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柏,你觉得顺王是有意的吗?”
闻淮卿有些心惊肉跳,实在是孙子柏的态度过意明显了,可这种可能又让人心惊。
孙子柏勾了勾唇,眼底的光随着烛光一阵闪动,晃得在场两人都有些出神,而后才听到道。
“外公,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闻淮卿整个人都颤了颤,如果顺王是刻意将国师引荐给皇上的,如果顺王本就与国师相识,那么这一切就是个阴谋,一个源于二十年前的阴谋,也就是说,二十年前让国师给闻婉儿种下子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顺王。
这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如此无害的,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一丁点威胁的顺王。
闻淮卿有些莫名的口干舌燥,又只觉得浑身冰冷,从头冷到脚。
“是……是他吗?”
孙子柏没有证据,诸多地方也还没有弄清楚,可想起白天那一瞬的对视,孙子柏有种直觉,不会错了。
于是他朝闻相点了点头。
“顺王他……可这太离谱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闻相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摇着头否定,可他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显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可心里却已经是认同了的。
“闻相?”
白子玉显然有些不太明白这两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因为他从始至终并不知道子母蛊的事。
闻淮卿看了孙子柏一眼,见他点头之后才简单的跟白子玉讲了一遍子母蛊的事。
这下白子玉也震惊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子柏,他从来都不知道,尤其回想以前孙子柏那些肆意的模样,根本不敢想象他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压力,被强压下去的情愫又莫名翻涌起来,白子玉只能快速垂眼,而后让自己镇定下来。
很快他就想通了闻相的震惊,“你们的意思是说,国师背后的人是顺王?”
白子玉都惊呆了,这怎么能不惊呢?
顺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京城谁人不知,此人的心机和城府得可怕成什么样啊。
况且倘若是真的,那就是说顺王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在二十年前他就盯上了西南的几十万大军,且还能隐忍二十年,那么沉得住气。
二十年啊,不仅一等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还在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他的闲散纨绔,一个漂亮废物,一演就是四十年?
如此心机和耐性,直叫人胆寒。
白子玉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可是顺王如此算计隐忍是为了什么,皇位?”
是了,算计西南的几十万大军,又利用国师将皇上的命握在手中,除了皇位还能为了什么?
只是有一点让人费解,倘若只是为了皇位的话,他要算计的应当只有李永裕一人,而不是让整个皇室都逐渐走向末路,他既然觊觎这个位置,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世家逐渐发展壮大来削弱皇室呢?
尤其是萧家,这些年一点点的凌驾于皇室之上,将皇权变成一个空壳,一个笑话,这样的皇室难道是他想要的?
不止白子玉想不明白,孙子柏也还没弄清楚,不过结合这几天掌握的信息他倒是有些粗略的猜测。
孙子柏没有给白子玉一个明确的答案,却问起他的来意。
白子玉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随后才说明来意。
是苏家出现了异常。
这两天苏骆沉以狠辣手段强势登上家主之位的事还在被人津津乐道,白家却注意到,这两日苏家在调兵,先前连温家造反都没有太大动作的苏家,却在这时候悄然调动私兵,这明显很不正常。
苏家在四大世家之中向来低调,对朝政更是一副不愿插手的姿态,原本世家之间难免有所碰撞,因此时常也会有些摩擦,可苏家低调,这让其他几家对他们的私兵也难有个明确的掌控,却不想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家忽然有此大动作,不再遮掩的暴露实力,实在让人惊疑。
都以为是大家看走了眼,错把苏骆沉这狼崽子认成了小羊羔,可白子玉与他父亲都不认为苏骆沉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况且苏宴之又不是死了,到底凭什么让苏骆沉来当家做主?
且还有一点让人疑惑的,就是苏家现在防得很严,白家根本查不到立马究竟出了什么事,父子俩觉得此事蹊跷,白子玉这才连夜找到孙子柏这里来。
孙子柏闻言却只是递给他一张纸条。
白子玉不明所以,闻淮卿也凑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我。”
“救命。”
???
