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从心底撕心裂肺的翻搅上来,沈钦忽然就爆发了,曲成溪猛地仰起头睁开眼睛,下巴被沈钦捏在手中狠狠抬了起来:“你别想就这么等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凑够五片星河雪梅,让你永生永世都陪在我身边!”
“五片?”曲成溪仰着头冷笑,“你现在手里只有一片,还是之前我在雪山之巅用半条命换来的。凑齐五片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你八百年后凑齐,我也早就死了。”
“谁说我只有一片?”沈钦墨色的眸子深处透出疯狂的底色,“我在江南不是还有一片吗。”
曲成溪的身子微微一僵,下一秒脸色骤变!
“没错,就是你在秦淮楼抢走,又送给平澜派的那一片。”沈钦摩挲着曲成溪光滑的脸颊,“那片已经借给池家太久了,我该拿回来了。”
啪!
曲成溪猛地抓住了沈钦的手腕,手指几乎刺破沈钦的华服:“你想做什么!!”
这是这些天沈钦接收到的曲成溪最鲜活也最剧烈的反应,沈钦兴奋得血液瞬间沸腾起来:“怎么,担心了?”
“沈钦!”
“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隔岸观火罢了。”沈钦忽的猛地把曲成溪按在了车板上,剧烈的撞击让整个马车都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就这么在意那些正道?你不过在平澜派当了几天的先生而已,他们值得你这样吗?还是说……爱屋及乌,你是因为萧璋才对那些正道的杂碎格外怜惜?”
“如果你伤害他们我不会放过你!”曲成溪牙齿咬得死紧,一股极端的恐惧和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让他几乎发起抖来。
——萧璋在不在江南?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应该是走了……他一定得在江南坐镇!否则江南恐怕要出事!
沈钦惊讶地挑起眉,像是第一次认识曲成溪似的,用拇指按住曲成溪的唇,轻轻摩挲着:“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和他们混在一起过,你就和他们是一家人了吧。”
“……”
沈钦低声道:“你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你注定属于黑暗,光明之下阴影无处藏匿,如果他们知道你就是曲成溪,你猜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
“屈前辈好厉害!以后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天境大能!”
“屈前辈,我的灵力总是运转不顺,你能帮帮我吗?”
“真的感谢了,屈前辈能给我们的孩子们当老师,正道有您真是天大的幸运。”
“屈前辈!……屈前辈!”“屈前辈!——”
“阿漾,你真好……”
……
无数稚嫩的脸天真无邪地笑着,阳光透过阴霾将阴森冷淡的灵魂从泥沼中拽起来,却又在顷刻间被更浓重的黑暗吞没……
他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一个将死之人对于生死都置之度外,又怎么会关心其他,可是这一刻,心中无声的声音却在嘶吼呐喊,仿佛灵魂揪成了一团。
曲成溪一口咬破了沈钦的拇指!
鲜血从沈钦的手指溢出来,在指尖凝聚成红色的血珠,就在即将掉落的瞬间,沈钦伸出舌头,把那滴血舔舐掉,笑了:“这才是我熟悉的曲漾。”
然后他忽的狠狠地压住了曲成溪,膝盖顶在他的胯骨上,掐住他的腰,未卜先知似的制止了他想要跳出马车的动作:“别动。”
“你想让我更恨你吗!”曲成溪挣扎着嘶吼道。
“恨就恨吧。”沈钦带着血腥气的唇凑近他耳边:“为了你的命,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那朵星河雪梅,我必然要拿回来。”
同一时刻,浓重的云层后一直紧跟着马车的萧璋御剑从空中无声地落了下去——雾灵山就在脚下了,这一次,他一定要见到阿漾。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相见
车内没有人说话,如果有人此时掀开车帘的话,大概率会以为两人之间正在进行什么暧昧的动作,沈钦掐着曲成溪的腰把他按在车板上,两人的距离极近,沈钦低头就能亲到曲成溪的唇。
然而只有沈钦自己知道,曲成溪的袖中早已无声的滑出一柄短刃,锋利的刀尖就顶在他的腰眼上。
沈钦呵的笑了一声。
咔嚓。
忽的车身晃了一下,小厮敲了敲车厢:“教主,狩猎场到了。”
沈钦温柔的看着曲成溪:“看你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我,不然咱们先下车吧。”他说完松开曲成溪掀开帘子,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示意曲成溪出去。
曲成溪冷冷收回到,目不斜视地下车,直接冲小厮伸手:“箭呢。”
山风呼啸,把曲成溪鬓角的头发高高扬起,小厮只觉得他身上有种强大的气场,不敢怠慢,立刻把镶了宝石的箭递到曲成溪掌心。
曲成溪接过来看了一眼,嗤之以鼻地冷笑了一声,看也没看沈钦地道:“你在这雾灵山周围早就布置了只进不出的结界吧,我也跑不了,你也没必要看着我。”
沈钦淡笑:“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散心……”
嗖!——
利箭贴着沈钦的侧脸划过,凌厉的风瞬间刺破皮肤,紧接着咚地一声扎进了沈钦身后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上,箭头上一只野兔被一箭穿头,瞬间毙命。
曲成溪松开握着弓弦的手,笑得像个妖精:“心情确实舒畅了不少。”
沈钦轻轻摸了一把脸,指尖一片殷红。
周围的小厮们瞬间惊恐地跪倒了一片,那可是花月教教主沈钦!整个神州大地都闻风丧胆的天境魔教首领!谁要是稍微让他看不顺眼了立刻就会死在他手下,这人竟敢刺破沈钦的脸!
