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两人已经彻底决裂,尤其孙岐山选择投效朝廷之后,昔日好友已经成为完全敌对阵营的死敌,且双方已经交手数次,孙岐山对匡义军明显有压制之势。
很快,孙岐山方势如破竹,而章鸿天则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可是某一日章鸿天忽然一改先前的激烈态度邀约孙岐山前往抚州的祁蒙山上见面,他在信中隐约露出对以往激进之法的悔恨,并且隐晦的表达出他也想效仿孙岐山投效朝廷,给手下兄弟留一条活路。
与昔日兄弟刀剑相向本就不是孙岐山的本意,更何况他们曾是朋友,得知章鸿天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孙岐山比任何人都高兴,所以即便当时身边的人都极力反对以防有诈,可孙岐山还是坚持去见了章鸿天。
按照约定双方大军不动,各带一千人前往祁蒙山会面,然后各带一百人上山,见面之后也如章鸿天在信中所言,他向孙岐山表达了想要投效朝廷的意愿,而他希望孙岐山来做这个牵线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匡义军所有兄弟从反贼身份转为朝廷正规军,改头换面,绝不计较他们原先的所作所为。
孙岐山对他的选择自然是欣喜的,不用打仗,双方的命都保下了,不过他也清楚京城那位对于匡义军的忌惮,所以他并没有答应,只是允诺会替章鸿天传达意思,并且会尽其所能的达成此事。
两人说好之后都很高兴,不禁回想起昔日相处的愉悦,两人仿佛又恢复了好友。
然而孙岐山从未想过,昔日的朋友自从被权势迷了眼,他早就一脚踏入权势的泥潭再也无法抽身了,章鸿天根本就不是想要投效朝廷,而是给孙岐山设了一个圈套,他要孙岐山有来无回死在祁蒙山,他要吞并孙岐山那十万孙家军。
当时的匡义军在孙岐山的打压下节节败退,原本发展到二十万的军队逐渐溃败,死的死散的散,眼看着匡义军逐渐溃不成军,章鸿天他便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孙子柏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果然,真相往往被大多数人淹没。
“他在我的酒里下了毒。”
即便过了几十年,提起往事孙岐山的面上还是一脸沉重悲痛。
原本谈的好好地,可就在孙岐山开心畅想未来之际,他毒发了,而对面的章鸿天则原形毕露,隐忍的恨意和藏起来的野心也全都喷薄而出。
孙岐山身心受创痛苦不已,然而他不能死,对那十多万兄弟的责任让他拼死抽出了剑。
可是章鸿天早有预谋,孙岐山只带了一百人上山,而山上却埋伏着几百匡义军,早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时候孙岐山带上去的人就已经被悄无声息的诛杀殆尽,当时孙岐山身边就只剩下两个贴身护卫。
孙岐山中了毒,很快他们就被包围了,即便那两位随从武功再强那时也无济于事,所幸章鸿天为了让孙岐山投效于他,且他需要控制孙岐山让那十万余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归顺于他,所以他给孙岐山下的并非是立马就死的毒。
“当时情况危急,其实他不知道,我在决定与他会面之时便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所以我在离开之前已经与几位兄弟商议好,一旦我在祁蒙山上出了事,十万余孙家军将由韦范和余自图两位负责。”
“所以我死了根本无济于事,他绝对不会得逞的。”
“可是……”
孙岐山说到这里眼底忽然露出疑惑之色,那是困惑了几十年的疑惑。
就在孙岐山必死无疑的时候,章鸿天忽然毫无征兆的倒地吐血,鲜血从他口中毫无征兆的喷出,他整个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身体摇摇欲坠。
就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章鸿天就不甘又愤怒的瞪着眼睛,死了。
他竟然就那么死在了孙岐山面前。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还处在懵逼状态,章鸿天的部下一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之中。
当时别说章鸿天的人一头雾水,就是孙岐山也弄不清楚状况,不过瞬息之间孙岐山就明白,这将是他们逃脱的唯一机会。
孙岐山一个眼神示意,他的一个随从立马冲过去制住了章鸿天最得力的副将,而另一个随从则是眼疾手快一刀砍下了章鸿天的头颅,威逼利诱之下,那副将也知道匡义军大势已去,于是茫然又痛惜的交出了解药。
孙岐山因此捡回一条命,等到章鸿天的人发现不对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首领的头颅已经被高高举起,孙岐山一声呵斥他们顿时慌了手脚,很快,一直在山下警惕着的孙家军们也收到信号赶了来。
如此,瞬息之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而后,孙岐山第一时间吩咐手下控制住山下所有匡义军,他则被护卫们带着迅速返回了孙家军大本营,谁都清楚,在匡义军余部发现首领阵亡之前,这时候想要拿下匡义军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还是出了纰漏,山下的匡义军漏掉了一个,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了防止那人逃回去报信,孙岐山不得不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直接带人直奔匡义军总部。
孙家军不动声色将他们包围,而孙岐山带着那副将深入进去,直到他将章鸿天的头颅高高举起,趁乱拿下匡义军几个主要将领,匡义军也彻底乱了阵脚,走向灭亡。
剩下的不用老侯爷多说孙子柏也明白了,想来正是那个漏掉的小兵报了信,才让两个部将紧急逃离,遂有了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的匡义军余孽。
不过,孙子柏没想到当年除了那般危险紧急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而这真相竟然是老侯爷几十年都还未弄清楚的。
当时章鸿天为什么会中毒?谁给他下的毒?目的又是什么?
