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今晚说的话。”谢岐走近她,俯身拍了拍她的肩,附在她的耳边,悠悠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说完后,他擦肩而过,潇洒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她还给自己的袍服,大步离去,迎向急匆匆来接他的谢府众人。
王青嘉也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看到玉昭身上的袍服时,他愣了愣,神色流露出探究与复杂。
好在他也没多问什么,和王玉楼一起将受惊的她先带回了王家。
回府后,孙氏和王宜兰王汝芝齐齐迎了过来,看到她身上的袍服时,也都神色一变,若有所思。
尤其是王汝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眼神十分不善。
三日之后,谢岐光明正大地登门王家。
作为事发主角,玉昭不得不跟着王家众人,前来一起待客。
紫衣玉带的青年坐在正厅的雕花太师椅上,与王玉楼王青嘉侃侃而谈,泰然自若,偶尔谈笑一两句,豪爽大笑几声,带着世家公子十足的贵气从容。
话里话外没有多提一句玉昭。
坐在最边上,听得提心吊胆的玉昭,听到他不仅没有胡说八道,反而在有意维护自己的颜面,不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有些暖心的感激。
家宴时分,她一贯有眼力见地称病离去。回到浣水阁时,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却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她的庭院里,正等着她。
玉昭讶异,红着脸走进闺房,又走出来,将洗好的袍服还给他。
谢岐接过,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却在她松手之前猛地一拽,故意捉弄她似的。
玉昭一个没防备,扑在了他顺势张开了手臂的怀里。
两人这个样子,就像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似的,而他来者不拒。
她一瞬间僵住。
呼吸紊乱、不知所措间,有人托起她的小臂,她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她回过神,一把推开他,红着脸勉强站定,低头看向自己的腕间。
纤细的手腕处,多了一只精巧的白玉镯。
与之前丢掉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忘了说了,祖母她老人家给了我一对。”谢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喏,这最后一只也给你了,莫要再丢了。”
“答应我的,你也不许抵赖。”
。
玉昭从回忆中缓缓醒来。
身上的袍服簌簌委地。
浑身有些发冷,她动了动身子,想要重新将袍服捡起来,腰间却横了一条劲健有力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甚至察觉到她要离开,还不满地将腰肢搂的更紧。
玉昭缓缓转头,看到近在眼前、正闭眼休憩的俊美面孔,一瞬间怔住。
随即整张脸烧起来。
她什么时候睡到了谢岐的怀里的?
谢岐却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与她四目相对。
一双桃花眼似是含着水雾,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慵懒沙哑,“你去哪?”
玉昭玉面羞红,慢慢移开美目,小声道,“……我,我出去洗洗。”
谢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虎口完全地掐住了她玉白纤细的手腕,还留有很大余剩,大手缓缓丈量着,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
像是一个人形地手镯。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镯子呢?”
玉昭一愣。
她缓缓低下头,盯着他腰间的靛蓝色坠子,慢慢道,“……我给丢了。”
她说了谎话,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岐松开了她的手。
他一言不发,再不开口,捡起地上的大氅,重新披在了她身上,站起身来,默默走去了洞外。
。
玉昭跪在溪边,收拾好了自己,不好意思光吃白饭,决定跟着谢岐出去觅食。
今早一早,谢岐竟然丢给了她一双草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编的。
这再一次刷新了玉昭对他野外生存能力的认知。
草鞋简单,比不得绣鞋细密舒适,但比起赤足踩在地上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玉昭踩着轻便的草鞋,静静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一步一步,踩碎了脚下的枯枝落叶,像是跟在他后面的一个小尾巴。
谢岐知道她在后面跟着,也不阻止,沉默地往前走,如同一头优雅穿行在山林中的老虎,时不时停下来,在树根处用匕首划上一个标记。
过了一会,一只飞鹰扑着翅膀飞来。
玉昭震惊,还来不及躲开,就看到飞鹰径直落到了谢岐的肩上。
谢岐伸开长臂,它便顺势落到了他的小臂上。
他摸了摸飞鹰的头,从它的爪上取下一封信,慢慢解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眼。
看完后,他将信放在怀中,抬臂放走了飞鹰。
飞鹰振翅而飞,往来时的天空挥翅飞去。
玉昭怔怔地仰头望着,觉得那飞鹰看起来真的十分威武神气。
谢岐放走了飞鹰之后,继续往前走,玉昭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停下来,在草地上捡一些野果。
看到长在树根旁的草药时,她心下大喜,也一并摘了下来,带走。
不一会,手上就满满当当。
两人又走了一会,一只花鹿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看到有人之后,正在饮水的它一惊,迅速跑开。
谢岐大喜,伸手就要取弓,却抓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身上现在根本就没有弓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鹿就这样跑的没了影,暗骂一声。
“今天说什么老子也得吃上一顿肉。”玉昭听到他小声忿道。
说什么来什么。又走了一会,一只体型不大不小的野猪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看到两人,嚎叫了一声。
野猪不像花鹿,看到两人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攻击性极强地冲了过来。
谢岐从容地拔剑,退后两步,将玉昭往旁边推了推,“找个地方躲起来。”
玉昭有些害怕,闻言听话地点了点头,临走时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你小心一点。”
谢岐一怔,随即淡淡一笑。
“知道了。”
耳边一直响着野猪凶猛的嘶叫,玉昭捧着野果,找了个大树躲好。刚蹲下一会,声音便消失了。
玉昭吃惊,赶紧起身,从树里钻了出来,便看到野猪已经倒在了地上,谢岐站在野猪旁,黑靴一脚踩在它的身上,正在低头拭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身回头,朝她扬眉一笑,“咱们今天的午饭有了。”
玉昭停在原地,微微恍惚,看着他的笑容。
重逢之后,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将军,她再也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过这般飞扬肆意的笑。
这一刻,眼前的男人,与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谢小侯爷重合。
谢岐只切了一部分野猪肉,将其余的全部扔在了原地。
玉昭不解,他对她解释道,附近有狼
群,给它们留下足够的食物,不至于夜里被袭击。
她明白过来,赞同地点了点头。
谢岐看到了她怀里的草药,咦了一声,问道,“这是止血化瘀的草药,你还懂这个?”
玉昭一顿,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文英身体不好,侍疾这么多年,我也多少学到了一些药理。”
谢岐于是不再接话。
……罢了。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
两人又在山洞里待了一天,第三天一早,谢岐带玉昭离开了此地。
周平带着所有人马在溪口迎接。
队伍铁衣银甲,八风不动,看上去肃穆严整。
这就是谢岐训练的谢家军,即使是赶路的队伍,也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唯一的不和谐因素欧阳瑾亲热地迎向两人,脸上一贯的笑眯眯,热情道,“哎哟将军,几天不见,属下可是想死你啦。”
谢岐拨开他扑过来的手,径直走向了周平,“都收拾好了吗?”
周平点头,“放心吧侯爷,即刻出发。”
说完这一句话后,他又附耳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小声道,“我已向叶广陵飞鸽传信,命他星夜兼程,想必大军会在我们到达长安不日后抵达。”
谢岐点了点头,率先走去了前方。
秋胧春华红着眼睛扑向玉昭,玉昭见她们两人安然无恙,又惊又喜。
心细如发的春华看到了马车里遗落的绣鞋,早已早早地将绣鞋备好,蹲下身来遮遮掩掩地替玉昭换上,看到她玉足上的草鞋时,一脸震惊,随即面色从容地趁人不备换上了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