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伸手推了下谢聿的肩,脚尖落地后,往后一跨就站了起来:“我没事了。”
双腿还有些虚软,但也不至于站不住脚。
其实更累的是腰肢。
江绾总觉得,自己昨日才被掐出的红印,今日怕是又加深了些。
谢聿坐在床边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知看出什么异样没,但也没再多言,抬手稍加整理了一下衣襟,便也起身迈步去了门前。
相继沐浴收整好,已是时过子时。
身子舒软后,一躺下便有困意来袭。
江绾此前还觉得,谢聿这人无情无欲,他们之间但行房事,应该是冷淡无味,也不会太过频繁,更不会叫人招架不住。
但这才第二回。
江绾回想起热浪中晃眼出现在视线中的脸庞。
她心口一紧,总觉得像是自己看错了似的,难以和印象中原有的谢聿结合在一起。
*
次日,江绾一如既往独自从榻上醒来。
下人进屋向她禀报谢聿有事外出,她便没再多问,收拾妥当后去了德宗院请安。
江绾来得不算早,但正好碰见前来请安还未离去的二夫人。
云夫人见她前来,也温和邀她入屋一同坐下。
江绾闲来无事,不着急离开,便也没有推辞。
刚坐下,正见云夫人的丫鬟呈上一件绣着虎头像的肚兜。
那一看就是年幼孩童穿着的物件。
但国公府内可没有年幼到还穿这般大小肚兜的孩童。
二夫人一见那漂亮的小肚兜,脸上掩不住欢喜:“真漂亮啊,夫人有心了。”
云夫人笑了笑,拿起肚兜递给二夫人:“这位绣娘技艺精湛,这几年我手头绣帕几乎都是交由她来绣制,只是她近来手头忙碌,这件肚兜倒是拖了些日子,我担心着孩子长得快,可别因此穿不着了,便临时命人改大了些尺寸。”
“不会不会,那娃生来个头小,这会虽是稍长了些,但也比寻常小孩显得瘦弱,这肚兜定是能穿得着,还能穿好长一段时间呢。”
江绾静静听着两人谈话,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二夫人见她迷茫,转过头来,解释道:“是我的孙儿,快满周岁了,劳云夫人惦记着了。”
江绾一怔,多有讶异。
但随之又回过神来。
二夫人是国公爷头婚时就跟在身边的妾。
她膝下仅有一子,年纪比谢聿小上几岁,但大抵也已及冠。
算着年岁,二夫人的儿子若是成婚早,那也的确是该孕育子嗣了。
江绾了然点了点头:“是男孩还是女孩?回头我也命人备一份礼,还望二夫人定要收下。”
二夫人难为情道:“这怎好意思,我……”
云夫人先一步把话接了过来:“是个男孩,娃娃新生是喜事,你也莫同小绾推拒了,她与晏循也早晚生儿育女,就当提前沾沾喜气了。”
江绾一燥,她可不是这意思。
但这话又似乎没什么不对,便也没再开口反驳。
二夫人静静地看了江绾一眼,似是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也还是没有多言,只温声道:“那我便先替我孙儿多谢世子妃了。”
江绾在德宗院又待了一会后,时过巳时便告辞回了临风院。
回去的路上,江绾不住想起云夫人提及的生儿育女一事。
结亲成家后,家中长辈不可避免总会逐渐提到这些事。
从此前的老夫人,到家中上次来信时,再到今日云夫人。
在之前,江绾对此并没有什么实质感,且听谢聿一句不必放在心上,她还当真觉着不必思虑此事。
但如今,她自己的心绪却已逐渐有了改变。
不是因为谢聿,也或是因为谢聿。
成亲之事已成定事,她也逐渐适应了在国公府的日子。
没有想象的辛苦,也没有原以为的不可接受。
谢聿与她圆房,应当也是如此想的。
不是每一段夫妻关系都一定有着深厚不移的感情。
若是凑在一起过日子,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要生活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的。
*
谢聿直到入夜才归。
江绾刚沐浴过,还未来得及上榻。
谢聿脸上明显带有几分疲色。
江绾瞧见的第一反应便是心下微松了口气,想来今日应是不必折腾了。
但还未来得及思虑更多。
却有丫鬟拿着药材进了屋。
丫鬟们未在屋内久留,一一将药材放置桌上后便转身出去了。
江绾本欲询问,但又旋即反应过来。
谢聿应是要在屋中敷药。
屋内逐渐弥漫起药材的气味,不算浓郁,但也暂且不会消散。
江绾不禁想到,昨夜一丝药味都未曾闻到过,说明谢聿昨夜当真未曾用药。
可昨夜未用,今日却用上了。
莫不是伤处又出问题了。
江绾思绪无果,但见谢聿已是在一旁坐下,就要处理伤势。
她赶紧收回视线,迈步要去取衣架上的外衣,回避意味明显。
谢聿没抬眼,开口道:“既是沐浴过了,就在屋里待着吧,不必出去。”
江绾动作一顿,又收回了取衣的手。
谢聿熟练地用纱布包裹碾磨过的药材,直至纱布合成一个鼓鼓囊囊的药包。
他这才忽的抬眼,江绾站立原地飘来的视线,被他逮了个正着。
“还站着干什么,去屋里。”
谢聿朝寝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江绾却仍是站着不动,微蹙了下眉:“很严重吗?”
谢聿说得云淡风轻:“不严重。”
俨然等同于在说废话。
若是不严重何需用药。
这让江绾不由想起谢聿上次负伤的情形。
鲜血满地,是因她在屋中住着,才因此瞧见这一幕。
若非不是,那之后谢聿一切照常,伤痛掩于冷淡的外表下,叫人压根就察觉不了分毫,更不知严重与否。
江绾短暂思索间,谢聿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江绾随之回神,谢聿还在等她离开,她却迈步朝他走了去。
“你干什么?”
“我弟弟也总在人前藏着伤,说是伤疤难看,说是吃痛丢人,但把自己折腾一番,最后一点小伤弄得久未痊愈,反倒愈发严重,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谢聿看着她越走越近,微眯起眼来:“你拿我同江黎比?”
江绾在谢聿跟前站住脚。
因他坐着,她站立的高度令视线略有俯视。
看起来该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因那张清丽温柔的面容,又丝毫显不出强势的压迫感。
江绾也只是轻轻开口:“我是想说,世子若是伤痛,不必一人忍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聿原本提防的心绪松懈一瞬,不由哼笑了一声:“上次不让你说,是因公务需要。”
江绾此时有些明白此前长公主一
听谢聿提起公务,就一副烦他烦得不行的样子是为何了。
江绾垂眸看向谢聿被长裤遮挡的膝盖处,缓声问:“那这次呢?”
谢聿唇角本就不深的笑意霎时消散,略有僵硬地绷着唇角,一时间没说话。
狰狞可怖之处总是令人害怕或嫌恶的。
谢聿虽是对此不甚在意。
他并不需要旁人喜欢他,也不在乎谁人厌恶他。
他腿上有伤一事,未曾刻意隐瞒过,只是也没必要随意展露在人前。
但他并不喜看到旁人脸上见到伤处时,出现的那些神情。
或好奇,或同情,或惊恐,或讶异。
最好应该是漠视的,没有任何表情。
但这一瞬,他却不希望江绾会有这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