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在他解蛊的中途,赵稷也到了。
赵稷比苏瑾言他们晚到了一天,不过却刚好赶上苏瑾言在给他的妻子解蛊,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风月楼蛊师出事的事,也就是说,若是苏瑾言晚来那么一两天,亦或者说他没有当机立断提出这次见面,而是继续被萧元赫胁迫,那他的妻儿父母将必死无疑,甚至他们死的时候自己都不会知道,还在为仇人效力。
赵稷这么想着顿时一阵阵后怕,幸好。
看着妻儿父母那痛苦凄惨的模样,赵稷只觉得恨意翻涌,对萧元赫更是恨到了极点。
赵稷是秘密前往沧州的,陪同他一起来的除了一个白家的副将,还有三个年轻将军,可赵稷直到达到沧州都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一家,现在见到苏瑾言得知苏瑾言的身份,他当即认为那三人是苏家军。
虽然常年驻守边关,但赵稷一直关心京城局势,所以也知道苏家曾经出过一个冠绝天下的苏三公子,如今苏瑾言站在他面前,气度非凡,他一下就认定了苏瑾言是白家所效之主,况且苏瑾言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赵稷毫不迟疑的就对苏瑾言跪了下去。
这一跪除了感谢之外还有臣服,他心甘情愿的投效。
苏瑾言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没有避开他这一跪,毕竟忙活这一晚他也当得起这大将军的一跪。
赵稷先是感谢了苏瑾言的解蛊之恩,随后便开诚布公的说出了投诚之意,苏瑾言却在这时候告诉他所要效忠的人是谁。
平南侯世子孙子柏。
赵稷当时就愣住了,他想破脑袋都没想过这个人,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么一号人,若说是孙岐山他倒是能接受。
不过震惊之后他也越发的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京城双绝都甘愿投效。
再一想,西南本就坐拥四十万孙家军,再加上他这二十万,岂不是整个天下已经在他囊中了吗?
这么一想赵稷顿时只觉畅快,萧元赫那狗贼,算计了那么多年却算计了一场空,想想就觉得快意。
赵稷顿时热血上头,恨不得现在就帅军直接对上萧元赫。
赵稷投效的诚意是主动交出二十万大军的兵符,时间紧迫,苏瑾言收下兵符后便开始部署。
嘉林关如今囤积了将近十四万的兵力,除了赵稷从北方边关带回来的十万精兵,还有两万孙家军,两万白家军,现在都交给赵稷统一掌管。
命赵稷即刻返回嘉林关,率十四万兵马前往沧州,以赵稷之名攻占沧州,而后九万精兵赶赴京城西郊山神庙,剩下五万则在沧州待命。
西郊山神庙距离那条废弃排水通道的出口只有三里地,不仅能在短时间内赶到城内,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那条密道入城,所以不管是暴露与否,那里都是一个绝佳的扎营之地。
直到这时候赵稷才知道,原来将他堵在嘉林关的两家兵马,除了白家,剩下的竟然是从西南远赴而来的孙家军,心里略微估算就是狠狠一惊,他们至少得比他提前一个月才能在他之前赶到嘉林关,由此可见那小世子的深谋远虑和对萧家的掌控,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于是,赵稷匆匆与家人重逢又告别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嘉林关,交出了兵符,却带回世子的信物。
他的家人依旧留在沧州城,这其实也是赵稷的诚意,不过赵稷也没想到,那素未谋面的小世子竟如此胆大,敢把十四万军马全都交给他 ,只凭借这一点,就能说明那小世子不是一般人。
苏瑾言安排好一切之后就打算回京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早早的让人先回去给孙子柏报了平安。
大典将至,原本戒严的京城这几日也开始热闹起来,一些近处的诸侯和附近州县官员们已经陆续抵达京城,只是因为温家的事守卫还比较森严,各城门口都需要详细登记检查之后方可入城,且只能进不能出,于是京城几个城门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孙子柏就坐在某茶楼上喝着茶看着熙熙攘攘的门口,他坐在二楼窗口,面带笑意,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空青和胡岸,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刚刚收到决明的消息,决明已经找到温家逃走的那个主将温赦,有温家兵符在,再加上温兰的手书一封,温赦毫不意外的选择了臣服,温家剩余兵力两万余,此时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再就是沧州那边也顺利得到了解决,苏瑾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今夜便能抵达京城。
想到苏瑾言,孙子柏自然抑森*晚*整*理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就在这时候,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就见本来半开的城门忽然被全部打开,所有官兵退到了一旁,而入城的官员家属们也是全部被赶到了边上。
