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挚友间的互帮互助,礼尚往来吗。
等药上完,越青君仍是没放宁悬明走。
“今夜原本为你准备了礼物,只是因为诸多意外而耽搁了。”
他望了眼外面天色,“如今时辰尚可,不知悬明愿不愿意瞧一瞧这份礼?”
宁悬明挑眉,“你的礼物不应该在宫里吗?”
他担心宫中不安全,才连夜送越青君回府,但越青君既然一早就要送他礼物,那么礼物也应当一早便在宫中才是。
越青君眉眼微弯,“大部分是在宫中,只是还有少部分在府上,宫中的来不及,府上的倒是还能看看。”
宁悬明心下好奇,也不知越青君准备的是什么礼物,竟还有零有整。
眼见越青君就这样出门,宁悬明连忙拉住他:“等等,好歹把大氅披上!”
一阵倒腾下,越青君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房门。
越青君跑去库房,开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箱子,比之前给宁悬明送银子的箱子还要大上许多。
“就这个吗?”宁悬明问。
“要去外面打开。”越青君领着宁悬明去宽阔的院子里,夜色中,唯有路上熹微灯光,将脚下道路照亮。
二人稍稍错身,越青君在前,宁悬明在后,以至于后者看不见前者表情。
“今夜有许多次,我都以为这礼物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越青君脚步越发慢了下来,或许也是此时注意力并非在脚下的路,而是身后之人。
忽而,脚下步子终于彻底停住,越青君侧身回头,双目真诚望着宁悬明,“悬明,谢谢你还愿意收下它。”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
宁悬明心中又是一软。
不知为何,明明他并非心软之人,但面对越青君,却很难不被对方动容,无论是戏剧性的相识,还是今夜谈心。
这大约也是章和帝喜欢越青君的原因,人总是容易被真诚打动。
他走上前,拥抱了越青君。
“何须言谢,无瑕本就是极好极好,值得人喜爱的人。”
“能与你相识,才是宁悬明一生之幸。”
到了院中空地,越青君将这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用火折子将引线点燃,随即将宁悬明拉远。
火苗烧完了引线,砰的一声,爆竹飞到天上,刹那间绽放出璀璨的火花。
虽只有一瞬,却也足够夺目耀眼。
宁悬明睁圆双眼,“这是……爆竹?”
可爆竹只能在地上响,如何能飞到天上去?
越青君含笑道:“也可以叫火树银花。”
宁悬明望着天空,目光专注,却只觉心中震撼不足以以言语道出,半晌,方才堪堪挤出两个字,“很美。”
他终于明白,为何越青君还要挑时辰,若是白天,定然映不出这东西一半魅力。
原来这就是越青君准备的礼物,确实够特别。
宁悬明转头回望不知何时站在侧后方的越青君,笑道:“想来殿下用了不少心思,这当真是我此生收过最贵重的礼物了。”
不,更贵重的你刚刚才收过。
越青君双眸微眯,却并非风雪糊眼。
绿珠之死,酒中之药,灯下谈心,都不过是让那份特殊礼物成熟的前菜。
越青君真正想要的,是完善卫无瑕这个人。
让卫无瑕,真正成为宁悬明心中毫无瑕疵,完美无缺,处处合心意,无一不喜欢的人。
然后,让卫无瑕爱他。
他把“卫无瑕”送给了宁悬明。
从今日开始,卫无瑕的一切皆属于宁悬明,他的肉身,他的灵魂,他的未来,他的七情六欲,皆因宁悬明而存在。
为你量身定制,完美匹配的爱人,才是越青君送的真正礼物。
砰!
砰!
烟花还在天空绚烂绽放,宁悬明看得专注仔细,于是也未曾注意,某人悄悄趁虚而入,小心翼翼握住自己的手。
先是缓缓勾住手指,一根、两根、三根……直至牵住整只手,温热传递至掌心。
察觉到的宁悬明转头,与越青君四目相对,眼中尽是彼此身影。
璀璨的烟火绽放在天际将明。
一道极轻、极轻的声音,也在砰砰声响下,落在宁悬明耳边。
“悬明,我修不成佛了。”
神佛不得妄动凡心。
偏这红尘最是醉人,凡心经不住勾引。
风雪明月夜,烛光烟火下,情如风起。
第21章 心如明镜
啪!
