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足于全文,可宁悬明立足于自己,立足于当下。
他以为宁悬明久久不应,是因为对方作为无CP文的主角,天然对感情线屏蔽很深,但实际上,却是宁悬明对其极为郑重谨慎,不愿随便敷衍。
但似乎也并不奇怪,他本就是这样的人,由他所写的完人。
越青君早知卫无瑕对宁悬明很重要,但直到此刻,方才真正感觉到:我正在被他珍视,被他郑重以待。
卫无瑕、越青君、亦或是他为宁悬明写的感情线,他也分不清自己是谁,但无所谓,一切都是他。
从前一直是作为作者的越青君站在上帝视角将宁悬明全然笼罩占据,此时他却罕见感受到,自己仿佛正被宁悬明包容着,在他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好奇怪,但这种感觉并不坏。
瞬间的失神并未被任何人察觉。
宁悬明微微一笑,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思绪:“殿下,我似乎还欠您一份生辰礼。”
越青君莞尔:“那晚良辰不算吗?”
宁悬明摇头:“那是您自己讨的,这是我主动送的。”
越青君当然不会嫌礼物多,静等他后续。
宁悬明望向他身后远处那棵桃树,树上桃花已经落了不少,剩下的稀稀落落坠在枝头,不知哪一日再看,这树桃花就尽数散落,只留下满树青绿。
“我身无长物。”
“想来殿下也不缺那些外物。”
“唯有一样,是殿下想要,而我也恰好给得起的。”宁悬明含笑看他。
越青君指尖再次颤动,他蜷了蜷,拢进袖中。
他耳根再次爬上些许绯色,轻咳两声维持面上镇定,“我并非那样的人……”
“便是悬明不曾应我,我也只是……”
“只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半夜醒来将自己的心洗一洗,切一切,好做成一道美味的甜点,再让我尝一尝吗?”宁悬明好整以暇看他。
越青君:“……”
他轻轻咬唇,心下沉思自己究竟是何时给宁悬明加了毒舌技能,明明原著中他从未写过。
宁悬明轻笑一声,微微低头:“阴谋也好,阳谋也好,总归就为那几分情意。”
“可连我自己也不知,那几根情丝是否为真。”
“但若是殿下有办法,将它们确定为真,我便将之赠予你,许你此生,皆是良辰。”
越青君抬头,撞进宁悬明坦然从容的眼眸,袖中的手不自觉蜷紧,心跳也不禁快了几分,身体的反应不受掌控,心中的思绪也难得失序。
他匆匆垂眸,掩住神色,只余微红耳根,向宁悬明证明着他震动的心绪。
他好似渴了好几天,久未喝水的人,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好几杯冷茶,微凉的温度却未带去心口的热意。
脚下忽觉似是踩到什么,低头一看,却是散落在地上,还未收捡的玉珠。
越青君俯身将脚下那颗拾起,微凉的珠子握在掌心,心中才稍稍安定,脑中想着宁悬明方才所言。
如何确定?
怎么确定?
确定了如何?
若是确定不了又当如何?
连时限都没有,宁悬明所言,哪里是让他确定对方是否真心喜欢自己,而是在告诉越青君:想尽办法来引诱我,让我爱你,我不会拒绝,不会回避。
不必藏着掖着,不必小心翼翼,这一回,我许你过分一点,更过分一点。
我虽不知情爱,但将借这不知是否是错觉的情意,学着爱你。
没有时限,永不休止。
你为我深陷情冢,我也愿意用一生作陪。
落英缤纷后,风雨皆良辰。
第37章 明月应照我
章和帝回宫,太子早早便得了消息前去迎接。
骑马到了城门口,便见那里早已停了一辆马车,他一眼便认出车中人是谁。
冷笑一声骑马靠近:“六弟近来可是好出了一番风头,怎么来迎父皇,还坐在马车里?”
