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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是人间的龙_分节阅读_第49节
小说作者:画眉郎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561 KB   上传时间:2025-01-14 22:28:09

  斯文男人急切道:“我的鱼不见了。”

  墨观至:“……”

  墨观至迟疑道:“你说的这个鱼,它是正经的鱼吧?”

  斯文男人被问得一愣,奇怪道:“鱼还有不正经的吗?”

  “就是你的鱼,不是什么人鱼或者鱼人种,没有长脚或者胸毛什么的吧?”

  墨观至可不敢赌对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廖悾君。

  斯文男人满脸惊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略显警惕地看着墨观至,似乎在判断他的精神状况。

  墨观至:“……”

  墨观至咳嗽两声,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你继续往下说吧。”

  他不免有些赧然,心想自己果然被玄玄学学的奇怪事件给洗脑了,现实世界哪里会频繁出现非正常事件呢?

  如此自我批判着,就听那头的斯文男人说道:“就是我在找我养着一池塘的鱼。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睡不着,就去塘边遛弯,结果不知从哪儿刮起一阵妖风。妖风卷啊卷,最后变成一小撮龙卷风,直接伸到我的鱼塘里,吸溜一下就把我所有的鱼都吸走了,一条都不剩。”

  嗯?

  听着好像也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墨观至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先详细说说情况吧。”

  斯文男人显然有备而来,只深吸了一口气,就将早已打好的草稿一口气说了出来。

  斯文男人自我介绍叫燕鑫淼,从名字可知,他出生时缺金又缺水。燕鑫淼是毛春人,在大城市度过四年大学时光后又留在当地打拼了几年。而立之年过后,他迟钝地领悟出他名字的真谛:他五行缺金指的是他命里缺钱,与其在一线城市拼死拼活,拼着头秃的风险去赚一间卫生间,不如回家搞水产生意。

  想明白后,燕鑫淼毅然决然地辞去在大厂还算高薪的运营工作,回到毛春。毛春水资源丰富,周边类似芙蓉村这样专注水产的地方并不少。燕鑫淼没花多少工夫就说服一个当地老农,以超乎想象的极低价格租下盘下一个几乎废弃的深山老鱼塘。

  老鱼塘位置偏远,多年不曾修缮,但胜在面积大,且是活水塘,水质不错,周边自然环境也好。燕鑫淼很是满意。只可惜他经验不足,开局没做好功课,一塘的鱼苗全都翻了白肚皮,全靠一身倔强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强撑下来。

  最初的几个月钱都砸在清理鱼塘、确定鱼苗种、尝试养鱼……并重复循环这几个步骤。想象中做个逍遥自在的鱼塘主的画面没有发生,养鱼的过程远比纸上谈兵来得残酷现实许多。不过短短半年,燕鑫淼多年积蓄清空一半。

  他痛定思痛,最后还是决定重拾老本行,打算利用网络为自己的鱼塘造势,打造一系列“塘设”,走小众、清新的营销路线。同时,他专门请教了资深的养鱼户,从头开始学养鱼,又引入不少先进设备。

  当时,回乡种田的自媒体浪潮风声极高。燕鑫淼适逢其会,以“百年深山老鱼塘”为噱头,迅速找准定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将账号做得小有规模,哪怕卖不成鱼,也能通过经营自媒体账号勉强做到收支平衡。

  营销策略的胜利使燕鑫淼深受鼓舞,打算做一波大的。他的初步想法是将挑选一池的模样好看的红鲤,精心饲养,趁着年底年节多,以“锦鲤”名义包装售卖给城里贪图新鲜的年轻人。

