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迟钝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道:“……哦,今日世子休沐?”
“是啊,世子妃。”
江绾对此一概不知。
这会知晓了,倒也神情淡淡的,好似不怎在意。
屋内下人梳妆完后,陆续退了出去。
门前有候着的下人朝她们投来询问的目光,但屋内出来几人皆是摇头。
世子爷辰时离府脸色阴沉。
世子妃对世子爷回屋歇息一事毫无反应。
看来这两人还未能缓和冷战。
江绾在屋里又收整片刻后,便唤来凝霜备马车前往公主府。
楚越卿早便派人在府邸门前候着了。
江绾随着迎接的婢女入到公主府内。
楚越卿正在后花园的凉亭中。
“见过殿下。”
楚越卿弯唇一笑:“来了,过来坐吧。”
江绾落座后,便瞧见了石桌上还未展开的画卷。
“这便是此前本宫同你说过的那位画师为唤澜作的画像。”
因着听楚越卿提及了好几次,直到此时才终得机会瞧见,江绾还是不免生了不少好奇和期待。
一旁的婢女上前为江绾展开画卷。
江绾垂眸看去,霎时愣了一下。
“如何?”楚越卿丝毫不掩自己对此画作的满意,趁着婢女打开画卷,她也探头看了去。
江绾回过神来,又在画卷上来回看了看,才道:“难怪殿下几次三番提及这位画师,果真是画技精湛,风格独树一帜,的确乃难得一见的人才。”
楚越卿一听笑弯了眼。
虽说优秀的是那位画师,但她独到的眼光得人肯定,自也是令她欣喜之事。
“这人是本宫在今年年初在竹林寻幽喝茶时瞧见的,听人说是路经京城的旅人,却不慎丢失了钱袋,只得在街头作画卖艺,换得盘缠才能继续赶路,他那时正画眼前竹林,本宫瞧着不错,便打赏了他。”
这时婢女又拿出了另一幅画卷,便是当时那人得了赏赐后献给楚越卿的那幅竹林画。
此画展开,江绾定睛看去。
又一瞬怔然,随后是浅淡的失望一闪而过。
方才,她见那幅商唤澜的人像画,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许令舟。
无关他是否会出现在京城,而是作画的风格与他实在相似。
因着最初,许令舟除了在府上担任她的书画先生,也被母亲称赞画技,常他唤为江家人画像。
就连此前寄往谢国公府的那幅她的画像,也是当初许令舟所作。
所以江绾擅画,自也能从中分辨些许画师作画风格。
但这会再见这幅与许令舟作画风格并不相同的竹林画,倒是完全打消了她的猜想。
她也不禁懊恼,自己竟是又一次联想起许令舟。
但她会想起他,似乎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装一人在心里,又怎会不念想,那好像是不由自主的事。
江绾心下浅浅叹息,面上
掩去情绪,开口应了楚越卿的话:“殿下果真慧眼,若非有说对方只是一名连盘缠都需卖艺筹得的普通旅人,否则真要叫人以为他是哪方游历至京的名画师,殿下此前说之后能够得以一见,可是他今日来了公主府?”
说起这事,楚越卿便是得了称赞也敛了笑:“本宫本以为,待他进了宫,得皇后赏识,能留作宫廷画师定是令人无法拒绝的差事,岂料他还真给拒了去,皇后也不愿将人强留,这便让他离开了。”
江绾:“他离京了?”
“此人既是无意留于宫中,之后自是也不会久留京城,大抵文人雅士都是如此不拘一格,不过一名画师,本宫便也未曾再打探他的下落了。”
江绾略有惋惜地点点头,看来自己也是无缘见到这位画师了。
楚越卿很快又道:“罢了,本宫今日邀你前来也不仅是为欣赏画作,时辰差不多了,随本宫启程,前去看看本宫刚接手的庆云楼吧。”
*
“今日怎想起到这地方来了?”严正姗姗来迟,一进雅间,还未落座,就先晃着折扇,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出了声。
直到他绕过雅间内屏风,瞧见桌前其余二人已到,甚还有第三人。
正是谢聿。
林元:“我得了消息,这间酒楼被长公主殿下买了过去,又将后厨厨子全数换了个遍,谁人不知长公主殿下好搜罗各方人才,弹琴的,作画的,吟诗的,做菜的厨子就更不必多说,自也是上等。”
严正愣愣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往桌前坐下:“原来晏循今日来此,是为了给长公主殿下捧场啊,我还以为……”
他话未说完,就遭林元打断截了去:“不是,这事儿就我一人知晓,邀你们来了,才告知你们的。”
秦肆转头看了看谢聿,又转头看向严正:“那你方才说,还以为什么?”
