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惊慌失措,下意识拢紧了外袍,仓皇朝后面挪去,可惜后面是坚硬的石壁,她退无可退,只得白着一张脸,颤声问道,“……你做什么?”
“把外袍脱了。
“谢岐催促道,“给你取箭。”
许是有些着急,他的剑眉拧着,脸色有些冷,衬着手里那把带着寒意的匕首,让人觉得十分不好惹。
玉昭一颗心突突直跳,美目游移着不去看他,红着脸镇定下来,声音细若蚊蚋,“那我先把衣裳穿上……”
谢岐却是等不得了,这就要作势一把扯开,“羞什么?你全身上下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玉昭听到这话,小脸更是通红,死死护住,不教他得逞,“别,不成……”
“不成什么?”谢岐有些恼,冷声道,“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玉昭哑口无言,心想我成了这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觉得他简直就是倒打一耙,不过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做最后的坚持,忍着羞道,“至少……至少让我把小衣穿上……”
谢岐满心满眼快点给她取箭,不好跟她继续拉扯下去,为了不耽误时间,只得不甘不愿地遂了她的意,从木架子取下她的小衣,刚要递给她的手指又停下,贴心地又问了一句,“要不要我给你穿?”
玉昭耳根通红,连忙道,“不、不用……”
怕他真要给自己穿,她赶紧从他手里快速拿过小衣,红着脸,又轻轻抬睫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你背过身去。”
谢岐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以她的性子若是不穿个衣裳遮一遮的话,就绝不会让他取箭,只得认命地背过身去,不忘催促一句,“那你快点。”
玉昭忍着满腔的羞和痛,香舌咬着系带,用另一条灵活的胳膊快速穿好了小衣,又看到底下光溜溜的两条腿,终究是没胆子再让谢岐把裤子给拿过来,心一横,用他宽大的外袍严严实实地盖住下半身,柔柔怯怯道,“我好了……”
谢岐立刻转过身,低头凑近她插着箭的右边身子,轻轻拔开小衣一角,仔细看着上面的伤口。
洁白如雪的肌肤上,横亘着一支冷冰冰的箭矢,像是在价值连城的工笔画上,凭空撕裂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惊心动魄,暴殄天物。
伤口周围有了水的浸染,变得红肿软烂。
谢岐拧起眉,一阵阵心疼和愧疚涌上头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咬着牙,几乎不敢去看玉昭的脸,但还是得硬着头皮抬起了手,覆在伤口之上,长指捏起箭矢,试探性地左右松动了一下,不出所料地立刻听到了玉昭隐忍的闷痛声。
插在身上的时候不觉有什么,此刻硬生生地拔出来,玉昭疼的瞬间白了脸,额头出了冷汗,下意识掐紧了手心。
谢岐悔不当初,急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强自维持着冷静的面色,伸手把木架上自己的里衣拿了过来,快速撕成了几条充作纱布,又把剩下的团了一团塞进了她的嘴里。
他低头贴近她的唇,摸了摸她的鬓发,按捺着心绪,对她轻声道,“我现在要把你体内的箭给拔出来,你痛的话就咬衣服。”
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狠下心肠,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一张泫然欲泣的错愕小脸,两指捏紧箭矢,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其拔了出来。
“——!!!”
玉昭扬起玉颈,一瞬间冷汗涔涔,两行清泪从眼帘簌簌滑落,似是被折断了脖颈的脆弱又凄美的天鹅,失去了最后的生命力,缓缓倒在了地上。
染血的箭矢沾着新鲜的血迹,被一把丢在了地上。
谢岐急急捞起她倾斜的娇躯,心中又涩又痛,顾不上安慰她,将她小心地倚靠在了石壁上,动作飞快地用纱布止着血,又用匕首有条不紊地剐去泡软的腐肉。
玉昭痛的几乎昏死过去,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瑟瑟发抖的睫毛流下,身子在剧烈的痛苦中颤抖不休。
谢岐面无表情,强硬地制住她的挣扎,拿着匕首的手又快又稳,收拾完伤口后,又掏出金疮药,细细扑撒在上面,然后快速用纱布将伤口缠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全身早已是出了一层汗,扔下匕首,终于流露出心疼的本色,将打着冷战的人儿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拿出她嘴里的里衣,一把甩在了地上,随即将自己的胳膊送了过来。
“昭昭,我知道你心里疼,你若疼不过,就咬我的肉解恨吧。”他涩声道。
见她牙关打颤,紧紧闭着眼睛,不为所动,谢岐急了,硬生生把自己的一侧胳膊塞进了她的小嘴里,不断示意道,“放心,你就算给我咬下一块肉来,我也绝无二话。”
他这么说,其实心里也藏着私心。
这事虽是他不得已而为之,却终究是他不对。
若是玉昭因为此事记恨了他,也无可厚非,但是若是任由她憋在心里,只能越来越坏。
不如让她趁此机会发泄出来,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也算是挽回一点他在她心里的恶劣印象。
这么想着,谢岐心里苦笑一声。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想着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做文章
了。
玉昭迫不得已,只能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他,心里又气又好笑。
她咬他的肉做什么?
却见他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一个劲地让自己咬,不知怎么被鬼迷心窍了,她心中一动,真的有些意动。
是他将自己害成了这幅模样的,她怎么就咬不得了?
她痛成这般,就不能让他品尝一下其中滋味吗?