  单纯贩卖鲤鱼自然算不上多新鲜,也无法卖出价格,但若是加上精美的包装,再附以一整套的文化背景包装,哪怕只是 普普通通的红鲤也能身价骤增。

  说起来,所谓的圣诞平安夜必吃苹果的习俗,也不过是民众人云亦云和商家推波助澜的结果。只要能将概念卖出去,那么用锦鲤替代平安果完全可行。况且随着年轻一代对“好运加身”的迷信愈来愈烈,燕鑫淼深信自己此次绝对能一举成功,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事实上,他离成功确实只有半步之遥。为了确保最后推出的锦鲤条条饱满,燕鑫淼矜矜业业、小心翼翼地养了大半年的鱼,虽有亏损,幸而没遭到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冬季。就在他摩拳擦掌,打算推出第一波锦鲤宣传广告时,天降大运,毛春传出有龙的传言。

  一时间,关于毛春风水好的言论甚嚣尘上,连带着毛春的水产品,尤其是被视为“龙子龙孙”的鱼类,也跟着水涨船高。燕鑫淼喜出望外,连忙抓住商机,乘势以“神龙故乡”培育的“真锦鲤”的名头推出自己的一池红鲤。

  效果果然不同凡响,加上他先前积攒的人气,这一波可谓赚足名声。甚至有附近的自媒体蜂拥而来,争先与锦鲤合影。一时间,老鱼塘成为远近闻名的网红打卡地。

  有人瞧出其中的商机,拿着现钱要求入股,生意越做越大。燕鑫淼原本筹划着今年圣诞节就推出第一波锦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哪成想一夜妖风,把他的鱼全都卷走了,便发生了之前所言的那一幕。

  燕鑫淼越说越丧气,说到最后,几乎是在捶胸顿足。

  “我前期投入那么大,后来也甄别了几家要入股的合作商,这一下要是竹篮打水,那我就彻底完了。大佬啊,求求你了,请一定帮帮我吧!这里头绝对有古怪啊!”

  墨观至听完整个过程,陷入沉思。身为普通人,他不想思考问题时总是从玄学角度出发。听燕鑫淼的描述,那龙卷风也可能是自然产物。龙卷风卷走鱼群的新闻层出不穷,通常都是龙卷风裹挟着鱼群进入另一领域,风头减弱后,鱼群便会成批成批往下落,由此又被称之为“鱼雨”。若是这种情况,那么燕鑫淼的红鲤恐怕真的有去无回了,这也并非是人力可挽回的。

  墨观至抬头看向燕鑫淼,还未开口,对方像是看穿了他想说的话,赶在他拒绝之前补充道:“我都问过村里人了,都说我们那附近从来没有出现过龙卷风。而且我看那龙卷风又细又长,看着像根软趴趴的吸管似的,实在不像是有力气把鱼都带走的样子。况且,就算是风刮走了,怎么会连一条都不剩下?我后来下水摸过了,干干净净,真的是一条不剩。”

  墨观至没说话。

  燕鑫淼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又说道:“我本来也没有这么迷信的,但是刮龙卷风的那天晚上,我在现场,明明就听见风里头有扇翅膀的动静。”

  “扇翅膀?”

  “对啊,声音很明显,就像是那种很大的鸟才能搞出来的。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有什么……妖怪?”

  说到最后两个字,燕鑫淼明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墨观至。

  “后来啊,我听村里有些那方面经验的老人点拨过,说是越有灵气的地方越容易出古怪。像我这种,恐怕就是没有祭拜地仙,被对方收了保护费呢。我估计会不会就是有什么爱吃鱼的鸟大仙把我的鱼都吃了。”

  见他一副又害怕又兴奋的模样,墨观至不由好笑,问道:“既然是要供奉地仙,你还想着找回鱼,不怕把人得罪得更狠了吗?”

  燕鑫淼闻言,苦着一张脸,摇头叹气。

  “我不就是想着鸟大仙胃口再好也不一定一口气就能把所有鱼都吞了。要是我这里积极主动些,说不定多少能挽回点损失嘛,哪怕只找回三分之一,让我把圣诞节这一关闯过去也是好的哇。”

  “原本塘里有多少鱼?”

