变得痛苦起来,“你在广城遭受的所有苦难,我都知道了,望崽。”
“你怀着孩子在广城过得那么辛苦......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的太晚了。”
鹤爵的痛苦被浑身的捆绑加重了似的,使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甚至有种沉重的窒息感强行压抑在心口。
“我应该早一点去找你的,我当时......”
“闭嘴,鹤爵,我不想听你在胡说八道!”
沈望捂住耳朵,“你找我做什么,都十几年了,你现在才忏悔这些有什么用?”
“若不是我能生孩子的话,你肯定还觉得我只是因为调皮,为了故意调动你的情绪,才专门躲起来不见人吧?”
十几年,真的。
试问谁有十几年的功夫,来陪你玩一场绝望的爱情游戏呢?
沈望不停摇头,“我不需要道歉,你根本没有理解问题的根本。”
“我确实能生孩子,可是我又不一定只能生你的孩子,只要我肯打开腿,妙妙可以是别的男人的孩子。”
“唔......”
沈望揉了一下眼眶,湿湿的,他居然哭了,该死的,本来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他永远不会再在鹤爵面前懦弱的哭泣的。
“对不起,妙妙,爸爸不该为了伤害该死的男人,说你是野孩子。”
我也不该为了伤害鹤爵,把自己评论得如此廉价。
“没错,”沈望哭红着眼睛,眼泪一颗颗沿着面颊流淌,“妙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只属于我,而不是你,鹤爵。”
鹤爵痛苦地闭上眼睛,大概此刻若是能用万箭穿心来形容他的悔恨和懊丧也不为过。
“望崽,给我一个弥补你,弥补妙妙的机会好吗?”
“当年,我真的不是刻意不去找你,我.......”
“你找我又能如何呢?让我做你的老婆,沈妙妙做你的女儿?”
呵!
沈望露出的笑容十分恐怖,堪称凄惨至极。
“你只会嘴上说罢了,鹤爵,你自私,残酷,你只爱你自己,你说弥补我们,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感到平衡而已。”
“我凭什么满足你?嗯?”
“你才像是一颗骄傲的星星,让一群大傻逼围着你打转,还自以为是我的太阳?你配吗?”
“孩子长这样大,长这样好,你出过什么力?做出过什么贡献?”
“我根本不需要你,妙妙也根本不需要你!”
“鹤爵,你还以为我爱你呢。我凭什么爱你?我天生贫贱,有受虐倾向吗?”
“真是太可笑了!”
说着,沈望居然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没一阵又捂住嘴巴干呕了两声,令鹤爵禁不住担心。
“望崽,我错了,你不要太激动......”
“我呸!”
沈望早已经不是当初在高中受人欺凌的那个可怜虫。
他学会的东西很多,他会养女儿,会挣钱,也会反击伤害自己的人。
包括鹤爵。
沈望从一旁摸出一把水果刀,刀光寒铮铮得发寒,居然让身体健壮的鹤爵感到头皮发麻,从后脊发出冷颤。
“望崽,你要!”
“你闭嘴!”
沈望像对待案板上半死不活的鱼,一把将刀尖逼向鹤爵的嘴唇。
“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白痴!”
鹤爵倒不是怕沈望真会刺向自己,反倒觉得沈望偶尔会情绪激动,不敢再多刺激对方,连忙将嘴唇紧紧抿住。
沈望见他闭嘴,缓缓将刀尖滑到了鹤爵的腹部。
只要他愿意,姓鹤的完全是案板上的死鱼一条。
沈望说,“你以为,我装可怜主动来依附你,是真的对你余情未了?是真的担心妙妙会被男主角给骗走?”
哼。
“我的女儿才没你这么愚蠢,只要我跟她说清楚一切,妙妙绝对不会跟那个渣男再纠缠下去的。”
“其实,比起处理那个所谓的男主,我更想让你也尝尝困苦的滋味罢了。”
“还记得我在港口的那一天吗?你以为我是失去希望故意脱衣服的吗?”
沈望扬起手腕,“这个手镯完全藏不住任何秘密,你只要监控我的时候,它就会发光。”
其实若不是侦探告诉他,沈望倒还真没想那么多。
“我当时看见镯子闪光了,才假装脱掉外套的,假如我不装可怜的话,你又怎么会真得用心帮我赶走萧诼那个人渣男主呢?”
“就像在高中的厕所里,你看见我的可怜,便出手帮了的。”
沈望原本讲得好好的,却难过得流下了一滴眼泪。
鹤爵连声阻止道,“望崽,你不要这样讲,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