这么想着,玉昭不再客气,真的闭合牙关,用力咬上了他的胳膊。
她没有留力,几乎是甫一张口,他的胳膊便立刻见了血。
谢岐眉头也没皱一皱,温柔地抚了抚她汗湿的鬓角,甚至下意识将自己硬邦邦的肌肉放松,不至于让她硌牙。
玉昭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浑身上下也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不知咬了多久,她筋疲力尽地松开了嘴,侧了侧小脸,喘着气想要接着闭眼休息,却被谢岐捧起了汗湿的小脸,低头杂乱无章
地吻了下去。
“昭昭,对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亲,哆哆嗦嗦地吻着她冰凉的唇,吻着她湿涔涔的小脸,借此机会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也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他内心滔天的愧疚。
两人一直待在了山洞里。
谢岐不断检查她的伤口,一遍遍解开纱布,细致地往上面扑撒着药粉,反复几次之后,见伤口不再溢出新鲜的血,终于如释重负。
玉昭被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元气大损,有气无力地靠在石壁闭目假寐。
傍晚已至,她是被一阵动静吵醒的,轻轻掀起眼皮去看,看见谢岐正在一旁坐着生火。
白天的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他又跑出去捡了很多木材,将一堆干枯的树叶放在星星点点的火堆上,等到起了火之后,再熟练地放上了几块被虫子啃空了的木头。火苗立刻窜起,越烧越旺。
玉昭静静睁着眼,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拿起一旁较为厚重的木材,夹起一个高高的火堆,火苗烧的更高更旺,整个山洞立刻暖烘烘了起来。
他没有事。
真好。
玉昭看着看着,思绪飘忽,又忍不住想起了五年前。
那时他们双双坠落山崖,也是如此这样,在昏暗里报团取暖。
久等家人不至,玉昭又冷又怕,肚子偏偏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异响突兀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她赶紧捂住肚子,尴尬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青年模样的谢岐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玉昭不知所措地蹲在原地,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心中又酸又苦,怕他就这么丢下自己不管不顾。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谢岐看作了同一阵营的伙伴,一想到他也许丢开了自己的这个可能性,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等半天,青年却拎着一只野鸡回来了,几步走近她,喜滋滋地正欲跟她分享,低头却看见了她眼角上挂的泪水,着急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玉昭见他去而复返,心里欢喜,赶紧擦了擦眼泪,又觉得有些丢人,咬了咬唇,声音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娇弱和委屈,“……你做什么去了?”
谢岐一惊,教她这句话听的心里又麻又酥,拼命忍住翘起的嘴角,甩了甩手里的野鸡,得意洋洋道,“你不是饿了吗?我给你烤鸡吃啊。”
金尊玉贵
的小侯爷没有做过饭,手忙脚乱给野鸡拔完了毛,结果最后又给烤成了糊的。
他自知失败,攥着黑乎乎的烤鸡,不好意思拿给玉昭吃,脸皮臊的通红。
玉昭见他窘迫,不忍辜负他的好心,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将他手里的烤鸡轻轻夺过,别着鬓发,低头咬了一口,在他的注视下红着脸慢慢咽下。
她举着烤鸡,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好吃的。”
“真、真的吗?”谢岐傻傻地盯着她,受宠若惊之下竟然有些结巴,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
“嗯。”玉昭轻轻点了点头,将烤鸡的另一边递给他,“不信……你自己尝尝。”
玉昭已经忘记了谢岐当时的品评。
但她想,那个没滋没味的烤鸡的味道,她会记住一辈子。
。
许是心中有愧,谢岐对玉昭极尽体贴,吃饭喂水换药全部亲力亲为,不让她动一下手。
若非玉昭坚持,她确信自己如厕,他也得一错不错地跟着。
玉昭不习惯他这样,等到天更加黑下去,借着如厕的借口,一个人偷偷出了山洞。
她的绣鞋在被尉迟信抓走时便丢了一只,又与谢岐双双落下了断崖,两只绣鞋早已一只也不剩,只得咬着牙,赤着玉足走在地上。
雪白纤巧的玉足一步一步踩在柔软的地面上,脚步轻轻的,雪白与黝黑,极致的黑与白,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玉昭走到溪水边,跪了下去,借着干净的水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又拿起帕子,一只手轻轻拧湿,轻轻擦在脖颈处。
擦干净了脖颈,她又忍不住掀起外袍,看到伤口下面堆积的淡淡血水,蹙了蹙娥眉,一颗爱洁的心再也忍不住,干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忍着羞解开了外袍,轻轻擦洗了起来。
许是久等不至,谢岐不放心地跑出山洞,到处找她。
“昭昭?昭昭?”他在寂静的空地处扬声唤她。
他担惊受怕,生怕她遇到什么野兽,一个人应对不来,一想到这种情况,他脚步急促,更加慌乱地找着她。
来到一块溪边大石时,他隐隐看见了躲在里面的一抹纤巧身影,心中大喜,刚想迈进一步,却听到颤抖的声音轻轻道,“……别过来!”
第49章
偷情
谢岐听到她非同寻常的语调,虽觉诧异,但还是乖乖住了脚。
“昭昭,你在干什么?”
玉昭双臂护着胸口,无措地咬了咬唇,当然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紧紧躲在大石后面,羞急道,“……你先……你先走开,我马上就回去。”
她因为擦身方便,将他的外袍放在了大石上,此刻全身上光溜溜的。
又怎么能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