马车帘子微掀起一角,露出车内人半张侧颜:“三哥,无瑕前两日受了风,之后一直未好,今日不便下车与三哥见礼。”
太子心中不悦,面上也难免带上一点:“这人啊,稍微吹了点风,就容易飘起来,还是得时时看着脚下,否则不知天高地厚,迟早哪日就把自己摔着了。”
车内人神色淡淡,语气也依旧平静,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意思,“多谢三哥提醒。”
见无论如何对方也仍是这张死人脸,太子心下烦躁,可迎接天子的任务在前,太子不欲与他在此争执,转身去了另一边。
不过一会儿,太子就有些后悔了。
传话是说章和帝今日回来,太子为表孝心,一早便到了城门口,然而章和帝好享受,行程也极慢,眼见着都过了午时,还没瞧见人影,太子马也坐不下去了,在侍从帮助下下了马,才觉得自己的屁股得到了拯救。
转头一看不远处安安静静连帘子都没动一下的马车,太子深觉骑马来的自己好像个蠢货,就连刚刚讽刺越青君的样子也一定很蠢。
“殿下……”
“干什么!”太子没好气道。
“五皇子到了。”
太子转头看过去,见到五皇子也是坐着马车来的,心头又是一堵。
“来就来了,怎么,还要本宫迎接吗。”
前方远远观察的人传来消息,御驾就在前方不远。
太子当即调整好表情,整理了衣衫,转头便见越青君也从马车上下来。
“六弟这病可真听话,你想让它好就好,想让它不好就不好。”
越青君今日依旧是那身早已让人习惯的白衣,听见这声嘲讽也面不改色,“父皇龙气庇佑,在父皇面前,便是邪风病气也要稍退一筹。”
太子今日方觉,自己这个弟弟口才竟然不比他后院那些媚宠的女子差,他听了是什么感受不重要,但章和帝听了绝对会龙心大悦。
章和帝一觉醒来御驾都到了城门口,随侍的宫人伺候他梳洗,另有人禀报:“陛下,几位殿下如今正在城门等候陛下御驾。”
章和帝刚睡醒,懒洋洋道:“朕不过是从行宫回来,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但若是没人来,指不定就被记在他心里的小本本上。
待到走近,太子一身金黄最为耀眼夺目,五皇子一身蓝衣也极为雍容,唯有越青君一身白衣最为低调,站在最后,也不争先。
“父皇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如尽快回宫,母后一早就让御膳房备了您最爱吃的菜肴。”太子率先道。
见到太子,章和帝神色淡淡,听到皇后才稍稍缓和不少。
“听说父皇在行宫遇险,儿臣担心了好几日,今日见到父皇龙体康健,才算放心。”五皇子面露关心。
章和帝幽幽道:“哦?朕在行宫出事,老五在府中就听说了,这听得还挺远。”
五皇子面色微僵,当即解释道:“父皇恕罪,并非儿臣有心打探,只是母妃关心您,见到先前您派回宫传旨的太监,便关切了几句。”
章和帝这才收起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贵妃有心了。”
五皇子这下也不敢再多言,就怕不仅没落着好,还惹得一身骚。
“老六怎么不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章和帝转头看向越青君,当场表演了一个变脸,对着太子和五皇子的那张仿佛谁欠了他八百万两的老脸,对着越青君不说是笑成了菊花,但也是和颜悦色。
越青君走上前行礼,“见过父皇,父皇与三哥五哥共叙天伦,儿臣不便打扰。”
一阵风吹过,仿佛有沙子卡在嗓子眼,越青君咳了好几声:“咳咳……”
章和帝表情更和善了:“你也是,身体不好还学太子和老五来城门迎接,你能和他们比吗?”
自从发现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没有,连手下能用的人都只有一个后,章和帝心里那是越想越满意。
此时见到越青君生病还来接他,那就是更满意了。
“儿臣这是老毛病,经年如此,有劳父皇挂怀。”越青君微微笑道。
章和帝神色更加和蔼:“既是老毛病,平日更要注重保养,也不必回了,上朕的马车,免得又被风吹病了。”
“多谢父皇。”
太子和五皇子就眼睁睁看着越青君上了章和帝的马车,进去之前向他们看了一眼,唇角带着笑意,分明是寻常表情,但此时落在二人眼中,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御驾从二人身侧行过,吹他们一脸沙子。
望着越来越远的队伍,五皇子袖中的手越握越紧,瞥见太子也是一脸怒容,他反而放松下来,微微一笑:“六弟与父皇父子情深,太子殿下怎么还不高兴了?”
太子冷眼扫来,“休要胡说!”
五皇子抬手拍了拍肩上灰尘,“左右我瞧着,如今咱们父皇有了六弟这个忠孝双全好儿子,是见不着其他人了,我是无所谓,左右也不是太子,倒是三哥你,嫡长身份,却还要看六弟脸色,也是可笑。”
太子被气回宫,等再见不到身影,五皇子脸色才耷拉下来。
“让皇子妃进宫探望母妃。”
御驾还没进宫,城门口那一幕便被传开,章和帝有意抬举越青君,甚至不惜给太子和五皇子没脸。
这样捧的妃子常见,但这样被捧的皇子,越青君却还是头一份。
若说这还只是章和帝一时发病想教训一下太子,但在第二日难得的朝会上,竟也看见了越青君的身影,简直是明示,章和帝要抬举越青君,不仅是对宠物的宠爱,而是当真要人在朝堂上争一争。
天子支持,何其锋芒。
不过一日,越青君如今住的那座小别院就被往来的客人与拜礼给堆满,且因为这是章和帝的意思,越青君不能如从前般拒绝。
谁不想平步青云?
太子与五皇子根本不缺人,即便是投效,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根本不出彩,但是六皇子不一样,有宁悬明的例子在,就是最大的说服力。
自那日上了章和帝的马车,接受了对方的橄榄枝后,越青君便再也不能如从前般清净了。
不过,虽是收了那些礼,越青君还是让人将礼单抄录一份给宫里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