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却没有居功,“我时常忙碌,当真没有照拂你什么,阿瓷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我和你舅舅都很是安慰。”
裴氏其实极少说这些伤感的话,只是她想起今日要和沈瓷说的事,有些情绪便怎么都止不住,就忍不住的多说了些。
这情绪裴氏没有掩饰,沈瓷很快就觉察到了不同。
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舅母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不怪她如此,到伯爵府的每一天,沈瓷都会告诉自己,要谨慎些,乖巧些,不能给舅舅舅母添麻烦,更不能恃宠生娇。
裴氏将桌上的卷轴递给沈瓷,告诉沈瓷这些都是替她选的夫婿。
沈瓷看着那一堆,差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裴氏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只让她将卷轴打开细细的看起,上头五花八门,无一例外都是一些适龄的男子,边上还有基本的信息。
写着名字和年纪,还有些简单的写了身份。
沈瓷粗略的看了过去,大致有了些数。
“阿瓷觉得,哪一个好?”裴氏问的直白,起初也很担心自己这么直白的问话会不会不合适,但张嬷嬷告诉她一视同仁便是。
怎么问二姑娘的,就可以怎么问沈姑娘。
沈瓷方才粗略的看过,根本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几个姓氏,此番见舅母问起,也是一脸的茫然。
“舅母觉得谁更合适?”
沈瓷询问裴氏的意见,于她自己而言,对未来的夫婿当真是没有什么感觉,她不像表姐,可以自己选择。
也不像思怡,心中有一个能够牵挂的人。
婚事对于沈瓷而言,只不过是一种希望,曾经她的家在平江,有她的爹娘,后来爹娘没了,沈瓷的家也没了…
在金陵,舅舅和舅母都对她极好,外祖母也对她诸多偏爱,更别提姊妹们对她的关心。
但即便如此,沈瓷也知晓,这不是自己的家…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寄居此处。
沈瓷的心中,也一直期待着可以成亲,那样她就能够拥有自己的家,但她也知道凡事不能强求。
曾设想过无数回,却没曾想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舅母私心里觉得,韩嵩最合适。”裴氏将韩嵩的画像取了出来递给她,上头的人丰神俊朗,周身满是书卷气,沈瓷方才粗粗的扫了过去,对他倒是有一些印象。
“韩公子家中唯有一个寡母,父亲于两年前去世,他原本今岁也是要去科考的,却因为守孝的缘故耽误了,舅母着人打听过,都说他文采斐然,虽比不上裴珩,但比起修筠和景澄,还是绰绰有余。”裴氏并非是刻意抬举韩嵩。
只因事实如此。
嫂嫂更是搜罗过他历年的功课,绝非是个花架子。
“韩家原本也是士族,只是家道中落,又因为祖父被贬了官,才会如此…”裴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部都说给沈瓷听。
沈瓷对韩嵩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舅母说的话她却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韩夫人我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听说也是个极好的女子。”裴氏说这句话实在是太含蓄了些,哪里是接触的不多,分明是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接触不到韩嵩的母亲。
所有的说法也不过是打听来的。
能将孩子教育的这般优秀,想来母亲也是不会差的。
“舅母若觉得合适,就依舅母的意思。”沈瓷回答的很认真,字字句句皆是心里话。
但裴氏却有些愁容。
她先前替楚映梦相看人家的时候,楚映梦那是见这个不满意,又看那个不满意的,惹得裴氏头疼不已,如今见沈瓷乖乖巧巧,她本应该欣慰。
结果欣慰不见得有多少,反倒是生出不少的心疼。
“阿瓷若是不喜欢,我们慢慢挑就是。”裴氏原先觉得韩嵩合适,但这会儿却怎么看都不顺眼起来,她的外甥女长得花容月貌,又这般知书达理乖巧可人。
怎得就不能慢慢的挑了?
“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前和成安伯府的婚约也是爹娘定下的,如今爹娘已不在,承蒙舅母愿意替我张罗,自然也请舅母做主。”沈瓷尚不能分辨喜欢和不喜欢。
她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些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舅母是不会害她的,选出来的人,肯定不会差。
裴氏见她这般说起,心中怜惜更甚,“若是你觉得合适,那舅母就再让人仔细的去打听一番,过几日要还是不曾改变主意,我便请韩夫人出来见一见。”
“舅母想着找个时间,让你和韩嵩见一见,若你觉得他尚可,我们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裴氏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沈瓷倒是不反对,说都凭舅母做主。
等到沈瓷走了以后,裴氏才对着张嬷嬷说出自己心中担忧,“我瞧着阿瓷像是还未开窍…这会儿若贸贸然的定下婚约,待到日后她会不会…”
“夫人,话可不能这般说,世人定亲大多都是盲婚哑嫁,二姑娘和季小将军不过是因为同在金陵,彼此曾见过,何况夫人您心善,不愿二姑娘嫁一个全然不喜的人,才会如此。”张嬷嬷分析的头头是道。
事实也是如此,谁家定亲不是选的父母看中的人选。
“依奴婢愚见,表姑娘若是不开窍,也许是一件好事。”张嬷嬷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事儿没有见过?