  “投了大约五千尾鱼苗吧,后来损失了一些,我估计大概剩下四千左右。”

  不得不说,燕鑫淼还是“艺高人胆大”。墨观至对养鱼不通,多少也知道一亩范围内能容纳的鱼苗数量有限,若是只饲养单一鱼种,风险太大。也就只有燕鑫淼这种以营销为主业的业余塘主才会有胆量这么干。

  墨观至面露为难,不是他不愿意帮忙,是他自知有心无力。上一回从芙蓉村死里逃生,他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缘故。只有一点他能肯定,那只意外闯入的小黑猫一定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思及此,墨观至心念一动。

  或许是接收到他的感念,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小家伙从落叶堆里冒了出来,窸窸窣窣朝他走来。墨观至听见动静,抬眼去看,顿时两眼放光。

  只见小黑猫缓步走着,一边走一边略显不耐烦地抖着爪子,将上头附着的落叶统统扫下去。只是他顾得了爪子却忘了脑袋,墨观至看着小黑猫就这样头顶一片红色的枫叶,颠颠朝自己小跑而来,脸上的小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却能从眉间看出一丝急迫。

  墨观至禁不住笑起来。

  小黑猫来到人类的脚边,先是对准他的脚踝来了一记不轻不重的猫猫拳,仿佛在质问人类为何如此磨蹭让小猫咪在一旁空等。而后,小黑猫大度地放下小节。他的两只前爪踩上墨观至的鞋面,攀着他的裤腿蹭蹭登上粉色小三轮。

  早已超载不知多少的小三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小黑猫别起耳朵,沉默片刻,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踩着墨观至的腿一路来到车把手位置。他将自己挤在车头和墨观至胸口之间,两只前爪揣起来,眯缝双眼瞪向胖橘等。

  之前墨观至和燕鑫淼谈话时,其余四人一猫皆是听得津津有味。此时见到小黑猫,不知是不是错觉,墨观至总觉得那几只都规矩不少,或是别开视线,或是看东看西,一脸此事与我无关的风轻云淡的模样。

  小黑猫张开口,嗷出一串不明所以的喵喵语,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友善。墨观至自然是没听懂,却见臧小欢等人一脸恍然大悟,争相点头。

  白芝率先说道:“不如这样吧,既然老板还要面试观察我们几个,不如就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四人吧。如果我们表现得好,那老板就将我们都收下。我们先随这位先生去看看他的鱼塘,老板就留下来陪……呃,留下来玩耍吧。”

  如此,还不等墨观至发表意见,几人连同燕鑫淼都没有意见。燕鑫淼大约是对能发传单的胖橘家族有着莫名的信心,不等白芝等人开口,主动提出要开车送他们。一行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远了,顺带带走了完成接引任务的胖橘。

  原地只剩下一人一猫,和一辆吱吱嘎嘎的小三轮。

  墨观至眨眨眼睛,低头看去小黑猫,温柔地摘去毛脑袋上的红叶,问道:“那么接下来,你还安排了什么节目呢?”

  小黑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胡须骄傲地翘起,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墨观至不由得对自己接下来的冒险生出些许好奇和期待。

  一人一猫独处的画面其乐融融,那头贺老汉和严粟的谈话气氛就显得不那么和谐了。

  严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贺老汉解释他们祖孙俩身上出现的症状。简而言之,那天进入芙蓉村的贺老汉和贺长生都并非是真人,而是他们的魂体,也就是通俗而言的离魂。