严正唇角一勾,压根不多看谢聿一眼,在外被他气得半死的败局,这会就要在友人面前扳回一城。
“自是以为成婚前从不与我们私下闲聚的世子爷,如今接连两次赴约,都是因着遭夫人丢下了呗。”
谢聿:“她在府上,并未外出。”
林正和秦肆不由转头看向谢聿。
这话听着怎有些耳熟?
谢聿说完,似是也意识到自己上次也说过同样的话。
但结果是,竟在雅仙居楼上,看到了正在参加民间雅集的江绾。
他脸色微沉,是因面子有些挂不住。
但今次与上次自是不同。
上次他是为打发时间,这次是为逃避。
昨夜在她入眠后是为逃避,今日来此也是。
他在心里都承认自己是在逃避了,便再无开口解释江绾是否当真在府上的必要了。
谢聿:“爱信不信。”
另三人稍微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话题暂且打住了。
林元热情介绍着自己提前打探好的特色菜。
正值午时,今日邀他们前来便是为享用美食的。
林元:“没曾想你们俩此番这么快便回来了,不过也正因你们提前回来,便能赶上今日这顿饭,不然就只得我与秦少二人共享了。”
严正乐呵呵地笑:“我也诧异,本以为要在外待上个十天半月的,岂料提前回来,前两日一到府上,可把我夫人吓了一跳,见她又惊又喜的,霎时令我觉得连夜奔波也值了。”
严正夫妻二人平日吵吵闹闹不少,但他此前所说的伉俪情深可不是假话。
这会如此说来,另两人不禁都露出艳羡之色。
唯有谢聿,本就微沉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他冷不丁地道:“妻子若提想回娘家是因何缘由?”
几人一愣,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秦肆怔然道:“怎突然问这个?”
林元低声试探:“世子妃和你提回娘家的事了?”
谢聿绷着唇角,一时间没答话,但视线却并未回避几人。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里许久,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便也没再打算收回,是当真想要得一个答案的。
严正:“这是什么问题,我大楚从未有过不允女子成婚后回娘家的律法,且女子嫁入夫家,离了自家家人,想家时自然会想回娘家啊。”
这话似乎在理。
但林元又想到:“可是晏循与世子妃成婚还不到三个月吧,算着时日,那位世子妃就算离家也还未有多时,不至于这么快就要想家吧?”
这倒也是。
严正:“那便是吵架之时了,我夫人不就时常这样。”
谢聿:“没有吵架。”
他连人都不在京城,何来吵架一说。
如果后来这两日的冷淡算得上是吵架,那也是在她提及回娘家一事之后。
严正难得听谢聿提及此事,还当真认真帮他思索起来:“不是吵架,也不是离家太久,那会是什么缘由呢?”
秦肆:“这也并不绝对,子澄兄的妻子是京城人士,所以对此体验不深,但我妻子情况与世子妃相似,想回娘家这事不是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分别便会有不舍,生了不舍的情绪自然会想要回家。”
林元听着赞同地点了点头。
严正也稍有理解过来。
秦肆补充:“但女子既是结亲成家,自也不是何时何地都闹着要回娘家的,否则置丈夫于何地,置这桩婚事又于何地,我想世子妃也并非如此不讲理的女子,她若提及想回娘家,应是另有缘由,才使她变得迫切。”
谢聿:“是何缘由?”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住了。
谢聿本是在思考,询问的话语脱口而出,但待桌前沉默下来,他又回过神来,静静看着几人,似乎还真在等答案。
严正:“不是,世子爷,这问题你问世子妃啊,问我们哪能知晓。”
林元:“你问过了吗?”
秦肆:“她不愿说?”
谢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