两双迷茫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孙子柏,等着他给出答案。
“这是苏骆沉递出来的消息。”
且是费了些周折的,很艰难的送出来的消息,毕竟前几天刚给他的那颗解药是能续七天的,按道理现在还没到时间,他不该那么急,显然,苏家出了问题才让他这么着急。
白子玉再次一惊,这什么手段竟把苏骆沉也拿下了?
不过现在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他仔细思索之后道,“调兵的人不是他。”
“嗯。”
孙子柏点了点头,那废物确实没这本事,只是这“救命”有可能有两层意思。
一是为了他体内的蛊,需要孙子柏及时给他解药续命。
可时间还没到,按道理他不该那么急。
再就是他受到了别的生命威胁,他在向孙子柏求救。
这就有点离谱。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苏骆沉绝对是被人控制了,调兵的人自然不是他,他现在可能只是个傀儡,但不管他是为了蛊虫还是单纯的向孙子柏求救,都能说明一点,控制他的人并不在意他的生死。
孙子柏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帝,他本就把苏家当做翻身的底牌,所以他先前暗中助苏骆沉登上家主之位,现在借助苏骆沉的手调取苏家私军,想来是在为祭祀大典做准备。
只是,倘若是皇帝,他不可能不在意苏骆沉的生死,再者以苏骆沉的脑子,他只怕会把他中蛊的事告知皇帝,毕竟在他看来国师是皇上的人,他甚至可以借此求到国师那里,让国师给他解蛊,苏骆沉没道理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他的亲爹而选择自己这个要他的命的人,就很让人费解。
再就是皇帝的身体情况是圣子确认过的,他不认为先前那个精神失常的李永裕是装的,所以他没这个机会才对。
偏偏是顺王回京之后,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顺王呢?
可顺王又是怎么做到的,通过王嫣然吗?
但王嫣然即便在风光无限的时候也只是被苏宴之捧成一个没用的主母,她连苏家后宅都管不清楚,又怎么能有这样大的本事?更何况她现在人设崩塌,形象全毁,就是在苏家也是被唾弃的对象。
还有苏宴之,那个废物难道就这样认命了?他就没有一点挣扎吗?
孙子柏有些懊恼,他先前有些高估了苏宴之,总觉得这个人不至于窝囊隐忍到那样的地步,所以是他看走眼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 131 章
孙子柏几乎一夜没睡, 直到传来孙宏禀报苏瑾言回来的声音,孙宏话还没说完孙子柏已经窜出门外。
“世子外面冷哎……”
孙宏伸着手连忙追出去,结果门口一阵冷风灌入冷得他直打哆嗦, 又急忙折回去拿世子的狐裘披风,却不想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门外苏瑾言刚刚踏进院中就瞧见孙子柏大步流星的朝他走来, 还不及开口就被一股暖意包围,孙子柏第一时间将厚实暖和的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又仔细将前面也拢好包裹住他的全身, 这才伸手抓住苏瑾言的双手。
一股冰凉的寒意让孙子柏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 “冷吗,总算是回来了。”
看到苏瑾言完好无损的回来, 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被暖意包裹的苏瑾言嘴角微微勾起, 也顾不得几双眼睛看着他们, 任由孙子柏握着他的双手轻轻揉搓。
“不冷。”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干哑发颤, 已是深冬的天,就算是白日的太阳光都是带着冷意的, 更何况是凌晨天将亮的时候, 这时候的气温可谓刺骨, 风轻轻一吹都能穿破层层衣物直达骨髓,苏瑾言虽然坐在马车里, 可入了城之后却没办法再坐马车, 于是冷得声音都有些颤。
“快进屋。”
孙子柏拉着人就往屋里走, 苏瑾言也任由他拉着。
苏瑾言一进屋就被暖意包裹, 房间角落里放了几个暖炉, 手里又被孙子柏塞了一个暖手袋, 孙子柏又吩咐小乙去弄一盆热水来给他暖暖脚,忙前忙后, 直到摸着苏瑾言手脚都泛起暖意,孙子柏这才在他身边坐下。
苏瑾言全程浅笑着看着高大的身影忙碌关切,他都不用问就知道,孙子柏一定是一夜没睡,一直等着他回来。
这一路的寒意和艰辛瞬间一消而散。
