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宴可有何需要我准备的?”
这事也在之前就清楚地同谢聿说过了。
即使江绾此时因将要入睡而思绪不清,但也能明显感觉到,他这是在没话找话。
江绾眼睫微动,在一瞬沉默后,终是挪动身子,翻身朝谢聿的方向转了过去。
“世子,你不困吗?”
江绾一边问,一边缓缓睁眼,欲要看看谢聿此时是个怎样精神样。
他若真睡不着,她不介意让他点灯,或许他愿意接着方才的话本再继续看下去,她便借给他看好了。
岂料,一睁眼,江绾却是看见谢聿微蹙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也的确是毫无困意的样子。
江绾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
谢聿已先一步开口回答她:“我舍不得睡。”
“可是我困了。”
“……嗯。”谢聿好似了然答应,又忽的伸臂抱住她。
像是酝酿半晌,就等着这一刻。
借着夜色,借着黑暗,也借着轻而易举将江绾包裹住的体温。
谢聿埋头在江绾颈间,低低地道:“那你睡,我不吵你了。”
江绾呼吸微沉,被热意包裹着有一瞬不适应。
他们不常这样相拥而眠,即使同处一个被窝稍有接触,也很少像这样完全紧密地抱着。
鼻尖完全充斥着谢聿的味道,身体也被裹得热烘烘的。
江绾以为,这样会令她难眠。
但没曾想,耳边听着谢聿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不再开口唤她,她竟也保持着这个姿势很快睡着了。
*
翌日天晴,自窗边吹来凉爽的晨风。
原是的确没有任何安排,但江绾想着既是就要离开襄州了,她心下也有很多事想在离开之前去做,便也不打算虚度光阴,收整完毕后就要外出。
谢聿用早膳时接到自京城寄来的信,似是有公务需得去办。
谢聿问:“你今日打算去何处,我办完事来找你。”
“你大抵多久办完事?”
“午时吧。”
江绾想了想,道:“那你还是别来找我了,我也差不多那时回来,我们在宅里见就好,一同用午膳?”
本就是要一同用午膳的。
谢聿很快道:“那你也告诉我你去何处,万一我结束得早呢。”
江绾愣了愣,看着谢聿这副与以往好似无异的平静模样,但又听着他说这般话语。
她不由笑了笑:“世子,你现在这样好像……”
“像什么?”
江绾抿了抿唇,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她转而道:“我想去一趟书院,我出嫁前借阅的书籍一直还未归还,如今都将快要一年时间了,虽是可以唤府上下人前去归还,但我还是想亲自前去,向老先生聊表歉意,也在临走前再见见他。”
“东街半山上那间书院吗?我也正巧在那附近办事,那结束后更该去找你,然后我们一同回来。”
至此,江绾也没什么可再推拒的,点头应下
了。
夫妻俩在晨间同坐一桌用早膳,说着平凡普通的小事,难得的很是和睦。
不过很快,江绾又想到什么,道:“我的书籍都在江府,我待会得先回去一趟,我想阿黎这会可能也在府上,他若知晓我要去书院,或许会想要和我一同上山。”
谢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理所当然道:“他想一起便一起,无妨。”
说完,谢聿察觉江绾沉默,这才抬眼看她。
他好似一眼洞悉江绾心中所想,不由微眯了下眼:“他不想见我,你又要为他丢下我?”
江绾一怔,很快轻笑一声:“怎是丢下这等用词。”
“怎么不是?”
昨日的中秋灯会不就是丢下。
虽然江绾很快就被他主动出击带走了,但最初他的确是一个人待在茶楼,就因为江黎那点幼稚的小心思。
江绾没与他辩论此事。
她开口道:“你莫与阿黎置气,我想他应是在昭昭那儿听了昭昭对你的仰慕,从而吃味吧。”
谢聿轻哼了一声:“我何需与他置气。”
“不想着如何以自身行动打动心仪之人,反倒与不该在意的人吃味,他还不够成熟。”
江绾闻言,唇角上扬得更翘了。
谢聿还颇有几分年长者对年少者的教导意味,好似他很在行这等事一般。
不过谢聿说得在理,江绾想,她作为姐姐,也该将姐夫的教诲讲给江黎听才是。
“你不在意就好,我会同他说的,那到时我们就先送他回江府,再一同回外宅,可好?”