  而贺老汉进入关口年纪,本身阳气弱,又因担心孙儿的情况,焦急之下也跟着离魂。幸而有巫元先前赠与的符箓镇魂,这才没有伤其魂魄。

  有芙蓉村古怪的灵场加持,贺老汉看着和常人无异,唯有一见面就触碰到他胳膊的墨观至敏锐地察觉出些许异样。

  在贺长生的记忆里,他是跟着爷爷的背影才来到芙蓉村的。然而实际上,原本是他因着血亲因果,且小孩魂体不稳,才不知不觉地被招到芙蓉村的灵场。

  严粟说得委婉,贺老汉却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便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来,贺老汉不欲多说,满脸的褶皱抖得厉害。幸而严粟也没有要在细枝末节上刨根究底的意思,很快就笑着转移了话题。

  他道:“老先生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鲤鱼阳气重,回家后让你家中晚辈买一条活鲤鱼烧给你吃,平日里多晒晒太阳,也就行了。”

  毛春便有给进入关口年龄的老人购买鲜活鲤鱼的传统。在民间传言中,鲤鱼越过龙门即为龙,而龙是至阳之物,由此鲤鱼也被视作富有阳气的生灵,经常被当做求子的福兆。传统年画中,总是会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抱着一尾红艳艳的鲤鱼,寓意正来自于此。

  贺老汉沉沉叹气,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点头。

  如此一通交代后,为表诚意,严粟特地开车将贺老汉祖孙二人送回家。这一次,他身边只带着一位名为柳槃的女队员。目送祖孙二人进入家门后,汽车再次上路,严粟打转方向盘,毫不犹豫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柳槃看出严粟的打算,犹豫道:“严队,我看毛春这里还挺看重冬至的,一定要今天赶着去审吗?万一撞见人家阖家团圆的,多尴尬啊。”

  严粟重重吐出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几分戏谑的神态。

  他回道:“也不是我想加班加点呀,你仔细品毛春附近的炁场,越来越凶,已经不是小打小闹就能控制得了的。这事情拖不得,迟则生变。早一日寻到源头,就能给找到解决方案多留出一点时间。何况,经历过芙蓉村一案后,我看那两个女人家里恐怕不会太平,过不过节还是两说呢。”

  柳槃闻言,也是暗自叹息,不再多言。

  两人驱车来到姚立家,果然如严粟预料的那般,偌大的别墅中装修得富丽堂皇,却依旧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烟火气。

  而他们要找的人就坐在豪华的真皮沙发内,一脸平静,好似早已预料两人的登门。

  严粟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径直挑了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单人沙发坐下来,正好直直对上姚立。

  “姚女士,”严粟笑得灿烂,“我想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开始自己的演讲了。”

  姚立忽地嗤笑一声,总是挺直的腰板塌了下去,整个人软绵绵地倚靠上沙发,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她微抬下巴,双眸迎上华丽的大吊灯,眼神变得迷离。

  毫无预兆地,姚立开口说起自己的故事。故事很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略显生疏的口音,却字字清晰。

  “我原名姚秀凤,就是最土的那几个字。我老家在西川山城,是当年最穷的农村地区。2000年,千禧年,是个龙年。我哥就属龙,却是条孬龙。他比我大了整整六岁,家里供到大专毕业,没找着好工作,还坏了手,回家歇了两年。眼见着年纪大了,家里也没盖新房,娶不上婆娘,爸妈都着急。他们想逼我嫁人,收点彩礼钱好给我哥说亲。我不肯,偷了半瓶农药,威胁说要么让我去打工,要么替我收尸。就这么着,我刚满十八岁就离开家南下,成为万千打工妹的一员。我走的时候头也没回,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在大城市里立足,这辈子一定要赚大钱,要出人头地。”

  寥寥数语,道尽那个时代农村年轻女性的艰难处境。在姚立的补充叙述中,她的奋斗史显然更为复杂曲折。

  姚立父亲年轻时也算阔过,赶时髦给家里装了全村的第一部座机。——红亮亮的塑料机壳十分漂亮,甚至还带有能显示来电号码的高级电子显示屏,真是羡煞村人。后来落魄了,姚父也没舍得拆电话机,将它视作对昔日荣光的最后一丝念想。

