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开始与秋胧你一句我一语,又哭又笑。
原来尉迟信劫走了她之后,又与一群山匪里应外合,把驻扎的地方扫荡了个人仰马翻,秋胧春华正巧在溪边洗衣裳,不在现场,眼疾手快地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这才免于一劫。等她们与队伍集合后,却不见了玉昭的人影。
虽然早已被周平告知了玉昭和侯爷在一起,但看到玉昭真的有惊无险,两人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抱在了一起不舍得撒手,亲热地跟什么似的。
玉昭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两人,两人喜笑颜开,笑着跑去给玉昭收拾马车去了。
玉昭微笑地跟在后面,颇为无奈地看着两人的娇俏背影。
“沈姑娘。”身后被一道声音叫住。
玉昭回头,是宋行贞。
“宋将军。”她向他柔柔行礼。
英俊沉默的男人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完好无损的玉颜,道,“沈姑娘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玉昭一笑,“托将军的福。”
宋行贞看着她温柔的笑颜,情不自禁,也对她笑了笑。
。
谢岐和玉昭回归,队伍重新启程。
一行人安稳行了几日,很快来到了长安脚下。
玉昭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城池,恍若隔世,心绪万千。
兜兜转转之间,她又回到了起点。
这个经历了战乱,依旧屹立不倒,绽放着生机勃勃的生命力的神圣之地,象征着鼎盛荣光的天子之城,徐徐在眼前向她打开了城门。
她还不知道,这个生命中她待过最久、最熟悉、也是最爱恨交织的地方,也将改变她接下来的一生。
第52章
表妹别叫
奢靡华美的大殿。烛火亮如白昼。
明黄色的帷幔在夜风中冷冷不息,拍打不绝。
烛光映在其上,随着风影跃动嘶啸,成为一抹魑魅的艳影。
花容月貌的宫女候在殿外,排成一列,皆素色白衣,正襟危站,衬的整座大殿犹如奔丧般沉重肃穆,一片死气。
帐中时不时传来交织在一起的靡靡之音。
过了许久,帷幔的动静小了下去,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爬下了床,退了下去,一眼看去皆面容昳丽,或俊秀或孔武,气质不一。又过了一会,帷幔里露出一截纤细脚踝,再从白如雪的脚踝慢慢露出了小腿,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裹了衣裙,慵懒地从帐中赤足走了出来。
薄如蝉翼的绸衫隐隐露出凹凸有致的娇躯,她满脸餍足,一张保养极好的美面看不出年纪,仍像豆蔻少女那般娇艳明媚,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吸饱了阳气的容光焕发。
宫女们目不斜视,忙不迭上前侍候,或搀扶或披衣或端来茶水或跪地穿鞋,不一而足。
“太后殿下,小的有事禀奏。”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男音。
被唤作太后的美人微蹙柳眉,慵懒地抬起小臂,搭在一名宫女的手上,这才不紧不慢道,“什么事?”
“可是小陛下那里又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容妃那个贱人又要闹着自戕?”
“回殿下,都不是。”太监跪在殿外,犹豫道,“……是,是……”
他正思索着怎么说接下来的漂亮话,肩膀却被一人和气地拍了一拍,“好了,你退下吧。”
“我来同殿下讲。”
来人白皙清癯,风骨峭峻,高挺年轻,生了一双笑眯眯的吊梢眼,乍一看跟欧阳瑾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仔细一看却截然不同。
欧阳瑾是完全文官类型的斯文俊秀,来人却隐隐透着一股武气,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儒将风范,给人一种表面笑吟吟、但是一旦翻脸便杀人如麻的危险感觉,就这么径直走进了慈宁殿,样子十分熟稔,如入无人之境。
宫女们见到此人后,屏气凝神,默默退了下去。
太后柳湘筎听到声音后红唇微翘,懒懒地转头文翌升来的方向,波光潋滟的凤眸朝他乜了乜,“是什么风把文统领给吹来了?有什么好事情,让哀家也听一听。”
文翌升面色如春地走近柳湘筎,执起那只保养得体的纤纤玉手,模样痴迷地吻了上去,“微臣参见太后殿下。”
柳湘筎丝毫不在意他的大胆逾矩,丰美红唇反而勾的更深,妩媚如水道,“文统领快别卖关子了,这里又没外人,快说。”
文翌升被这一笑诱的如痴如醉,一张嘴,想到接下来要提到的死敌,剑眉蹙了蹙,平声道,“回殿下,是轩阳候要回来了。”
“轩阳候?谢岐?”
柳湘筎面露错愕,想起那个谢泠芝的亲弟弟,随即一笑,语带轻蔑道,“他早就该回来了,从燕王那里夺回了幽州,非但将哀家的宣召视作无物,反而还在那里做起了土皇帝,怎么?如今倒是想着要回来了?”
“他此次回来,带了多少人马?”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仅此一队,再无他人。”文翌升回道。
柳湘筎悠悠哦了一声,松开他的手,慢慢踱步了片刻,若有所思道,“还算他老实。”
“谢岐此人,是个大才。”她一边踱步,一边缓缓道,“想当年,他率领谢家军千里奔袭,救驾长安,逼退了陇西军,护哀家于危难之中;还在三王叛乱中多次立下战功,使朝廷在这水深火热之中,尚有一战之力。”
文翌升听得心里不舒服,几步走近她,成心想打破谢岐在柳湘筎心中举足轻重的位置,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道,“毕竟小陛下和容妃还在殿下的手里,他就算有心想造反,也不得不如此。”
柳湘筎一怔,问道,“那你说,他会反吗?”
