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心里的那一点气恼也在谢聿难得的低头下大抵消散了。
说到底,她也并未极好的尽到妻子的义务。
谢聿所误会的等他回来也几乎没有,反倒是一次次为不必费心操持家事而感到窃喜。
真正的夫妻相处,理应是相互的。
此前她与谢聿皆未对这桩婚事上心。
但如今,他愿将往后的日子好好过下去,她又有何推拒。
江绾嗓音也柔和了下来:“我并非责怪世子,此事也是我思虑不妥了。”
如此一来,气氛总算是缓和住了,没有继续再僵持下去。
谢聿心下微松了口气。
视线稍往另一侧的空闲位置看了去。
他心下有了决定,动唇就要开口。
“那就把那张床退了……”
“那还是让人把床搬来……”
两人同时开口。
气氛又凝住一瞬。
谢聿眸光险些冒火:“还搬来干什么?”
江绾:“既是已经做好了,那不是就只得搬来了。”
谢聿微眯了下眼,压着就要上涌的烦躁,声色不悦:“退了便是,不必搬来。”
“可是,退了岂不浪费,也总不能让那处地方就这么一直空荡着吧。”
若是起初江绾并未打算在这间屋子放置新床,便也不会如此设计屋中格局,那里就不会留有这么大一处空位。
眼下那儿对于其他摆设而言,不是宽了,便是窄了。
除了放置一张床,也不适合再做其他用途了。
“退了。”谢聿沉声重复,目光又往那处扫去,这次开口语速很快,“这几日我不忙,余下交给我来办,那儿不放床,也能有合适之用。”
*
原以为时辰已是不算太早,再过不久也该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谢聿就算急着赶在未有忙碌公务之前,尽快将此事办了,倒也不至于急到今日当即就要去办吧。
但谢聿还真就立即动了身。
临走前,他告诉江绾自己或在晚膳时无法赶回,但会尽早归来的。
江绾也不知他到底在急什么,见他执意,便也没再多言,送他到院门前后,自己便折返回了东屋。
方才东屋内刚有僵硬气氛之时,银心就被谢聿挥退了出去。
她压根不知两人在屋内说了什么,如今只见谢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风院。
银心懊恼又愧疚,苦着脸撇着嘴垂头在江绾跟前。
“世子妃,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方才当真不知世子爷就在屋中,奴婢叫世子爷那样一喝,脑子也空荡得不知想点别的办法,竟就这么把定制新床一事当着世子爷的面说出来了,再怎么也该编点别的什么先搪塞过去才是,世子妃您责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世子爷可是负气离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江绾先是静静地听着,越往后便越觉得无奈又好笑。
待银心说完,她才缓缓开口:“你那会吓得白了脸,这会倒是胆子又大起来了,竟还打算撒谎搪塞世子?”
银心一惊,脸上好似又要褪去血色:“不、不是的……奴婢只是……只是……”
江绾露了笑,温声道:“好了,不吓唬你了,我本也未打算要你撒谎搪塞世子的,世子并不不愚钝,怎会被你骗了去,况且待之后新床当真搬进院来,世子不也还是会知晓吗,这事不怪你。”
银心讶异道:“世子妃,您还打算要将新床搬进东屋吗,方才世子爷脸色都那么难看了。”
此前银心在江绾做这个决定之时就已是有了担忧。
无论江绾与谢聿感情深重与否,哪有男子能忍得妻子当着他的面,在院中置出另一间屋子,有桌有椅,有床有榻,这不明摆着分了房不相往来。
可江绾当时执意如此,她也不敢多言。
如今此事暴露,果不其然叫谢聿生了怒。
江绾眨眨眼,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屋子里空荡的那片位置。
谢聿说那儿不放床了,她倒是有些想不出还能布置成什么样。
见银心还在担忧地直盯着她瞧,她这才又收回眼神道:“床是没法搬来了,倒是可惜我当时还花了不少心思呢。”
江绾估摸着,谢聿不让将做好的床搬进东屋,那么那张床大抵也只能是被退回了。
也不知是销毁了,还是转手让工坊卖给别的人家。
江绾撇了撇嘴,甚是不舍。
银心这头,却全然腾不出心思去想那张床要何去何从。
“世子妃,那世子爷这边可要如何是好啊,他这一气恼,别是又要好多日不再回临风院了,都是奴婢的错……”
说着说着,她又要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江绾连忙拉回思绪,好笑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世子并未生气,我与他也并未因此事而生了矛盾,世子方才不是负起离去,他夜里还会回来的。”
谢聿夜里归来果真不算晚。
江绾正打算前去沐浴,唤了丫鬟备水后,自己刚走出房门,就瞧见了谢聿跨入院中。
“世子,你回来了。”
谢聿抬手,止了身后跟着他的两名侍从,脚下步子加快了些,三两步就走到了江绾跟前。
他发现江绾取下了身上饰品,便问:“要去沐浴?”