“好。”
*
正如江绾所料,她刚回江府就碰见了江黎。
不知他昨晚后来与徐昭昭相处得可好,难得的中秋佳节,他的少男心事可有何进展。
江绾在江黎主动找来后,也直言向他询问。
江黎撇了撇嘴:“能有何进展,她还未及笄,难不成我还能与她共度一个中秋,就将她娶回家吗?”
江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难道你认为的进展,就是要将她娶回家才算有进展吗?”
“是……也不是。”江黎想了想,认真道,“总归,我已经认定她了,我是一定要娶她为妻的!阿姐觉得昭昭怎样,可是与我十分相配!”
“昭昭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很喜欢她。”江绾如是说着,但也转而道,“不过你不能只顾自己心中所想,也要尊重姑娘家的心情,并非你心中有她,就能坐享其成,等着昭昭及笄便能娶她过门,那也要问过昭昭的想法,更要她也同样对你倾心。”
江黎蓦地瞪大眼,情绪激动起来:“她当然对我……”
他话语一顿,又咬牙切齿道:“她对谢世子不是那样的,阿姐你不知晓,是因为谢世子此前帮过徐家一点点,所以她心怀感恩,才不是像我与她那样的男女之情呢。”
江绾已是知晓了这事,那哪能是一点点而已。
不过显然江黎自己也知晓,徐昭昭对谢聿,心中就只是一个小姑娘对家中的大恩人的感恩之情。
“你知晓是感恩之情,还与世子吃味?”
江黎一口气噎在胸腔,憋红了脸,又重重泄气下来:“我知晓啊,可我怎能不在意,你还未与谢世子成婚之前,她就在我面前多次夸赞谢世子,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的,你与谢世子成婚后,她更是万分期盼还想亲眼见到你,所以我中秋灯会才……”
徐昭昭想见谢聿,也想见到江绾。
就像她心中仰慕已久的大英雄,终得找到幸福,她由衷的祝福。
可江黎心里吃味,又不舍拒绝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求着江绾同他一起参加灯会。
最后可好,徐昭昭是如愿两人都见到了,他却听了一晚上她激动谈论谢聿的英雄事迹。
更气人了呢。
少男心事总有其不成熟之处。
情窦初开,还无法游刃有余地应对男女之事中各种小情绪。
江绾虽然也没有懂得很多,但今日谢聿所言她倒也很是认同。
于是,她也借此讲此言向江黎复述了一遍。
江黎一听,顿时脸就黑了。
“他、他、他……他居然这么说我!”
江绾笑了笑:“世子的意思是,你既知晓昭昭心中所想,就更不应将无关的情绪放在他身上了,阿姐也如此认为,你若想赢得昭昭芳心,就更应以自身行动打动昭昭才是。”
“我、我知道啊……”
道理他都懂,但他有他的占有欲,他就是在意嘛。
江黎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了。
这事好似暂且就这么说通了。
姐弟俩也一同乘着马车去了东街山上的书院。
江绾年少时,大多时间都泡在这间书院里。
书院的老先生一生育人无数,许令舟就曾是他的学生。
不过江绾倒未曾受教于老先生,只是她喜欢在这间书院翻看许令舟曾看过的书。
一来二去,老先生也熟悉了她。
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也引得老先生喜爱。
江绾虽未有正式拜于老先生门下,但或多或少也受了不少老先生的教诲。
至于江黎,便是打小爱跟在姐姐身后的小跟班。
那时候江绾去哪儿,他便要跟到哪。
以至于,让江家长辈以为,江黎这是好学,是好事。
二话不说,便将他送入书院,竟还真成了老先生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