“瑾言辛苦你了,这一路都还顺利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沧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瑾言先前送信回来只是简单说了赵稷的事一切顺利,还有返回的时间,具体却没有多说,此时苏瑾言才将沧州的事详细跟孙子柏说了一遍。
孙子柏听完也只觉得惊险,若是再晚个一两天,赵稷的家人多半就没救了,那么整件事便有可能是另外的结局,这也算是他们的运道,萧家的报应到了。
苏瑾言说完便将赵稷奉上的虎符递给了孙子柏,这可是能调动二十万大军的兵符,赵稷甘愿奉上,可见他的诚意。
孙子柏却没有接,就着虎符又按回苏瑾言手里,然后抓着他的手坚定道,“你拿着。”
苏瑾言挑眉看着他,一副等他解释的样子。
“我们很快将与国师一战,我是他们的目标,虎符放在我这里不安全,你知道的瑾言。”
苏瑾言抿着唇,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设想孙子柏任何一种糟糕的可能罢了。
然而苏瑾言毕竟是个理智的人,即便心里沉重他最终还是握紧了虎符,子母蛊的事只能孙子柏自己面对,那他便在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其所能的帮他,至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孙子柏随即将京城这几天的动向一一说给苏瑾言听,接着说了他之前与白子玉和闻相的猜测,事实上,他对顺王是早有猜测的,只是那时候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想,而后经过白家和闻相的调查结果他的猜测才得到些证实,直到现在,孙子柏最终将幕后之人锁定在了顺王身上。
苏瑾言却只是微微有些诧异,其实他心里对顺王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因为顺王与王嫣然那些纠葛,原先苏瑾言将其误会为王嫣然的奸夫,这才导致他心理上一直很排斥这个人,以至于对他的判断也就失去了客观,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诸多不正常之处。
苏瑾言回忆起他与王嫣然的那些会面,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尤其自己出事那日顺王也在场,这样的巧合同样不同寻常,况且他当年之所以那么笃定顺王就是与王嫣然有染的人,也是注意到王嫣然对顺王那不清白的眼神。
王嫣然,苏宴之,李永裕,还有顺王李永琛,明明是四个人却独独把顺王摘了出来,变成三个人的纠葛。
若顺王是子母蛊的幕后之人,再反推回这件事,顺王绝对不会无辜,甚至有可能他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只是他聪明的将自己摘了出去,还让三个当事人都蒙在鼓里。
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顺王绝非一般人。
苏瑾言不知道他的猜测基本已经逼近真相,夫夫俩十指相握躺在床上,将顺王的事又仔细复盘梳理了一遍,不明朗的地方也逐渐清晰起来,两个人的不同想法相碰又能带出新的思路,直到天彻底亮了,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门外小乙和孙宏对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不打算睡,他们打算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世子和公子,除非天大的事。
得亏他俩守着,夫夫俩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还是生生被饿醒的。
苏瑾言先醒的,他最近饿得极快,可是又不想吃,吃了还反胃,饿了也反胃,反正怎么着都不舒服,不过好在这些症状都还算轻微,能忍。
他醒来发现孙子柏睡得正熟,双手搂着他,下巴搭在他肩头呼吸均匀,苏瑾言不想吵醒他,干脆任由他这么抱着一动不动,只是扭头望着孙子柏平静的面庞不由得看呆了去。
孙子柏无疑是生得极好的,这张脸跟雕刻的一样,五官每一处都很精致,熟睡的孙子柏眼底没了任何情绪和光芒,锋芒不见了,邪气也不见了,熟睡的人没有半点玩世不恭,尤其此时他合上眼睛睫毛轻颤,又长又翘,他都不知道原来孙子柏的睫毛是那么长的,长得像两把小扇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