老侯爷表示绝不是他身边的人,更不可能是孙家军的人,那么从整件事情来看那人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帮了孙岐山天大的忙,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提前结束了惨烈的交战,挽救了不知多少人的命。
所以难道是章鸿天的仇家?又或者是另一方势力的什么阴谋?
可惜当时章鸿天死的极快,根本来不及多问,而这件事一直困扰了孙岐山几十年,至今他都没弄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二章 五大将军
提到往事, 孙岐山难免一番怅然若失,人尤其在老了之后最是喜欢回忆了,孙岐山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然而他身边的孙子柏却是思维飞散,眨眼功夫脑子里已经转了很多个想法, 他忽然抓住了什么重点。
那封信,原剧情里被秦默找到交给萧亦焱, 并最终定了孙岐山谋反大罪的, 不会就是那封信吧?
孙子柏忽然激动的抓住老侯爷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 “爷爷,那封信呢, 你放在哪里了?”
孙岐山正在感伤忽然被拉住有些没回过神, 而且这是重点吗?关键这重要吗?
孙子柏却立马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 “爷爷, 那封信毁了吗?除此之外,您与那章鸿天之间还有没有其他书信往来, 都毁了吗?”
孙岐山见孙儿面色凝重, 也不禁心里发起怵来。
“其他书信往来倒是没有, 你也知道,爷爷曾是个土匪出身, 小时候家里穷哪里有读书的机会, 所以大字不识一个, 后来当了首领才学得几个字, 但那章鸿天却是识字的, 而且还是个秀才呢, 他……”
“这些不重要!”孙子柏无情打断。
“额……”孙岐山见着大孙子越发严肃的表情,心里莫名忐忑, “那封信我还留着呢,想着毕竟朋友一场,他如此惨死,我留个念想来着。”
孙岐山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因为他发现孙子柏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现在可以说是黑沉了。
孙岐山抓耳挠腮,他这是做错什么了嘛?
不想孙子柏直接一个捶胸顿足,“爷爷你糊涂啊,太糊涂!你差点酿下大错!”
孙岐山差点没被这龟孙吓得站起来,他惊慌又茫然的看着孙子柏,他是读书少,是不聪明,但是留着一封信就怎么了?况且他这都留了几十年了也没怎么着啊。
“什么大错?你小子可莫要大惊小怪的。”
“我曾看过一个话本,说有一个大将军一生戎马战功无数,他一心效忠皇帝,一辈子都在守护百姓,他成了国之战神,可是功高震主啊,皇帝对他逐渐猜疑,最后这大将军以谋逆大罪被判满门抄斩,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全部被斩首,惨不忍睹啊。”
孙岐山差点拍案而起,“这他妈什么狗屁皇帝!有病吧!”
不过骂完孙岐山就僵住了,这什么话本怎的跟他如此相像。
孙子柏继续道,“爷爷您知道话本中给大将军定罪的证据是什么吗?”
“就是一封书信,一封想念妻儿想要跟妻儿团聚的书信。”
“那皇帝认定大将军要造反,要举兵回城与妻儿团聚,而信里大将军对妻儿的思念之情也全成了大将军对皇帝的不满和怨恨的表现,欲加之罪啊。”
“这……荒唐啊,这话本……”孙岐山张口结舌,这不仅荒唐夸张,简直就是胡编乱造,可孙岐山想到自己的处境终究说不出口了,面色也变得黑沉起来。
“爷爷,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章鸿天那封书信落到皇帝手里会如何?章鸿天可是皇帝最痛恨的逆贼啊,皇帝本就忌惮西南忌惮爷爷,如此皇帝若是认定那便是爷爷与章鸿天为同党的证据,到时候爷爷该如何解释?”
皇帝若是发了疯不讲理,老侯爷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无从辩解,而即便皇帝讲理,那样一封书信在也足够他将老侯爷定个死罪了,况且皇帝还多疑,那封书信是在老侯爷投效朝廷之后才有的,老侯爷在投效朝廷之后却与最大的逆贼首领私下见面,且关系匪浅,他还将书信保留至今,如此那书信的内容都显得不重要了。
孙子柏想到原剧情,萧亦焱就是凭着这封信得到皇帝的信赖,皇帝太想除掉孙岐山了,而那封信就是最好的证据,萧亦焱还借此顺利拿下四十万大军,可见这封信的重要。
孙岐山一听也有些慌了,“应该不至于吧,那信我上次带回了苏城,就放在家里。”
“万一有心之人有心要到侯府去找证据,偷偷潜入爷爷书房呢?”