  从此,姚家大门便挂着一块由香烟盒糊成的硬纸板,上面潦草写上“公用电话”等字样,国内长途接听都是每分钟收费五毛,可帮忙叫人。而提供免费跑腿服务的,自然是辍学在家的姚立。

  姚立的学历只在初中毕业,她却自小聪明伶俐,远比同龄人心思深远。她日夜守着那部电话机,从前来打电话的村民们口中一点一点窥探到外头广阔的天地。姚立小小年纪便志存高远,做梦都想顺着那根电话线逃离农村,像一只自由的蝴蝶投入花花世界。

  姚家的公用电话赚不了几个子儿。不少村人狡猾抠门,早早和家里人通气。待姚立上家敲门喊话时,那头迅速挂电话,而村人听声也能得知对方平安,人却缩进里屋不声张,佯装家中无人,借机逃过话费。

  饶是如此,姚父也不曾想到自家会在电话机上摔大跟头。某天,独自守着座机的姚立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声称她中了六万元大奖,须在规定时限内汇款两百元手续费方能领奖。这是最早期形式的电信诈骗,骗子三言两语便能将阅历尚浅的姚立骗得团团转。恐迟则生变,满心赚钱的姚立偷拿了姚母藏在被褥底下的两百元生活费,匆匆奔往邮局。

  结局不言而喻。

  为着打水漂的两百元,姚立险些被父亲打死。也正是此事之后,父母执意将她早早嫁人。姚立性子倔,以死相逼,求父母放她外出打工。到底还是姚母不忍,哀求姚父点了头,又扯着女儿上娘家借路费。舅舅连门都未开,只板着脸站在窗户边,阴沉沉瞪了姚立好一会儿,才顺着窗缝儿扔出几张票子。

  一张南下的火车票,一百六十二元零五毛,两身换洗衣服,就是姚立离家时携带的所有行李。

  同行的还有晓霞。晓霞是姚立的小学同学,却比姚立大两岁,这在教育资源不发达的贫困地区并不罕见。晓霞家中还算有门路,联系上在大城市打工的亲戚,得到某个玩具厂的地址,而这也正是两姑娘的目的地。

  临行前,晓霞哭得稀里哗啦,而姚立心中只有澎湃的野心。

  彼时的她虽然满怀希冀,却不曾想到,这一趟南下,既是她平步青云的开端,也同样成为她此生噩梦的开始。在那座纸醉金迷的大城市,她见识到了最为骇人的一幕。

  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往事历历在目,姚立的故事中仍充斥各种不可思议的鲜活细节。在她的叙述中,一副关于那个时代特有的卷轴在严粟等人眼前缓缓展开。

  两个小姑娘生平第一次挤火车,一上车便像两只抱团的鹌鹑缩在座位里,一动不敢动。绿皮车厢里充斥着难以忍受的汗(骚)味,人头攒动、满满当当,过道里连下脚的空隙都无。乘客要想去车厢另一头上厕所、接热水,只能紧挨着列车员的小推车挪动。

  姚立身上的整票都被仔细缝到裤子内侧,怀里抱着行李包,和晓霞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睡。因为不敢上厕所,她们连水都不能多喝,就这么生生熬过整整两天两夜的路程。

  半夜十二点,列车终于抵达目的城市。有个笑眯眯的中年胖男人拿着大喇叭拉客,称能直接拉到厂房,五十一位,豪华大巴,还有DVD能看电影。站台工作人员收了胖男人的孝敬烟,对此视若无睹。

  外来务工的农村人争先恐后地交钱,姚立和晓霞也慌不迭地跟着上车。豪华大巴和DVD自然都是骗人的,只有一辆破败的小巴车,局促地挤了二十来人。

  姚立又累又困,脑袋紧贴玻璃窗往外瞧。那时候的马路灯不多,偌大的城市像一头沉默的黑色巨兽,吞噬着每一具鲜活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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