江绾点了点头,也问:“世子用过膳了吗?”
“还未。”
江绾:“那我去唤下人备菜,你且在屋中先坐会。”
说着,她便要往门外去。
谢聿抬手攥住她,力道不大,更像是用臂膀揽住她的身子:“不必,一会我自己唤人便是,你且去沐浴吧。”
湢室那头,已经备好水的丫鬟正站在门前候着。
本是要过来请江绾,瞧见谢聿回院,便识趣地没再上前。
江绾欲要抬眸看向谢聿。
但谢聿上前后,她眸光只见他的肩膀,温热气息似乎就在近处,叫她也没好意思直接仰头。
江绾只得低声应道:“好,那我就先去了。”
江绾沐浴花了些时间,再出来时,便询问了门前丫鬟,得知谢聿已是用过膳,她这便入了屋。
谢聿正在书房一侧,点着烛灯,屏风上映出他的身影。
江绾看去一眼后就收了视线,径直去了寝屋方向。
江绾步子很轻,但谢聿身处屋中自是察觉到她进屋的动静。
他顿住手上书写动作,静静等待着。
可直到屋内动静消散,也不见江绾走到他面前来。
谢聿蹙起眉头,当即放下了笔。
他抬眸朝着寝屋的方向看去,但视线受屏风遮挡,并不能直接看到另一侧。
他就这么意味不明地看了片刻。
随后骤然起身。
江绾正靠在床榻边翻阅自己平日放在枕边的书册。
忽闻书房那头的动静,蓦地吓了一跳。
突兀的动静持续一阵后,随着关门声响起,便又消散了去。
江绾垂眸继续看书,丝毫未被这点动静所影响。
谢聿重新回到屋中时,江绾正看书看得入
迷。
他迈步走去,直至身形都绕过了屏风,却丝毫未唤得榻上侧坐的身影朝他看来。
谢聿绷着唇角,明显有些不悦。
他自顾自动手开始脱衣。
脱到一半,江绾才把眼下最精彩的一段文字看完,抬头朝谢聿看来:“世子,要歇息了吗?”
江绾还不困,且书册上一小段高。潮后,又紧接着预示了下一段精彩剧情。
若是谢聿要歇息,她便想起身去东屋接着看。
谢聿抬手把外衫挂上衣架。
迈步朝床榻走了去,不答反问:“在看什么书,看得如此入迷?”
江绾神色一怔,眸底闪过一抹羞赧,双手合上书册,随口答:“民间的话本,闲来无事看着解乏罢了。”
谢聿并未看过话本,视线往江绾掌心下的书册封面扫去一眼。
赫然看见封面上写着:《行商记》。
谢聿:“你对买卖经商感兴趣?”
这话一出,江绾脸上羞赧之色又更明显了些,还带上一丝难为情,低声解释道:“不是的,就只是因着这本话本中所写,叫人看着得趣罢了。”
“写的什么?经商历险?”
“……嗯,写的一名迫于强权嫁人为妻的貌美女子,在死了丈夫后,通过经商,摆脱强权,富强一方的故事。”
谢聿脸色一黑,莫名又看了眼书册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