孙子柏正在疑惑这是什么大人物到场了,下一秒就见一个俊逸潇洒的身影骑着马从城外小跑而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原本嘈杂吵闹的声音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人锦衣华服,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明明三十多岁的样子,可那张脸还是俊美得让人惊叹,他骑着马一举一动都透着尊贵之相,身后还跟着几十个护卫,好不威风的样子。
因为孙子柏所在的茶楼离城门口比较近,于是眨眼功夫那男子就骑到了楼下,就在孙子柏打量他的时候,那男子不知为何忽然抬头,刚好就与孙子柏的视线对上了。
一上一下,匆匆一错而过,可孙子柏却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中呼吸一窒。
明明此人脸上透着焦急,可那眼底却平静得可怕,孙子柏心里更是莫名的狠狠一跳。
直到马蹄声逐渐走远,城门口的熙攘声再次传来,孙子柏这才微微蹙起眉头。
今日回城的,如此耀眼的尊贵之人,毫无疑问就是顺王李永琛了。
终于见面了。
只是孙子柏也没想到,这顺王竟然如此……年轻。
第一百三十章 第 130 章
众所周知, 顺王与当今皇上情深义重,自皇上晕倒之后顺王就对其忧心不已,太医无能为力, 顺王便亲自四处奔走为皇上求医问药,后来皇上昏迷不醒, 更是传出顺王忧思过重到夜不能寐的程度。
而这段时间,在各大势力甚至普通人都能对皇上的处境窥出一二的时候, 顺王还是没有放弃皇上, 他亲自去了几千里开外的栖霞山, 只为给皇上求一味药,不辞辛劳, 不顾路途艰险, 更不顾自己的生死, 直到如今回京顺利为皇上求来了药。
顺王对皇上的心, 日月可鉴呐。
孙子柏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脑中却一直回想着刚刚那匆匆一瞬的对视, 那双眼睛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先前对顺王已经有了诸多猜测, 可直到这一刻,那些猜测莫名变得强烈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 虽然已是深冬, 可京城的天空依旧格外晴朗, 比起西南冰天雪地带来的刺骨湿冷, 京城的冷却是看不见的, 明明冷得仿佛能轻易将肌肤撕碎, 可看起来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不过看这温度低的, 估摸着也快下雪了。
孙子柏想着下意识拢了拢毛茸茸的衣领,也不知道瑾言在马车里冷不冷,肚子里的还闹不闹腾,这两天还吐不吐……
孙子柏一直等到半夜也没等到苏瑾言回来,他一直提着心根本没办法入睡,整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到了后来干脆绷着脸在房里踱来踱去,搞得孙宏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其实按照时间算这个点本来也赶不回来的,不过孙子柏担心,他们也跟着担心,即便他们知道孙子柏大概率是关心则乱,空青还是点了几人出城接应,孙子柏这才安心许多。
却不想没等他躺下白子玉来了,且同来的还有闻相。
孙子柏有些诧异,难道有什么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两人是来到门口才遇到的,白子玉是因为苏家有些异动,闻相则是因为孙子柏让他查的事有了结果,于是便迫不及待的连夜过来。
孙子柏只能压下心里的焦虑与他们说正事。
闻淮卿和白子玉的面色都有些凝重,这几日的京城一天一个动静,风云莫测,如今他们都上了孙子柏的船,大事小事自然都要找孙子柏商量由他定夺,白子玉率先开口。
“听说今日顺王回京,带回来一味珍贵灵药,国师亲自为皇上诊治,那药有奇效,今晚皇上便清醒了不少,听说已经能坐起来了。”
以白家的能力及时掌握这些信息并不难,可他注意到孙子柏的面色竟没有丝毫波澜,显然是已经得知了消息。
白子玉心里不由得微微惊讶,虽说现在皇帝不行了,可想要随时掌控宫里的消息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孙子柏才来京城多久,没有根基没有背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孙子柏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除了六皇子,二皇子,如今更是通过地下排水系统在皇宫各角落都安插了眼睛,更何况他今日亲眼看着顺王入的城,随后他就让人仔细盯着宫里的动向了,所以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倒是闻淮卿这个重臣之首闻言有些诧异,皇上病重的这段时间他虽然每日照例入宫,可实际上从温家出事那晚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再加上萧家各官员们把持朝政,萧皇后又把持后宫,如今文武百官也都是装作看不见的在处理着自己的事,见不见皇上已经不重要。
只是若皇上真的能好转,这局势岂不是又要变了?
原本皇上已经被算作出局的一方,难不成顺王还能扭转局势不成?
