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三番向谢聿投去视线,却丝毫不得回应。
谢聿面目冷厉地睥睨着下方跪伏在地的罪臣,缓声开口:“你言下之意是要我相信此事与你全然无关?”
那人哆嗦着身子,嗓音嘶哑道:“这起案子当真与我无关,那日我还在城中喝酒,整个明芳楼的人都能为我作证,还请世子爷明察。”
谢聿冷嗤一声,抬手就往那人头顶扔去一本册子。
册子翻滚一周,正好落在囚犯跟前,倒转着随意翻开一页。
那人只垂眸看了一眼,霎时情绪激动起来。
他本就浑身是伤,想来之前已被用过刑。
此时再一剧烈挣动,伤口大多裂开。
随着他高喊着“饶命”,重重往地上磕去。
一股污血洒出,惊得谢聿对座的男子忙举高折扇遮挡自己面部。
“拖下去。”谢聿沉声下令。
门前立刻涌入几名侍卫,不由分说地将地上的人强行往外拖走。
霎时,屋内安静了下来,只留有地上一道被拖长的深色血迹,看上去污秽狰狞。
严正落下折扇翻过来看了一眼,瞧见上头被沾染的几滴血渍,顿时嫌弃地把扇子往旁边扔了去。
“真晦气。”
谢聿则像是丝毫不受方才的一幕所影响,垂眸在桌案上的书册上提笔记录下案件发展。
严正又检查了一遍周身白衣,确定没有沾上其余秽物,这才又一次抬眸看向谢聿。
谢聿头也不抬,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正腹诽他莫不是头顶长了眼睛,面上却是轻笑道:“没什么,只是瞧瞧你成婚前后可有何区别。”
谢聿写完手头的东西,这才抬了头:“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严正摇了摇头:“还是一样不近人情,还是一样不乐意着家。”
谢聿微眯了下眼,声无波澜道:“今日并非休沐日,此时也还是白日。”
言下之意,是还未到归家之时,自当处理公务。
严正还是摇头:“你刚成婚便将新婚妻子扔在家中七日不见,回来后转头又忙于公务,对人不闻不问,莫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硬要你今日前来处理此事。”
“你今日难得积极前来,为的就是此时同我说这番废话?”
严正闻言,眉头一皱,情绪略有激动:“什么废话,我想同你说这话,犯得着专程来这儿说吗!我今日来此,还不是因为你今晨反常未到,众人以为你转了性,终是要将公务放下一日,这才急匆匆将我唤来,岂料,我还是在这和你待了一整日!”
这话一出,谢聿顿时沉了脸。
晨间不愉快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
严正瞥了他一眼。
他今晨见到谢聿时,他就是这副表情。
严正好奇地上下打量他,想从他冷淡的面容上看出几分端倪。
但还未来得及看出什么,门前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爷,小的求见。”
“进来。”
钦羽推门而入,一眼瞧见地上的血迹,很快便见怪不怪地收了视线。
他唇角含着笑,微微向严正躬身行礼,便迫不及待去了谢聿跟前。
“世子爷,世子妃来见您了。”
严正没听见钦羽的低语,只瞧见谢聿沉冷的脸色闻言一变。
并非好转,而是皱起了眉头。
谢聿:“她在何处?”
严正好奇探头偷听。
总算听见钦羽雀跃道:“就在西厢房,世子爷您……”
钦羽话未说完,就被谢聿板着脸,冷声打断:“派人把她送回去。”
第7章
这话只出口一瞬,在场的二人都来不及变脸,谢聿自己又先改了口:“算了,让她在那先等一会。”
钦羽一颗心被谢聿弄得忽上忽下的。
直到这会,还不敢完全确定地松气,只怔然地盯着主子看。
谢聿蹙起的眉头没有舒展,眸底闪过一抹烦闷之色,转头看去:“你还有事?”
钦羽这才回神,连忙摇头:“无事了,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钦羽一走,谢聿转回头来,就对上了严正惹人嫌的笑脸。
谢聿自不会开口解释,严正也难得耐着性子什么都没问。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仅此片刻。
谢聿起身,道:“今日就先到这,其余的明日再办。”
严正咧嘴笑了起来,学着侍从的样子作揖躬身道:“是,世子爷。”
*
临近散班之时,大理寺内来往着不少已打算收工回家的官员。
谢聿从厅堂出来,一路阔步朝着西厢房去。
有人瞧见了,登时讶异不解地驻足观望。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日谢世子还能比他们先早一步回家?
新婚燕尔,自是不同。
如此想着,其余人又很快了然地收了视线。
西厢房外,僻静安宁。
房门紧闭,屋内像是没有人在似的。
谢聿上前一步,抬手轻敲了一下房门。
未得回应,他不由蹙了下眉。
走了?
走了也好。
一推门,房门吱呀一声响,从外面被打开来。
入目一团趴在矮桌上睡着的身影。
人没走,竟是在此等得睡着了。
除去了房门的阻隔,谢聿这才听到屋内浅淡均匀的呼吸声。
江绾趴在桌上的姿势有些别扭。
歪着身子,枕着手臂,胳膊将脸蛋挤出一团软肉。
她还真是随遇而安,在这种地方都能睡着。
谢聿迈步往里走,逐渐靠近矮桌上的那张睡颜。
她肌肤瓷白,熟睡的呼吸在脸颊染上一片热意,透出红润。
浓长的眼睫随明眸紧闭向下安放,乌黑如瀑的长发铺散落下,流落几缕散乱在桌角。
许是做了梦,亦或是察觉周围有人靠近。
她嫣唇微动,伸舌舔了下唇瓣,发出一声轻柔的嘤咛声,似要转醒。
谢聿步子一顿。
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
下一瞬,江绾睁眼便看见了站在跟前的高大男人。
她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思绪回炉之时,她才将呼声压回喉间,喃喃道:“世子,何时来的……”
谢聿没开口,只移走视线拂衣在另一侧落了座。
除了脸颊上还未褪去的热意,江绾已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方才在此等得无聊,不知何时竟就这么睡了去。
想来应是今晨起得太早了。
江绾理了理身前发丝,主动开口道:“今日有西域商队进城,所以我一早便去了城西,逛了逛商队的市集。”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中。
江绾侧头朝谢聿看去一眼。
他冷淡的神情像是对她的解释不甚在意。
既是不在意,又置什么气?
江绾不懂,但她性子随和,倒也不觉气恼。
她接着道:“回府后,我听府上下人说你已前往大理寺办公,便想着你或许公务繁忙,今日不知何时归家,就给你带了些小菜来。”
谢聿看似没在听,但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江绾身侧还带来一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