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不咎就要过来给小段把脉。
裴再适时开口,“是一些祛瘀的药膏,昨天小段喝完酒摔了一跤。”
“这样。”不咎半信半疑。
小段觉得这地方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他把那几瓶药膏胡乱塞进怀里,“我回去补觉了。”
第33章
宫里送出来的东西多,除了各种器物衣食,伺候的太监宫人,还有不少工匠。
小段毕竟是皇子,他住在裴府,裴府便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清简。
外诸司遣人来同裴再商议相关事宜,裴府之前闲置的花园池塘戏楼都要重修起来。
裴再跟人看地图的空档,不咎进来说,郑侯家的三公子上门,来找小段。
郑三公子郑防心,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
他在宫中当差,是御前侍卫,如果小段能跟他认识,多半是因为这层关系。
午后刚过,他挑这个时间上门,其实有些不合规矩。
再加上他平日里和裴再也没有多少交集,因此在裴再面前,显得极不自在。
不咎去叫小段,小段这会儿应该还睡着,裴再着人上了茶。
“郑侯一向可好?”裴再开口。
郑防心赶紧道:“家父都好,有劳裴大人记挂。”
裴再点头,又问郑防心近来做什么,就着官职、朝事随意谈了几句。
小段在门外听着只觉得想笑,裴再比郑防心大不了多少,谈话间却好像差了一辈。
裴再看了眼门外,小段收了笑,理了理衣服,走进去。
郑防心看见他,简直如蒙大赦。他放下茶杯,从跟裴再不咸不淡地寒暄中脱身,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殿下。”
主位上,裴再放下茶,打量着小段。
小段今日穿了件枫叶红的衣裳,天渐渐暖了,但是小段穿的还是很厚实,雪白的风毛簇拥着他的脸,看上去华贵又精致。
“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小段走过去,态度很热络,“走吧走吧,这就出门。”
郑防心站起来,裴再没有动,问:“去哪儿?”
“随便逛逛,”小段笑嘻嘻地拍了拍郑防心,“郑三公子说我初来乍到,不晓得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多。他做个东道,邀上一班好友,出去走动走动。”
郑防心赶紧对裴再说:“多亏了殿下肯给这个面子。”
裴再看着小段哥俩好似的揽着郑防心,因为全身各处的隐痛,小段伸手的动作有些滞涩,显得不那么流畅。
裴再看在眼里,轻笑了一声,道:“叫不闻跟着,多加小心。”
小段挺了挺酸疼的背,要笑不笑地睨了裴再一眼,“走了。”
裴再送小段和郑防心到厅外,不咎走过来,道:“外头停着好几辆马车,还有好些勋贵子弟。”
裴再道:“他在宫里还真是没闲着。”
用钦天监说服了皇帝出宫,结识了郑防心这些纨绔子弟,更不要说以他的性格,必然打听过裴再在宫中居住之时的旧事。
不咎看了看裴再的神色,“这不是坏事,小段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开始做事情了。”
裴再却皱眉,“他太不听话,由着他自己去做,说不定会闹出大乱子。”
不咎笑了,“公子,你最开始看上小段,也不是看上他的听话。”
裴再微顿,他看向不咎。
不咎斟酌着,“自张金风接我们回京城开始,公子对小段的不放心就与日俱增。我知道京城比新平危险,但是公子也说过,再神机妙算的人也不能事事周全。”
裴再听着不咎的意思,“你觉得我管他太多?”
不咎委婉道:“把心力放在让小段听话上,属实费力不讨好。不如让小段自己出去试试,或许京城就需要这样的天降奇兵呢。”
这倒是裴再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他不满意小段太防备自己,却没发觉自己也在跟小段较劲。
“还是修行不到家啊。”裴再笑笑。
远远地,小段还没走远的嬉笑声传过来,裴再听了一会儿,忽然轻嗤一声,转身走了。
郑防心接上小段,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酒楼里早有他们定好的包厢,几个人真是纨绔公子的做派,咋咋呼呼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种招摇过市赢来的目光,有些人认为是鄙夷,但是郑防心一类人看来,显然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楼上包厢里,一进来只觉暖香馥郁,温暖宜人。一大张圆桌酒菜俱全,几个娇媚的姑娘捧着琴瑟萧笛,站在屏风边。
小段解下披风,入了主座,其余几个人推推搡搡的也各自入座,姑娘们坐在席外的圆凳上,弹唱着拿手小调。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好地方?”小段撑着头,“菜色是不错,可是光吃饭有什么意思。”
郑防心道:“吃饱了才好去别处耍,殿下不要着急。”
一个姑娘上来给小段倒酒,郑防心接着道:“只是,最好不要让裴大人知晓。”
小段来了兴致,“为什么?”
