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手机给陈秘书打电话。
过了十来分钟,陈秘书提着行李箱敲响了窗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送个东西跟做贼一样,但老板说了,他也只能照着办了。
叶满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徐槐庭从箱子里拿出了羽绒服。
里面甚至还有全套的登山服,能扛得住零下二三十度极寒天的那种装备。
“伸手。”
叶满乖乖伸手,一脸神游地让徐槐庭把他捂成了一只硕大的极地企鹅。
徐槐庭满意了。
硬是被热出一身汗的叶满:“……”
发了好多汗,再过会说不定病都要好了。
最后他还是婉拒了这身过于隆重的行头。
徐槐庭重新挑了件充绒量适中的羽绒服,估摸着,应该差不多刚好不会冷着他。他在部队待过,经历得多了,其实对这些心里都有数。
羽绒服很大,穿上之后直接垂到了脚面,袖子也稍微长了些,叶满手缩在里面,徐槐庭把拉链拉到最上面,领子遮住半张脸,再把帽子扣上,只露出一点眼睛,这下打远处看真成了只企鹅了。
给他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徐槐庭在他面前背着身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背后的人半天不动,徐槐庭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这人,就不缺耐心。
耐心是所有狩猎者的血脉天赋,他们向来懂得忍耐,懂得拿捏进攻的节奏。
他见过很多那种胆小又警觉的小动物,生人稍微走近两步,就缩回到洞里。
你必须很慢很小心地,一点一点靠近,给对方时间,让它一次次试探着凑上来检查你的威胁性。这个过程或许很漫长,稍有异动就会吓退对方,让一切回归到原点,说不定还会让对方直接家都不要的跑掉再也不回来了。
直到对方真的确认了你对它是无害的,它才会愿意交付信任,愿意对你坦露出柔软的肚皮,愿意被你顺毛。
身后羽绒服布料窸窸窣窣摩擦,后背缓慢地压上来一抹沉甸甸的重量,两只袖子试探性地搭在他肩上,随后慢慢收紧。
脖子上挨着些碎发,有些痒。
徐槐庭舔了下唇,觉得喉咙有些干,胸口也有些发紧。
“抓紧了。”他把人稳稳背了起来。
叶满用力搂了搂,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抓紧了。”
……
烟火会的选址在海边,没有什么比这里更适合办这个。
车开到的时候,比预计开始的时间还早了十几分钟,早早就有很多人在这里等着了,情侣很多,相应的,也有很多针对情侣的摊贩。
徐槐庭靠在车边,时间差不多了,才打开身后的车门,被捂成企鹅的叶满靠在车里,吹着暖风睡得正香。
徐槐庭叫醒他,背身蹲下,“上来吧。”
过了会,车上的人慢慢摸索着爬上他的背。
徐槐庭走得很稳,叶满靠在他的背上,好像看不见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两个人在一起,要摔到沟里去,也不会是他自己一个人。
徐槐庭找了个还算避风的地方,叶满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想看的烟花。
其实也看不大清楚。
叶满的视角里,就是黑黢黢的,一会闪了下粉光,一会闪了下蓝光,烟花具体长什么样却是看不到的。
但他还是很开心。
看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一个问题。
叶满有点僵,“你怎么带瞎子‘看’烟花啊?”
“我看过你的病历。”
那他就是知道他目前还不算全盲了?