皇后这一巴掌半点也没收着力,将太子的脸打偏过去,只是她大约还有些分寸,手上脱了护甲,也没戴任何首饰,免得新年期间太子脸上还带着伤的事传出去,有失脸面。
“你去处理收尾,就是这么收尾的?”
“该去的人跑了,你看不过去,实在不想本宫计划落空,所以自己上了?”
“太子,军营里配种的马,有时都还需要药物发情,你比它还厉害,什么也不需要,自己就能完成任务。”
饶是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太子也被这短短几句话说得脸色又红又白。
“母后,儿臣知错。”
他乖乖跪在地上。
皇后冷冷道:“既然知错,那就自己将错误修正,守在秋芜殿外的人,本宫已经解决了,至于柳昭仪,你自己处置。”
太子自然知道皇后口中的处置是什么意思,犹犹豫豫道:“好歹是父皇的妃子,出了事,总不好交代吧?”
“他的妃子数不过来,难道每个都要交代?”
“你若是连柳昭仪都处理不了,本宫很难相信,你能做好其他事。”
太子大约也知道,自己这回错了,见皇后这般坚持,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见状,皇后才勉强缓和面色,伸手抚过太子面颊,面带关心,“疼不疼?有点红,等会儿回去让人敷敷,好好上药。”
几步随意的关怀,太子却听得心中一酸,忍着委屈道:“不疼,儿臣知道母后是为我好。”
“既然知道,就要好好听话。”
太子点头应下。
等太子走后,皇后才面沉如水。
“这种蠢货,怎么会是姐姐的孩子。”
*
也不知宁悬明的嘴是开了光,还是越青君给他的主角光环太过闪瞎眼,翌日醒来,越青君就感觉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都不用请大夫,越青君也知道自己是病了。
府中上下纷纷惊动,风寒在此时可是极重的病,致死率很高。
吕言去宫中请值班的御医,宁悬明坐在床边,给越青君喂粥,“昨夜就该早些休息,多吹了阵风,果然就发热了。”
越青君此时虽是比寻常还要虚弱,却还能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跟宁悬明说话。
“我却觉得,那阵风吹得值得,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不是每一次,都正好有那样恰到好处的风。”
宁悬明喂粥的动作微顿,眸光动了动,好笑道:“人还病着,就别跟我拉东扯西了,再吃几口,多睡会儿,御医就来了。”
越青君笑了笑,歉声道:“原本请你来府上是让人伺候的,如今却是反过来,倒让你尽照顾我了。”
宁悬明面色不变,“我本就是你的臣属,伺候你也是理所应当。”
越青君努力睁了睁眼睛,却仍只觉得眼前人眉目不甚清晰,“悬明并非我的臣属。”
“你是我想要以我所拥有的一切相送,都觉得委屈了的人。”
宁悬明放下碗,给他盖好被子,将越青君的手塞回被子里时,触碰到那手背上微微肿起来的牙印,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收回手。
“殿下还是省点力气,一会儿还得喝药。”
越青君扯着唇角浅浅一笑,闭上眼睛。
宁悬明出了房门,回头静静看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宁郎中,御医请来了。”
吕言面上带着汗珠,显然走得很急。
御医跟在身后,双唇被冻得发白,却还是向宁悬明拱手,“不知病人在何处?”
宁悬明推门领着御医进去。
待到御医也诊完脉了,宁悬明:“殿下情况如何?”
御医叹了口气,“近日才吃了损伤身体的药,还未补回来,又染了风寒,这风寒怕是要十天半月才能好,且在这之后,也要喝上一段时间补药,固本培元。”
“有劳御医了,您请这边开药。”宁悬明给了赏银,让人带他去隔壁。
待到屋内只有自己,宁悬明方才走到床边,他今日本是一早便要走的,却没想到被越青君猝不及防的一病给留了下来,如今越青君这里要病上十天半个月,莫不是他也要待上十天半月?
不知何时,床上的越青君已然睡去,宁悬明探了探他的额头,只觉得再热点都能煮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