席上几个人面面相觑,还能是为什么。
裴再是何等人物,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京城一半的人都想要他做自己儿子,另一半想要他做自己女婿。
他多出众,这些纨绔子弟就有多灰头土脸,在做的各位,没有一个不被家里人拿来跟裴再比过的。
小段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怕他呢。”
“怕倒也谈不上,只是实在玩不到一块去,”郑防心道:“见了面,还能谈什么,他谈经史子集,我总不能跟他说,翠欢楼的头牌极美吧。”
小段哈哈大笑,“你该去试试,说不定他从善如流呢。”
见小段没有生气,席上几个人放下了心,笑着道:“有殿下这句话,我还真想去试试。”
“裴再那样的人,说不得就是假正经,背地里什么样子谁知道?”
“我爹还老夸他,夸得他天上有地下无,但是你说,他再怎么着也是个男人,活到二十八岁,还能没试过那档子事吧。”
哗啦一下,小段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地上。
郑防心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小段。
小段摆摆手,自己拉着椅子坐起来,看着害他摔倒的罪魁祸首。
倒酒的姑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只是含羞带怯地在小段身上掐了一把,没想到小段的反应这么大。
实话讲,姑娘下手不重,只是架不住小段刚被凌虐过的惨不忍睹的腰。
郑防心关切的问,“公子没事吧。”
小段摇摇头,他重新坐回去,但是也没心情听人骂裴再。
吃完饭,郑防心等人带着小段去了逍遥馆。
逍遥馆,名字取得好,小段进去之前还在想这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听着杂乱的骰子麻将牌九的声音,他立刻理解了逍遥馆的意思。
赌场的一楼总是乌烟瘴气,像小段这样身份的人当然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郑防心带着小段上了包厢里,包厢里更干净,香薰掩去了赌场特有的那股味道,相应的,楼上的赌注也更大。
小段站在一个桌子旁边看一个书生摇骰子,他好奇道:“读书人也来赌?”
郑防心笑道:“读书人也喜欢寻逍遥啊。”
小段点点头,说话间,那书生激动起来,骰子赢了,他手边立刻聚满了银子银锭铜板。
小段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这毕竟是赌,说给裴再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郑防心赶紧道:“小赌怡情,玩玩罢了,连读书人都在,可见这也是风雅之事。”
小段捡了一个骰子拿在手里,“但是我没带钱。”
郑防心笑道:“哪里需要公子出钱。”
他一挥手,一个小厮捧着一托盘的银元宝。
小段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慢慢笑起来。
天色将晚,郑防心好说歹说将小段从逍遥馆劝出来,“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玩吧。”
小段把不知道从谁那里赢来的玉坠子挂在手上晃来晃去,“郑三公子,你真别说,逍遥馆是个好地方,下次你还带我来?”
郑防心勉强笑笑,“当然,当然。”
一个小厮跟在小段身后捧着一匣子快要合不拢的金银,几个眼馋也下场去赌的公子哥,连腰带也被小段赢回来了。
换了郑防心,他肯定不会让同行的人这么狼狈。
可是小段不管这些,他指挥小厮把这一匣子金银放进马车里,“仔细着点,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小段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将要上车时,却被一个人扑过来。
“你等等,你等等!”来人是那个赌钱的书生,他不知道在赌坊里待了多久,两眼青黑。方才才赢了不知道多少钱,这会儿已经全输出去了。
他盯着小段手上的玉坠子,“这个东西是我的。”
“我知道啊,”小段道:“是你输给我的。”
书生抹了一把脸,“公子,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我......”
小段嗤笑一声,“很重要你还拿来赌。”
小段懒得听他说完话,小厮把书生拉开,小段上了马车,跟郑防心告别,“郑三公子,回头记得还来找我玩。”
郑防心自然无有不应。
天黑透了,裴府上下都点着灯,一路亮堂堂。
小段抱着那匣子金银,一路走一路叮叮当当的掉铜板。
屋子里,裴再翻看白日与外诸司商议定的事务,换女坐在窗下默写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