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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没想到那日为了活命救下他,竟是让他成为了日后拿捏自己的手段。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尉迟信颇为放肆地看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原以为你不过是谢三一时贪鲜的一个女人罢了,没想到他千里迢迢回长安,竟然都要不嫌麻烦地带上你,真是让我开了眼。”
从幽州殿里千辛万苦拿回了哥哥腥臭的头颅,终于将他的全身下了葬,尉迟信年轻气盛,面对这种奇耻大辱,终是忍不下这口气,再次闯了一次幽州殿,誓要取谢岐的狗命。
可是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要一波三折。
尉迟信苦练功夫十几年,轻功又绝顶,对自己的身手相当自信,一路轻松避开了侍卫,原以为没有了侍卫的保护,谢岐必是必死无疑,万没想到他竟不是那等绣花枕头的草包,非但敏捷地察觉出了端倪,躲开了他的暗器,更是一人一剑与他斗了几百回合,手段利索毒辣不亚于他。
两人缠斗了半天,他竟是没在他的手里讨得了好处。后面更是被他一剑刺入了胸口。
若不是得人相助,他差点就走不出去幽州殿。
而他身负重伤、死里逃生出来后,躲起来养伤的日子里,又听说他要回到长安复命,于是他不顾伤好未愈,无声尾随了一路。
谢岐身边那些身手高强的将士自是不必说,收拾那群山匪的时候便是雷厉风行。他那时本想趁乱下手,没想到谢岐身边始终有人护着,他自己又身手高强。
而自己重伤刚愈,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若是在那时暗杀了谢岐,杀不杀的成另说,自己怕是也不能全身而退。
若是真的下定决心暗杀他,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
谢岐这种人,一箭射死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灭了他的国家,杀光了他的族人,又将他的亲生哥哥折辱至此。
他是不会简简单单放过他的。
他不会这么痛快地杀了谢岐,他要活掳了他,日复一日地折磨他,砍断他的臂膀,挖了他的眼睛,再拿参汤吊住他的命,让他始终留着一口气,直到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最后再削下他的脑袋拿来当尿壶。
他也要让他好好体验一遍哥哥当初受到的耻辱,这样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不仅要折磨死谢岐,他的家人手下,还有他那位藏在宫里令蠢哥哥痴慕了十几年的贵妃娘娘,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连他心爱的女人……
尉迟信止住心绪,幽绿的狭长凤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她比他想的,还要重要。
暗中观察了这么几天,他反倒生出了另外一个主意,既不会风险太大,又能把谢岐引出来,乖乖引颈就戮。
这个女人,就是最好的筹码。
玉昭听到他话里意有所指的深意,心中一跳,不由得一惊,“……你想干什么?”
看到尉迟信那有备而来的不善目光时,她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想错了。
她原以为昨天的声音就算不是幻听,那也是冲着谢岐去的,于是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谢岐的身上。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玉昭惶恐不安地看着他,蜷缩起手指,指节泛起青白色,徒劳无力地指责着他,“……我可是救过你,你不能忘恩负义!”
尉迟信森然冷笑,露出几分不寒而栗的味道,“谁说我要杀你了?”
“我们西凉人可不像你们中原人这般惺惺作态,说出去的话便是一诺千金,我说过不杀你,便不会杀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尉迟信顶着灭门之仇,对中原人早已是恨之入骨,说完之后他便后悔了。
一个女人而已,死了也没什么的,用她来勾谢岐上钩,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实在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若是等谢岐回到了长安,回到侯府,想要掳了他的话,想必又得费上一番周折。
不如趁着他还在路上,悍然出手,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一想到她是谢岐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就忍不住想把她杀之而后快。
要是当着谢岐的面,把她一刀一刀剐了的话,他都不敢想象谢岐的脸色得有多精彩。
可是不知为何,他有点狠不下心。
尉迟信复杂又阴恻恻地看着眼前的玉昭,心里一半起了熊熊杀意,一半又强迫自己念着她救过自己一命,又看在她是个没用的女人的份上,不如就放了她一马。
可是他放过了她,谢岐又何尝放过他们一族?