“……哦。”
烟花放了好久,中途叶满就困得直打瞌睡。
他到底病着,精神头不是很足。
徐槐庭这时再提议带他回去,他也没有很抗拒了,听话点点头,让徐槐庭把他背回去。
一回生,二回熟,叶满动作都熟练了几分,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犹豫。
车和观看点有点距离。
“困就睡会,不会把你掉下去。”徐槐庭说。
叶满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没说好还是不好。
安静走了几步路,徐槐庭听见叶满梦呓般嘀咕:“我爸以前总说会带我去看烟花,说我听话就带我去,说我表现好就带我去,说等过年就带我去……”
“结果每次我做到了,他又说没有钱,没有空,说等下次肯定带我去。”
结果他妈人都没了,他爸也跑路了,都一次没去成。
根本没有下次,怎么等也是等不到的。
叶满怀疑过是自己还不够乖,不够听话,表现得不够好。
这很难不怀疑,因为他每次去找叶国文提这事,对方都吼得很大声,好像他提了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一样,让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提出要求,是不是也是不懂事的表现,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自己提了,他最后才不带他去了。
“我不总这么任性。”他在他耳边解释。
徐槐庭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这算什么任性,你爸说话不算话,是他有问题。”
“再说,任性也没事。”
他要是真肯任性点,撒着欢来,徐槐庭倒是高兴点。
不然总像刚才那么哭,他要心疼死。
搂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紧。
徐槐庭走着走着,脚步一顿。
眼睛一眯,琢磨过点味来。
他警告般把人往上颠了一下,危险压低声音:“叶满,先说好,我可不给你当爹。”
脖颈处一阵均匀的呼吸。
叶满睡着了。
徐槐庭心里暗骂了声。
撤出一只手给他扯了扯帽子,继续任劳任怨背着人走。
第38章 把人背回家
叶满人是睡着了,手却抓得很紧。
除非把他叫醒,不然徐槐庭是别想把他放进车里了。
他站在车边,在心里估算了下路程。
步行大概三十来分钟,不算太远,叶满穿得够厚,把徐槐庭后背都捂得暖烘烘的,这点路程,应该不会冷着他。
那就让他这么睡着吧。
好不容易才睡熟了的。
稍微权衡了下,徐槐庭很轻易就决定直接背着人走回去。
叶满把脸贴在他肩膀上,温温热热,呼吸很浅,却绵长规律。
这么近的距离,不需要徐槐庭仔细捕捉,也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
由于他们俩提早离开了,路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点海滨路上也没多少车,右手边就是夜晚波光粼粼的大海,淋着静谧的月光,徐槐庭稳稳地走在上坡路上,没人说话,四周安安静静的,竟然也不觉得无聊乏味,心里有种异样的踏实。
一晃的功夫,宅邸昏黄的灯光就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门口站着一个人。
看见徐槐庭背着叶满回来,池珏表现得很平静,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生了病、本该好好待在房间里睡觉的弟弟,怎么让人从外面给背了回来。
叶满不想让人知道他生病还要偷溜出去看烟花,徐槐庭带他走的时候就刻意把动静弄小了点。
只是池珏也不是傻子,丢了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不出一会就把这个‘贼’给找了出来。
前因后果,大致一猜,就琢磨了个透彻。
徐槐庭没指望真把人瞒个彻底,也就叶满自己信他真能不惊动任何人溜出去,再溜回来。也只有他自己会觉得他这么做太任性了,被人知道不好,所以必须藏着掖着,跟干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
除了他自己,没谁会觉得这是个多大的问题。
其实就这么光明正大走出去,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他心里在乎这些,徐槐庭也就顺着他做了回不见光的‘贼’。
反正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怎么都无所谓,给人哄高兴了最重要。
“麻烦徐先生了,小满就交给我吧。”池珏伸出手,想把叶满从徐槐庭背上接过来,被徐槐庭避了下,示意他手上拎着的袋子:“你手里有东西,不方便再抱他,我都送人到这了,不差这两步路。”
池珏拎着的袋子里装着些仙女棒,本来打算给叶满玩的。
说不让他看烟花那会儿,叶满倒没很明显表现出不高兴的意思。
不过,相对来说,叶满在池珏面前反而挺释放自己的,不像对爸妈和大哥那样,听话懂事到没脾气。
叶满在家里,对其他人是一丁点可能会惹人不高兴的话都不说,表情除了讨喜的笑,就是惹人怜爱的哭,但从来不会发脾气。
只对池珏不一样。
他有时把脾气就那么直白地冲着他来,倒让池珏比其他人更容易洞察些他的想法。
他那么高高兴兴地要去看烟花,这下看不成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