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裴珩有开口说了话,“也许,只是因为年幼吃烤羊肉不消化。”
裴珩说的认真,沈瓷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裴珩的意思,他是在安慰她,担心她误会母亲吗?
实则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理解母亲,即便母亲当初真的是责骂她,到如今也都是满满当当的回忆,爱之深,责之切,又怎会误会?
沈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过去了这么久,她骤然听见有人提及母亲,心中的情绪渐渐翻涌,她知道那是由衷的喜悦。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浅浅的笑着。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裴珩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灯火阑珊间,他清晰的看见了沈瓷的笑容。
裴珩想要看的更仔细些,却不过一瞬就别开眼。
热热闹闹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楚修筠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坛酒,就要给他们满上。
裴珩见沈瓷盯着手上的羊肉,不经意的低头看过去,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正在烤肉的楚景澄淡淡道:“小心些,别烤糊了。”
“表哥放心,怎么可能会烤糊?你们可瞧好了。”
晚上准备的东西被他们吃了大半,楚修筠找出来的酒虽然是果酒,但喝多了也会醉人,沈瓷也同样喝了不少。
明明各自都有各自的屋子,但这会儿她们却全挤在沈瓷这里,四个人挤在了一张床上。
分明这屋子并不是最大的。
也不知是哪里沾染来的习惯。
“今天可真开心。”楚思怡乐呵呵的开口傻笑。
若是先前听到这些,楚映梦指不定要挤兑人,只是这会儿她也这般觉得,自然少了许多的话。
就连裴姝也是如此,“真想永远都这样。”
但是这愿望注定没法实现,楚映梦已经定了亲,婚期定在明年,府上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
这些事情其实她们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楚思怡喝了酒,情绪被放的很大忍不住的抱着姐姐开始哭,“姐姐,你能不能不成亲?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
孩子气的话让楚映梦原本还有些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说的什么傻话?不成亲娘亲也不答应,我成亲之后,阿瓷也会成亲,还有你和裴姝,过几年也会出嫁。”
此话一出楚思怡哭的愈发厉害。
惹得几人哭笑不得。
谈论起楚映梦的婚事,众人便不可避免的说起楚映梦的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是嫖姚将军府的嫡子,将军英勇善战,嫡长子也不逾多让,原本裴氏是往文臣里头选女婿的,但架不住楚映梦有意。
她还以为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谁曾想那小将军也是如此。
两家母亲见了面,透露出些许意思后,楚映梦便说随母亲做主,那小将军倒是直白很多,问母亲何时去府上提亲。
这婚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谈笑间楚映梦便问起她们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修文哥哥那样的。”
这是楚思怡的声音,她回答的很坚定,这是沈瓷头一回听见这个名字。
但楚映梦和裴姝却是见怪不怪,而后楚映梦就和沈瓷解释,楚思怡说的人名唤贺修文,这几年出门游学去了,所以她才没有见过。
楚思怡从小就说喜欢贺修文,楚映梦对此不太感兴趣,反而更想知道裴姝和沈瓷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至少,要比哥哥厉害。”裴姝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句比哥哥厉害,只怕是要让金陵城大半的少年郎偃旗息鼓。
楚映梦和楚思怡都说不出话来,寻思着裴姝在为难人。
“阿瓷呢,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这问题最终还是落到沈瓷的身上,但沈瓷当真没考虑过这些,在她看来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才是正经事。
何况她的婚事,也不是由她做主的。
可今日气氛那么好,贸然说这些,只怕是会让姊妹们担心,恰好这里有个现成的答案可以抄,她便没了犹豫,“至少,要比我爹爹厉害。”
沈瓷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但这借口却辗转的传到了裴珩的耳朵里。
裴珩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他记得沈毅先是武状元,而后才是节度使?
这,都是状元,应当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25章 平江故人
那天夜里,沈瓷睡得很好,身边都是熟悉的人,被温暖包裹着,即便是在陌生
的地方也没有失眠。
只是前一天聊得实在太晚,翌日清晨,几个姑娘都没有醒过来。
别院里头安安静静的,即便有些不合规矩,也没有人来吵醒她们。
裴珩早早的醒来看书,楚修筠和楚景澄也先后起来,两人本想着要出去钓鱼,可看到表哥便发怵,也不敢造次,在裴珩的身边安安分分的写功课。
楚景澄在家中对着妹妹时,还会念叨几句他现在是举人老爷,偶尔还要摆一摆款儿,可面对裴珩那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只手,快些将文章写完。
等好不容易将功课写完,就要解脱的时候,楚景澄却又凑上去作死,“表哥,你最近怎么喜欢上看游记了?”