想到这里闻相的面色不由得变得更加凝重起来,白子玉却只是看着孙子柏的反应。
孙子柏面上并不见慌张,反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道,“老皇帝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这是事实。”
孙子柏没有隐瞒,将圣子对皇帝身体的定论告诉了两人,包括他体内的几种毒,两种要命的蛊,还有那条吊命的蛊。
不说那三条蛊虫,单就皇上体内那些慢性毒药就足够要了皇上的命,油尽灯枯的身体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至于皇上表现出的好转,孙子柏料想跟国师种下的那条吊命蛊有关。
所以可以肯定一点,皇上现在是生还是死全在国师的掌控之中,国师要让皇上好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只能是短暂的好转。
只是,顺王对此是否知情就不好定论了。
两人听完都很震惊,但随即就想到了关键,倘若顺王是知情者,那么他们以往对顺王的认知将全部被打破。
想到这里,闻相忽然想起孙子柏先前让他查国师与顺王之间的一切关联事迹。
原先他并不明白孙子柏为什么要查这两人,毕竟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平日更是没有任何交集,一个炼丹,一个风花雪月,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此刻闻淮卿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假设顺王知情,那他与国师便是同谋,如此……
闻相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眼睛更是因为惊疑不定而微微睁大。
但见孙子柏神色正常,显然是早就有所猜测,闻淮卿心里更是震惊又复杂,不过碍于白子玉在场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孙子柏却将视线转向他,“外公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闻淮卿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去,而后才沉着脸道,“是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而正是这个结果,才让闻淮卿方才生出那样恐怖的推测。
孙子柏既然当着白子玉的面问,自然是默许了白子玉可以听的,于是闻淮卿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国师并非一开始就是国师,李永裕登基之时国师还另有其人,他是在十九年前才成为大尧国师的,算算时间,刚好是在孙子柏出生之后。
但国师却并非那年才入的京,而是早在一年前,那时皇上尚未给孙兆尹赐婚,国师的名字也不叫木措,而是被称做玄阳道人,具体名字没人知道。
不得不说这名字还真有几分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道观的高人。
当时说是南方来的得道高人,闻相对此还有些印象,那时候权贵圈中都在传这个新来的玄阳道人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占卜看相,最重要的是能炼制丹药,什么续命延寿,养颜驻颜等等,因此,玄阳道人的到来在权贵圈里刮起了一阵炼丹制药的风。
不过此人很是神秘,且架子很大,一般人根本见不到。
闻淮卿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他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不曾想这人竟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有一段时间日日被召入宫,而后有一天,皇上突然就宣布他为新任国师了。
那时候李永裕的独断专行已经初显端倪,几大世家并不如现在这般能左右他的决定,好在皇上虽然给了他国师之职,但实际上国师并无实权,他除了偶尔主持祭祀,观测星象之外,主要的职责就是给皇上炼制丹药,因此各家才作罢。
闻淮卿当时也觉得,这国师必然是给皇上炼了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比如什么延寿健体之类的,尤其那方面的药,毕竟自古皇帝都有这样的需求,更何况皇家这几代的皇帝尤其淫乱,李永裕也不例外。
况且此人做了国师之后深居简出,尤其不与世家权贵往来,倒是让闻淮卿也高看一眼。
一晃将近二十年,国师依然保持着神秘,且从未闹过什么幺蛾子,大家对他的存在也已经习以为常,可倘若他二十年前的出现就是一场阴谋呢?
如此一想,只叫人头皮发麻。
讲到这里闻淮卿看了一眼孙子柏,却见他眼底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的眼底似乎翻涌着什么,也像是对他接下来的话有所推测,这才那么平静。
闻淮卿稍微停顿之后,这才说出他这次的调查结果。
“国师,是顺王向皇上引荐的。”
闻淮卿这一出口白子玉率先惊疑出声,倒是孙子柏只是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了然的神情。
那时候的顺王也就二十几岁,正是俊逸潇洒的时候,也是被皇上宠得无法无天的时候,他整日流连各种青楼妓馆,身边美人环绕,开口闭口都是风花雪月,谈的都是吃喝玩乐,闻淮卿实在无法将他跟一个歪门邪道的巫蛊毒师联系在一起。
若非孙子柏叫他去查,他甚至都不会把国师与顺王联系在一起,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此事查起来并不容易,所幸闻淮卿曾保过一个老太监的命,据他回忆,那段时间皇上性情莫名暴躁,按理说宫里刚添了不少新人,皇上每日流连忘返,各宫嫔妃等着被临幸,皇上当是高兴的才是,不过都是宫里伺候的人,有些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怕是皇上顾不过来身心疲劳之后导致的性情暴躁。
恰巧顺王入宫,瞧见皇上面色异常,于是便向他推荐了玄阳道人,只说身边好友们都在说这位玄阳道人的丹药有多厉害,反正吹得天花乱坠,言语间,顺王并不识得这玄阳道人,皇上却记下了,而后没多久玄阳道人就被皇上召进了宫。
这样看起来似乎跟顺王没什么关系,他只是随口这么一提,甚至皇上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提,可这样的“没关系”孙子柏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这个顺王,哪儿哪儿都有他,可哪儿都跟他没关系,这样的巧合多了就显得不是那么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