他有些恼恨这样的自己,竟然对一个卑贱该死的中原人起了不该有的怜悯之心。
玉昭不知道尉迟信的天人交战,她脸色煞白,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自然不是杀她,杀了她对他并没有多少好处,怕不是要拿着自己这条命,来钓谢岐这条大鱼吧?引开这群侍卫,再布下个天罗地网,伏杀了他。
果然,尉迟信继续言语逼迫,所言与玉昭所想的基本一致,只是他心中所想的并非伏杀,而是生擒,对她似真非假道,“罢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若乖乖地配合我,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说不得还会让你脱离苦海,早早远离谢岐的掌控,但你若不识好歹的话,那就别怪我不顾念旧情了。”
玉昭心中慌乱,面上竭力保持着镇静,一边试图与他谈判,一边趁机想趁他不备逃出马车呼救,“我只是一个顺路同行之人,回到了长安便与他分道扬镳,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大的情分,怕是成不了你的好事。”
尉迟信一笑,朝她呲出两颗虎牙,“行不行的,总得试试才知道。”
说罢,他不等她跳下车去喊叫,便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了她的哑穴,随即将她挣扎的双臂快速捆在了一处,动作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玉昭激烈地挣扎着,动作之间连绣鞋都掉下来了一只,却来不及顾忌许多,不断冲他摇着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尉迟信一把揽住她,像是扛一个麻袋似的将她扛在了身上,带着她跳出了马车。
侍卫们终于听到了动静,立刻脸色一变,迅速朝马车处集结,看到鬼魅般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马车,背后均是一阵不寒而栗的寒意,又看到花容月貌的美人被他毫无怜香惜玉的当成了肉垫挡在身前,知道这个女人对于谢岐的重要性,弯弓搭箭的动作全都不约而同地僵在原地,只能色厉内荏道,“尉迟信,你快放了她!”
玉昭看到他竟然再次将自己当做了人肉盾牌,眼前一黑,心中又气又怕。
“告诉谢三,我在断秋坡等着他,要是他还想要这个人的命,就单枪匹马,一个人过来见我,否则的话——”他弯刀一划,故意在玉昭洁白如玉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恶狠狠道,“明天我就把她抛尸喂狼!”
众人又惊又愣,一时僵在了原地。
“乖乖地跟我走,听到了吗?”尉迟信的声音轻轻附在她的耳边,半真半假,如同鬼魅低语道,“你想不想离开他?只要跟我配合完了这一出,我就帮你一把,怎么样?”
玉昭咬了咬银牙,被他点了哑穴,激动的憋得一张小脸通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眼下自己此刻除了跟他走,还能怎么办?
尉迟信飞快挥动弯刀,三两下卸了马车,带着她骑在了一匹马背上,就要纵马离去时。
一道箭矢破空而出,力拔千钧地直直冲他而来。
那箭矢竟是精准地避开了玉昭,直接冲着尉迟信而来,尉迟信趁着上马的功夫一个躲闪不及,被他狠狠射中了左臂。
尉迟信上一次左臂刚好,如今伤口崩裂,新伤旧伤一起发作,他恨得咬牙,翻身一跃利索地上了马,死死拽着玉昭不松手,将她抱在自己前面,策马回身一看,果然是谢岐纵马而来。
谢岐骑着黝黑骏马纵马而来,杀气腾腾,犹如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鬼神,马上就要弯弓搭箭,再给他来上第二箭,却被狡猾的男人将玉昭挡在了身前,而立刻收住,顾忌着不再下手,只能脸色阴郁地猛踢了一下马肚子,朝他更快地逼近。
“尉迟信——”他咬牙道,杀意毕现,眼中似要喷火。
尉迟信见他驱马赶来,再也不敢耽误,骏马剧烈嘶鸣一声,带着玉昭朝前方没命地跑去。
谢岐不顾从何处跑来的欧阳瑾大声阻拦,狠狠踢了一下马肚子,提缰狠追,死死盯着前面的骏马咬住不放。一边担心地看着不断冲他摇头呜呜的玉昭,一边又死死盯着尉迟信放肆地放在玉昭腰间的手,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
两批骏马紧赶慢赶,很快消失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欧阳瑾心急如焚,跳脚大叫道,“这分明是瓮中计,将军要是真的追去了,才真是上了那西凉人的套!”
可惜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没办法留住谢岐,急的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落向紧跟着自己出现的两人。
周平是谢岐的副将,也是他从小到大的随侍,他绝不会拦着谢岐,谢岐去哪,他就去哪,见势不好,周平脸色一变,立刻纵马,话也没说一句便追着谢岐而去了。
欧阳瑾见周平也绝尘而去,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在了宋行贞身上。
他心想,宋行贞素来沉稳,心有成算,将军和周平走了,留下他一人,再与他策谋一番,也不愁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想到宋行贞也一声不吭飞快上了马,竟是也要跟过去的意思。
欧阳瑾大惊,挡在他的马前,立刻阻止道,“宋将军,此事有蹊跷,不能贸然跟去!你快下来,我们好好商议商议再去不迟!”