楚景澄的好奇心一向旺盛,方才没敢看,这会儿瞥了一眼才发现是游记,他又如何忍得住不问?
裴珩翻书的手微不可闻的一僵,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觉得有趣。”
“挺好看的。”
楚景澄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句,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游记,有这么好看?还非要强调一句?
他被勾出了兴致,忍不住的凑过去看了两眼,“表哥,这书这么好看?借我也瞧一瞧呗。”
裴珩懒得搭理他。
许多的书其实裴珩都看过,里头的内容也大致都记得。
可他却还是决定全部重新看一遍。
裴珩的本意很简单,不过是不想沈瓷问他的时候,他答不上来。
名满金陵的状元郎,竟有这般忐忑的时候,这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偏偏裴珩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根本就没有人知晓。
也无人察觉。
“策论若是写完便去看书,一个时辰之后将文章背出来。”裴珩语气平淡的打发人,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楚修筠,想着不能厚此薄彼。
“你们俩一起。”
楚修筠:“……”
楚景澄:“……”
楚修筠平时很爱护弟弟,但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兄弟情,忍不住的埋怨他,“你好端端的多什么嘴?”
楚景澄很是委屈,他也不知道表哥最近为何阴晴不定的。
“难道是翰林院那群人给表哥气受了?”
楚景澄不靠谱的猜测着,楚修筠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有听叔父说起过,应当没有人会给表哥气受。”
兄弟俩不太靠谱的猜测着,想法歪到了不知哪里去,裴珩却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任由他们误会。
“好好背书。”
裴珩冷声道,“若是背不出,午膳也不用吃了,趁早回府去。”
至此两人再也不敢多话,只闷头背书,总算赶在沈瓷她们醒来时,一同吃上了一顿热乎饭。
沈瓷她们要小住几日,昨日早早的约定好,今儿个要去放纸鸢。
纸鸢是前几日做好的,这会儿她们直接拿着纸鸢出了门,楚景澄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楚修筠不大想去,但架不住弟弟的怂恿,还是心软了。
他本想直接走,但想到孤零零一人的表哥,开口邀请他,“表哥一起去?”
楚修筠是不记仇。
裴珩本想顺着台阶下去,谁知楚景澄记恨今日的背书,飞快的拉着哥哥走了,“表哥不喜欢放纸鸢,他看书呢,忙着。”
楚景澄的话虽有故意的成分,但他们的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裴珩很少会陪他们一起疯玩,昨日能陪着一块儿烤羊肉已是出乎众人意料。
若是拉着表哥一块儿放纸鸢?
大抵是不能够的。
楚修筠想通这一点之后,和表哥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裴珩:“……”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楚景澄的背影,心说书院的课业到底是轻了些。
楚景澄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表哥得罪的死死的,和妹妹们一块儿放纸鸢玩的非常开心,根本不清楚日后等待他的却是多了一倍的课业。
*
沈瓷在别院住了三日,回府之后骤然忙碌起来,表姐的婚事已经定下,府上开始筹备嫁妆,沈瓷就跟在裴氏的身后看着舅母一点一点的替表姐置办东西。
一件件的东西里头,全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裴氏并不是个厚此薄彼的母亲,在给楚映梦准备嫁妆的时候,也会给楚思怡准备,遇见合适的,也没有忘记沈瓷。
裴氏从未对人提及过,沈瓷也并不知道这些。
她看到了舅母对表姐表妹的爱,也感受到舅母对自己的怜惜。
舅母待她和表姐表妹一视同仁,出门赴宴都会带上她们三人,沈瓷并非不识好歹的人,可即使如此,她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晨昏定省伺候舅母。
就连泡茶的手艺也日渐精湛。
定下婚期之后,曾经学过的针法技艺终于派上了用场,楚映梦开始给自己绣嫁衣。
她不是一个耐心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有着出奇的耐心,沈瓷就在一旁帮着表姐分线,时不时的对比绣线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