曲成溪回来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教中大部分教众都以为这美人只是沈钦的男宠。
就当所有的小厮都以为曲成溪死定了时,沈钦却忽的对他道:“敢不敢打一个赌?比今天谁的猎物多,如果你赢了,我放你走。”
远处的林中传来了呦呦鹿鸣,曲成溪几乎是瞬间原地消失,根本没有问输了会怎么样,已经闪电般地冲进了密林深处。
“教主。”小厮小声询问,“要不要我们带人跟上。”
“你们跟不上他的步伐的。”沈钦笑起来,温文尔雅地脸上露出了近乎享受的表情,舔掉了手指上的鲜血,“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沈钦会放他走?鬼才相信。
林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鹿之间一道紫色的风瞬间袭来,立刻奔窜逃走,然而曲成溪直接略过它们根本没有停,直扎进密林最深处。
他顾不上沈钦打的什么算盘,现在最重要的是事情是借机离开沈钦的眼线,通知江南!
“那片已经借给池家太久了,我该拿回来了。”
“为了你的命,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沈钦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这样的威胁太实质了,他肯定在江南布置了什么局,而且很快就要应验!
曲成溪猛地停下脚步,此时他已经处密林深处,距离沈钦已经足够远,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曲成溪仰头对天,两指放在口中用力吹了一声。
尖锐的口哨声穿越树林直冲云霄——
希望自己假死这几个月张显不仅照顾好了那些鸽子,也喂了自己放养在燕郊的鹰。
远处传来一声鹰啼的回应,曲成溪猛地松了一口气,正要再吹一声帮鹰确认自己的位置,却忽的感觉身后冷风微动。
那一瞬间曲成溪简直毛骨悚然,身后这人在他背后忽然冒出来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灵力肯定到了天境,大山里除了沈钦还能有谁!
下一秒背后那人猛地抱住了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阿漾。”
猎鹰在空中发出了悠长的鸣叫,没有得到回应,又疑惑地飞远了。
风从山中吹过,树木哗哗作响,曲成溪整个人都僵直住了,像是被电流直穿心脏,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好想你。”萧璋沙哑的声音从耳后响起,宽厚的臂膀把曲成溪紧紧地抱住,像是无论如何都再不会放开。
江南。
宴会的欢庆像是永远都不会完结,池清穿着往日里根本不会碰的鲜艳华服坐在明铎和池盈下方的座上,被接二连三的敬酒灌得晕头转向,人都有点认不清了。
“二舅来啦!哎呀您怎么还送礼啊,多谢多谢……”
“老婶您又漂亮了!哎哟这不是小铁棍吗,都长这么大了!快让表哥看看。”
明禅:“这是你堂妹小蜜桃……”
这酒喝的,男女都不分了,再这样下去连人畜都不分了,指不定要抱着门口的看门狗叫二哥呢。
“行了,别喝了,都醉成什么样了。”送走二舅一家人,明禅赶紧夺走他的酒杯,以前明禅羡慕极了他有那么多和善的亲戚,今天却真实犯愁。
“我……没醉吧……”池清的脸上飘着醉酒的绯红,整个人在座位上摇摇晃晃的傻笑着,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天真,直往明禅身上倒,明禅扶住他散发着酒香的柔软身子,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眼看着又有人凑了上来要敬酒,池清一梗脖坐直了又要端杯,却被明禅直接拦下:“大伯大娘,他喝醉了,我先带他去后面洗个脸。”
池清晕晕乎乎的被明禅拉着手不由分说的拽走了,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好像被推进了一个屋子,然后脚下一扭,就摔进了柔软的床塌里。
“这好像,是我的房间……”池清抹了抹熟悉的枕头,仰躺在自己的床上笑起来。
“你在这里休息休息,醒醒酒。”明禅坐到了床边。
池清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冲明禅招招手,拍拍自己身边:“明禅,你过来……陪我一起躺着……”
明禅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躲闪:“咱们从十岁以后就没有再睡过一张床了。”
“来嘛!”池清发起酒疯来,扯住明禅的腰带一用力,直接把人拽到了自己身上,这一下池清自己都懵了,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只是这姿势,怎么有点……
明禅双手撑在他耳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池清被他笼罩在阴影里,莫名的清醒了几分,他似乎听到了明禅加重的呼吸声。
不能这样。明禅在心中对自己说。不能乘人之危。
这些年池清对他的爱慕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从未回应过。自己旁观着他笑,安慰他哭,装傻充愣的装作不懂他为什么总往炎阕宫跑,假装不懂他的心。
因为自己是明家的继承人,注定要以门派为重,他和池家可以是兄弟,但是不能联姻,正道门派不会允许两家势力最大的家族紧密到这种程度,否则对其他门派威胁是致命的……
父亲也不会允许,多疑的父亲时刻警惕着池家窃取明家的密法,可是这太可笑了,池清和自己对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自己感兴趣的,只有一个人……
“阿禅……”池清的眼睛在酒意下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眼底的卧蚕温柔地鼓起来,“你是准备送我你的礼物了吗?”
醉酒醉到这个程度,会忘掉发生过的事情吗,明禅已经不在乎了,他捏住池清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雾灵山。
萧璋的气息那么熟悉,那宽阔的胸口和梦中一模一样。
“你怎么来了。”曲成溪足足有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看,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抱住朝思暮想的身体再不松手。
萧璋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眷恋地轻轻蹭着:“你放心,我用了秘术,不会触发结界,沈钦不知道我来了。”
“你以为我想见你吗。”曲成溪的声音冷得像冰,思念和痛楚同时在身体里翻搅,几乎把他从内部撕裂,“你在醉春楼对我做的事情,我还没忘。”
萧璋的身子微微一颤,紧紧抱着他的手立刻更紧了几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阿漾,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曲成溪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