宋行贞素来很听他的话,这次却是态度冷硬,焦急道,“将军和沈……危在旦夕,我不能置将军于不顾,有我和周平在,定能护将军周全,参军请放心。”说罢便策马而去,竟是如同离弦之箭。
欧阳瑾目瞪口呆,眼看着三个人就这样绝尘而去,看了一眼周围面面相觑的十几个侍卫,无可奈何,只得咬了咬牙,”
那我们也跟上,到时候也互相有个照应。”
第46章
不忠不贞
玉昭被尉迟信劫走,最着急的当然是谢岐。
他恨不得现在就插着翅膀飞到玉昭身边,将她从那个阴险龌龊的小人手里夺回来,然后再将尉迟信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撕成碎片。
当初灭了尉迟一族,他就应该掘地三尺,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弃子给找出来,好让他跟他的好哥哥一起黄泉里团聚。
没有把他斩草除根,如今倒让他成了滑不溜手的漏网之鱼。
谢岐恨得咬牙切齿。
玉昭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他胸如火烧,眼尾赤红,一路急追猛赶,紧紧咬着前面的骏马不放。
谢岐纵马狂追,突然松开马缰,颀长的身躯拉低,几乎与马肚子平行,阴沉着脸单手拉弓,另一手拉箭,整个人骑在马背上如同离弦之箭,弯弓拉箭朝前面直直射去。
骏马被射中了马腿,一阵嘶鸣,猝不及防栽倒在地,急切地打着响鼻。
尉迟信始料未及,抱着玉昭反应极快地跳出了马身,好险没被骏马连带着一起摔在地上。他揽着玉昭,颇有些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玄色衣衫立刻沾染上了草皮和灰尘,还没等喘一口气,下一箭便又朝着他飞快射了过来。
尉迟信脸色一变,轻捷地又朝旁边打了一个滚,箭矢正好扎在了他刚才待着的地上。
他阴沉着脸,没想到谢岐追的这么紧,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一把拽起地上的玉昭,挡在自己身前,一边拔起地上的箭矢朝谢岐的马刺去,一边拖着玉昭一步步往后退,伸手放在唇间吹了个口哨,放出蛰伏在不远处密林里的死士。
“给我抓活的。”他放出狠话,带着玉昭走入密林。
玉昭看着谢岐拔出了腰间佩剑,与十几个黑衣死士缠斗在了一处,心里既为尉迟信的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又揪着一颗心,忍不住为谢岐担心,一时间脸色煞白,全身发抖,竟是忘记了说话。
尉迟信带着她来到了一块高耸的大石,两人作壁上观状,将下面的打斗尽收眼底,他骂骂咧咧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很快恢复成衣服心情不错的样子,抹了一下她脖颈处的血,看了一眼沾满了血的长指,皱了皱眉头,又嫌弃地尽数抹在了她的脸上。
玉白的小脸像是绽放了几朵糜艳的红花,衬着她此刻魂不守舍的神色,带着几分凄艳的味道,美的格外惊心动魄。
尉迟信看了她的侧脸一眼,随即凑到她的耳边,两人挨的极近,轻佻的声音与此刻激烈的厮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他啊。”
“罢了,看在你这么担心他的份上,不如我好人做到底,让你们两个一起做个伴好了,你看怎么样?”
玉昭急促地呼吸了一下,转头盯着他恶劣的俊面不语。
尉迟信眼看着底下的谢岐很快杀了一个死士,将死士的尸体挡在身前,为自己挡下胸前一击,回身立刻又斩杀了另一个死士,剑势又快又狠,他眉头微挑,但是压在她耳边的声音依旧轻松,“小美人,我说话算话,你可是要想好了。”
谢岐转眼又杀一人,将尸体狠狠踩在了地上,弯起箭袖揩了揩剑上的血,宛如地狱淬炼出来的鬼神,她眼睁睁地看着,耳边的轻佻声音又在此刻回响,“……想要活着,还是想跟他一起去死,我都能成全了你。”
玉昭听出他这句话的阴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