“我放到了密室,一般人找不到。”
“密室?爷爷你竟然在家里安密室?快告诉我密室在哪里,等我回到侯府第一时间就毁了它。”
孙子柏面露急切,眼底还隐隐有些兴奋,若非老侯爷再三确定这货确实就是他的嫡亲孙子,此时此刻他真要怀疑这小子是什么奸细,或者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有心之人”了。
这难道不是在套他的话吗?不仅问出了那封要命的信,还把密室也套了出来。
孙子柏见老侯爷目光狐疑,干脆起身,“爷爷是否要再确认一遍我屁股上的胎记?”
“罢了。”
孙岐山扶额,这是他孙子没错的,况且孙子柏身为平南侯世子,侯府之事理应在他的掌控之中,于是便将密室的具体位置和打开方法都告诉了孙子柏,那封信,现在想来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得亏孙子提醒的及时。
而孙子柏心里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确认那封信没有被偷走,此事就算是解决了。
不过孙子柏也并没有太担心,一是小四的人生轨迹已经被改变,孙子柏料想原著里毫无存在感的小四也是在后期才偶然发现那个密室的,再加上如今的秦默更是完全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他跟孙子越已经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不出意外,那封信不可能被外人知道。
如此,孙子柏此行的目的就解决了一个。
老侯爷心生感慨,许多事往往是事后想起来才止不住地后怕,森*晚*整*理就比如当年与章鸿天会面之事,他也算是九死一生了,若非章鸿天忽然毒发身亡,如今哪里还有他孙岐山什么事。
再想到他这些年只顾着西南完全置侯府于不顾,都不知道老妻带着那一大家子是如何挺过来的,她本就不喜欢高门贵妇那一套,却生生因为自己而把一生都禁锢在了那里,如此还得与他两地相隔,独自撑起整个侯府。
孙岐山思维直率,他终究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却不知京城忌惮的又何止是他孙岐山,他的妻儿老小也同样在别人的算计之下,孙岐山最恨的还是那匡义军余孽,竟是让他们如此算计了侯府,甚至险些要了他孙儿的命。
孙子柏虽然没有细说,但孙岐山一生都在跟刀剑打交道,他如何能不知道那一箭的危险,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后怕。
得亏那位白发高手相护啊。
想到这里孙岐山的眼睛又熠熠发光的看向孙子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你小子是如何识得的,又为何知道他在西南?”
这下换孙子柏诧异了,原来老侯爷竟然不知道宁一剑的。
这就离谱了,他一直不理解老侯爷究竟是怎么救了宁大神的,主要是宁大神已经强大如斯,按理没有人能伤了他,就算伤了,宁大神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人救的样子。
孙子柏随即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却不想孙岐山的答案大出所料,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
怪人,真就是你强你有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三个月以前,孙岐山带领五百余人的亲卫队前往李石达大将军的驻地巡查,结果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连日暴雨,一座必经之路上的陡山发生了山体滑坡,所幸他们当时距离坍塌的地方还有几十米远,倒是没有人员伤亡,但坍塌之处刚好有一人一马从那里经过。
他们远远的就见那白发飘飞的男子忽然在路面塌陷的一瞬间拔地而起,轻功出神入化看呆了众人,但是他的马就没那么幸运了,那匹马连着脚下的路面以及陡坡一整个的滑下了山崖。
那山崖又抖又深,别说阴雨本就湿滑,就是平日掉下去那也是没有活路的,可谁想到那马儿摔下去之后刚好被几棵随坡而下的树木卡在了峭壁上。
马儿嘶鸣着像是在求救,然而任那男子轻功卓绝,却也无法将那么大一匹马从峭壁上救上来。
老侯爷一生以马为伴,士兵们对马儿更是有着独特的感情,孙岐山见状便让手下众人用绳子,合力将那匹马拉了上来 。
说来神奇,那马儿似是通人性一般,被救上来之后还向孙岐山屈膝以示感谢呢。
孙岐山因此对那马儿印象深刻,却不想它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轻功了得的白发男子,忽然对孙岐山表示,孙岐山对他有救命之恩,来日若是需要,他可以满足孙岐山一个要求。
据孙岐山回忆,此人非常奇怪,首先那一头白发就很奇怪,再是他背上那一把骇人的长剑,但更奇怪的还是他这行事作为,孙岐山因此对他印象格外深刻,所以在收到孙子柏的信时,他几乎立马就想起了这个人。
所幸那人并未离开西南,很快就被孙岐山寻到了,孙岐山虽然不解孙子柏为什么要找这么个人保护他,但即便没有见识过此人的武功,也能轻易看出此人是何等高手,在他提出要求后,这人果然答应保护孙子柏三年。
孙子柏听得瞠目结舌,感情这就是宁大神所谓的救命之恩呐?
就为了一匹马,宁大神单枪匹马杀去京城,一人灭了萧家满门,甚至险些割掉新帝的头颅,就只是因为孙岐山救了他的马?
真是离了个大谱,要不怎么说高手大多性格孤僻怪异呢,他们所行也都是世人所不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