世间男女,大多都是普通人。
情情爱爱的事儿,皆是虚妄,实在是惹人烦恼。
“夫人替表姑娘寻个好人家,只要对方人品过得去,家中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有您和二爷在,还有谁能欺负得了表姑娘?”
“何况夫人不是还给表姑娘置办了不少的产业,有这些傍身,不担心姑娘未来过得艰难。”
裴氏想的是沈瓷是否愿意,可张嬷嬷想到的却是更实际的事儿。
“表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还有两个哥儿关系都融洽,兄弟姊妹们相互扶持,也怕不姑娘被人欺负。”张嬷嬷轻声安慰。
这些事裴氏当然也想得到,她只是心疼沈瓷。
这般的阴差阳错,婚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若是妹妹和妹夫还在,阿瓷又怎会落到这般近况?
她想嫁给谁又嫁不得呢?
韩嵩不差,但在裴氏和楚恒的眼中,却是将就。
沈瓷已经清醒的接受这般落差,但不能接受的大有人在。
往远了说有楚老夫人和楚二爷夫妻俩。
往近了说便是楚思怡和楚映梦。
二人听完之后,眉头一个皱的比一个厉害,“这韩嵩是什么人?怎么就没听过?”
也没听说有哪家的青年才俊叫这个名字的。
“我们不知道,也许哥哥他们知道。”楚思怡认真开口。
“那我们去找哥哥他们问问?”
姐妹俩说着说着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问,但还没走两步就被沈瓷给拦住,“表姐,思怡,这八字还没一撇,舅母说还要在打听打听的。”
“不着急的,况且也没确定就是这一个。”
“母亲都已经特意提起,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人,怎么能光光母亲去打听,我们也要去打听一番才行。”楚映梦这会儿压根就不淡定。
楚思怡年纪还小,不太清楚,但楚映梦年纪可不小,她没怎么听过这名字,就代表这人压根就没有和她们出席过同一场宴会。
这般人家…应当,应当…家境不好。
那阿瓷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
楚映梦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着急的不行。
一左一右的拉着沈瓷和楚思怡就去了书房,她今儿个必须要弄清楚,这韩嵩到底是个什么人。
*
楚修筠和楚景澄这会儿正在写功课。
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哥最近就跟疯了一般,时不时的给他们布置课业,他们要应付学堂的课业已经很是吃力,回到家中还有。
只可惜二人想抗议也抗议不成。
家中根本就没人听他们的。
这会儿听到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心情甚是烦躁。
“谁啊,在外头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我和大公子正在看书吗?”楚景澄骂骂咧咧。
结果那脚步声越来
越近,没一会儿功夫门就被撞开,楚景澄本以为这般冒失的人会是思怡,谁知定睛一看居然是楚映梦,身后还拖着两个。
那俩估摸着是一路被拽过来的,这会让还没缓过神来,捂着胸口喘气。
“映梦?”楚景澄傻了眼,“怎么是你?”
不怪楚景澄失态,就连楚修筠也满是惊讶,“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那么着急过来?”
“思怡去关门。”楚映梦自己也累得够呛,但还能撑得住,这会儿还记得吩咐妹妹。
但楚思怡是真的没了力气,不住的摆手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修筠见状过来关了门,无奈道,“先坐下歇一歇,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用跑的?”
“大哥二哥,你们知道韩嵩是什么人吗?”楚映梦开门见山的问道,一边问还一边喘着。
看的楚景澄一脸担忧,连忙去倒了三杯水过来。
“快歇一歇。”
茶水有些凉,楚映梦一口喝干,将茶杯一放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你们俩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先前在书院的同窗,不过我们不太熟悉。”楚景澄随意的应付了一句。
全然没放在心上,更是不能理解楚映梦为何会问起这些。
“倒是,学问不错。”楚修筠中肯的说了一句。
他们对于韩嵩的所有记忆均来源于此。
楚映梦气鼓鼓的看着他们,告诉两位哥哥,母亲打算替沈瓷择婿,而这人选就是韩嵩。
“什么?”
“有这回事?”
这会儿轮到楚修筠和楚景澄不淡定了,声音一个比一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