“谢飞蘅就是一头被人栓着的猛虎,如若一朝松了缰绳,必定无人能挡。”文翌升笃定道,想起那一道绝世无双的佳影,心中一荡,话锋一转,状似无意道,“但是现在,他不会的。所以殿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保护好小陛下和容妃的安危,不能稍有差池。”
想到那贱人,柳湘筎灿若春花的笑容有些冷,“哀家还用你来提醒?”
文翌升心中一沉,连忙作揖,“微臣失言。”
柳湘筎的脸色渐逐渐不好看。
纵使她的心里有多么想要那贱人的命,但眼下为了大局,还是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她缓下不悦心绪,冷笑一声,缓缓道,“这百年望族不愧是百年望族,就算是家里人都死绝了,还是能杀出一条血路,拼搏出一个锦绣前程出来。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毛头小子的谢小侯爷,如今竟又独当一面,重新挑起了谢家大梁,甚至如今的谢家门楣,比起老侯爷当年,更为风头无两。”
“不过这些年来,没有我在后方为他供应粮草,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柳湘筎缓缓道,“都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若是识相一些,我自然也能保他的小外甥和姐姐平安。”
贵妃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她这个皇后,笑到了最后。
“先帝生前那么宠爱她,哀家本想让她殉葬,成全了她的一番情深义重……也罢,就容那贱人再多活上一阵子吧,”柳湘筎悠悠道,“谁让她的肚子争气,生了个真龙天子出来呢?”
文翌升听到谢泠芝有惊无险,慢慢放下了心,面上却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称赞道,“还是殿下宽宏大量,她一个失了宠的妃子,量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说的很对。”柳湘筎媚眼如丝地看了文翌升一眼,纤纤玉手暧昧地抚摸上他的胸口,装作忧心忡忡道,“但按你说的,若是谢飞蘅真的要反,哀家实在是害怕……文统领,你执掌大内,手握重兵,是唯一能够与他相抗衡的人,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哀家的性命,可全都交付给你了。”
“殿下不必担忧。”
文翌升抱住婀娜娇躯,胸中涌起一股自然而然的雄性气概,势在必得道,“承蒙殿下不弃,给了微臣执掌大内的权力,微臣只要一日身为禁军统领,就一定会誓死守护殿下的安全。”
柳湘筎感激涕零,在他怀里泫然若泣,连连称是。看不见的芙蓉面色却是阴冷一片。
先帝死了接发妻子后,随手立了她为继后。
柳湘筎自恃美貌,天之骄女,却始终得不到陛下的心。两人相敬如冰,帝后感情凉薄。
她以为先帝生性冷淡,没想到等到谢泠芝入宫之后,先帝宠爱谢泠芝之极,把她这个皇后彻底抛到了一边,让她丢尽了脸面。
春秋鼎盛之际,先帝龙驭归天,没有留给她一儿半女,让她一个年纪轻轻的芳华女郎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家寡人的太后。
一朝从后宫来到前朝,群狼环伺,风雨飘摇,前朝臣子虎视眈眈,后宫妃嫔又勾心斗角,母家又不堪大用,她只能硬着头皮,将后宫里那些心机手段都使了出来,苟且偷生。
她没有孩子,便费尽心机夺了谢泠芝的孩子,又联手文翌升诬陷太子,设下计谋将太子伏杀,又立谢泠芝之子为新帝,自己则垂帘听政。
其间种种,她付出了多少艰辛,不得而知。
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一具自恃美貌的身子,和一颗尚能在宫斗里过得去的脑子。
只要能够安稳地活下去,就是来多少个裙下之臣都不要紧。
反正男人都是天底下最为愚蠢的牲口。
只要有利可图,有色可食,他们便如苍蝇逐肉般蜂拥而至。
他们垂涎她的美色,她亦看中了他们手里的权势。
只有手中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谁是谁的盘中餐,犹未可知。
念此及,柳湘筎巧笑倩兮,装作不明白文翌升的小心思,拂上他英俊的脸,勾住他的下颌,引他慢慢低头,随即将自己的红唇凑了上去。
两人各怀心事,帷幔重新落下,一番郎情妾意,好不亲密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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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当天傍晚,临近黑夜时分,谢岐一行人十分低调地进入了长安城门。
谢岐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里,抱着双臂,冷眼看着玉昭时不时掀起轿帘,看着外面的街道人流。
玉昭掀起轿帘,望着夜色里逐渐散去的路上百姓,还有收摊的摊贩。
她看的目不转睛,侧脸柔美,鬓发随着轿帘掀起的风而轻轻拂动,安静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是落在谢岐的眼里,却是十分的迫不及待。
她正看着一对夫妻有说有笑地收着糖画摊子,夫君推车,妻子为其擦汗,两人的目光不小心撞到一起,相视一笑,看起来颇为恩爱。
她被这一幅画面所惑,一时看的入迷,轿帘却在这时被人落下了。
她回过头来。
谢岐目光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妹,看来回到长安,你很是开心啊。”
玉昭进入长安之后,便归心似箭,只想快点跟谢岐分道扬镳,看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做下决定,也决定不再藏着捏着了。
她假装没有看到谢岐那张渐渐不虞的面色,点了点头,道,“如今长安也到了,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们就此别过。”
谢岐轩了轩眉,不赞同道,“表妹,急什么?”
前面的路上横了个杂物,许是摊贩不小心落下的,车夫不察,马车一个趔趄。
玉昭跟着马车倾倒,谢岐伸臂,顺势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玉昭欲要躲开,伸手一不小心拂倒了桌上的书籍。
书本歪了一地,露出了藏在最底下的那本春宫图。
玉昭看到那本春宫图,大惊失色,连忙想眼疾手快地藏起来,没想到谢岐比她更快一步,大手越过她的头顶,将那本春宫图轻而易举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