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之故被打了十板子的宋嬷嬷重新来伺候她的时候,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姨娘的变化倒是大了很多,就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玉荷也不在意,只是端起手边的红枣羊奶茶喝上一口,“人在经历过一些事后,心境总会为此产生些许变化,难道嬷嬷不是吗。”
她也明白,她恐怕是终其一生都难以逃离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和他作对的后果的苦她也吃够了,为什么还总是要不自量力的挑战他的权威。
“姨娘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宋嬷嬷如今是连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只是像盯犯人盯着她,生怕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相爷对她的信任。
而且相同的事情她绝不能再犯第二次蠢!
“玉嫂嫂,我可以进来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
第44章 她能出去了?
“嫂嫂, 我能进来吗?”小姑娘说话时怯生生的,带着会被拒绝的羞赧和紧张,仿佛只要玉荷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 就能将小姑娘吓得眼泪簌簌直掉。
柳儿走了出来,笑道:“姨娘正在屋里头用膳, 大小姐要是没用的话正好一起来吃点。”
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望玉轩的谢婉儿没想到会见到还没离开的大哥,整个人又羞又尴得连脚都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迈,对于邀请更是连忙摇头, “我吃过了,就不用麻烦了。”
“大哥。”喊了一声大哥后又迅速垂下头。
谢婉儿是害怕大哥的,哪怕大哥对她很好, 也从未对她发过火, 可她的心里总会莫名发悚。
“嗯。”谢钧冷淡地回了一声,而后夹了个小笼包进她碗里,即使他早就吃过了也并没有离开,反倒是殷勤的给还没吃完的女人夹菜。
碗里食物多得都快要满尖的玉荷好笑地伸手推了他一下,娇嗔道:“好了, 你快些走吧, 没瞧见你都把她给吓到了。”
谢钧只能无奈的起身,“晚上等我回来陪你用膳。”
“嫂嫂,你和大哥的感情可真好。”直到大哥离开了,谢婉儿才羡慕的开口。
最起码从她回来后,大哥在她的心目中就一直是清冷得如高山之雪凛冽不可犯。但刚才的大哥就像是被人给拽入尘世中, 染上了作为人的烟火气。
他们的感情好吗?更准确一点来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感情。
权贵和他的金丝雀又怎么可能有感情。
“嫂嫂,你和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停下银箸的玉荷眸泛冷意,“你很好奇吗。”
谢婉儿想摇头, 但又实在好奇的点头,他们都说嫂嫂是由底下官员献给大哥的扬州瘦马,她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刚回来的时候也被娘亲带出门参加过宴会,也见过真正的扬州瘦马,但嫂嫂给她的感觉则和她们完全不一样,眼神里更没有所谓的讨好怯懦的媚态,有的只是宁折不屈的傲气。
“自是和她们说的一样,我是由底下官员献上的瘦马。”怎么认识的?玉荷已经很少回想起清河镇里的一切了,毕竟从她离开清河镇的那天起,属于玉荷的身份早就消失了,剩下的仅是瘦马玉夫人。
玉荷抬眸看她,眸底不见一丝暖意,“妾身并非是大小姐的嫂子,也担不起大小姐的一声嫂子,还望大小姐日后莫要喊错了。”
谢婉儿垂下头,两只手绞着衣角,很是小声的反驳,“可你是第一个出现在大哥身边的女人,肚里还怀了未来的小侄女。”
“一个姨娘罢了又不值得什么,大小姐应该要记住,你能叫的嫂子只有相爷的妻子。”玉荷推了面前的糕点移到她面前,“这是小厨房做的如意糖酥,味道很是不错。”
谢婉儿居住的青梧院并没有小厨房,大厨房的点心虽每日都有,但分到她手上的都已经是碎成渣的几块,以至于很久没有吃到糕点的她一吃就停不下来。
“玉姐姐,我吃的是不是太多了。”谢婉儿看着不知不觉中被自己吃完的一碟糕点,害羞得恨不得寻块地缝钻进去。
玉姐姐会不会觉得她很贪吃,还不懂礼貌。
在柳儿重新上糕点时,谢婉儿才红着脸颊想起了什么,忙将自己小心珍藏了一路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希望玉姐姐能不嫌弃的收下。”
香囊色调为暮山紫打底渐变木槿,几朵白玉兰从收口处横枝而生多添巧思,下坠兔子水晶穗子,整体虽不如府上绣娘做的精致,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妾身很喜欢大小姐送的礼物。”
谢婉儿见她没有嫌弃,脸颊红红的得寸进尺,“玉姐姐,我明天还能来找你说话吗。”
小姑娘生怕会被她拒绝,急得连眼眶都红了,“我会很听话,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玉荷淡淡的扬起一抹笑意:“大小姐想来,自是能来的。”
直到谢婉儿高兴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柳儿不禁唏嘘起,“其实大小姐也挺可怜的。”
“何为可怜?”
“大小姐在及笄前不是一直养在乡下吗,结果快及笄的时候才接回来,如果是在普通人家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在谢家,一个从小养在外面,连世家礼仪规矩都不懂的小姐只怕不会有多少世家求娶。婢子还偷偷遇到过大小姐很多次一个人孤零零地和路边的小花小草说话。”
玉荷只是静静的听着,对此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天底下的可怜人很多,就连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可怜人,自己都可怜不过,为何还要去可怜他人。
谢婉儿想到明天还能去找玉姐姐玩,回青梧院的一路上都是带着笑的。
只是她的笑在回到青梧院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从而变得手足无措。
“娘,二妹。”谢婉儿看着出现在院里的娘亲和谢月皎,很是心虚得不敢抬头。
谢月皎笑着过来挽着她手臂,“我听说姐姐今天去找玉姨娘玩了,所以想来问下姐姐究竟是不是忘了玉姨娘是什么身份。”
谢婉儿憋得涨红了脸,难得第一次反驳,“玉姨娘是个很好的人。”
不但不嫌弃她送的礼物寒酸,还请她吃了很多好吃的糕点,还让她明天过去玩。
“好人家的姑娘哪里会跑来当妾室,姐姐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叫做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何况姐姐跑去找个姨娘玩,你就不怕传出去对你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
谢婉儿干巴巴解释:“才没有。”
“我看你妹妹说得对。”随后谢夫人一锤定音,“我给你请了个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你这几天就留在院里好好学下规矩,等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了再出去。”
谢婉儿嘴唇动了动,终是不敢反驳娘亲的决定。
在她心里,哪怕自己在娘亲的心里是处处不如妹妹,但她仍是卑微的,想要祈求着一丝母爱。
玉荷第二天没有看见她来,倒也谈不上失望还是什么。
柳儿见姨娘闷闷不乐,以为是姨娘因为大小姐的失约而不高兴,提议道:“姨娘,你想不想出去逛街?”
“我能出去?”
“瞧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姨娘自然是能出去,不过得要先和管家报备一声后才行。”
哪怕明知是试探,玉荷也不会蠢得放弃这个机会。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过要逃离他。
霓裳阁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楼里买东西的贵女们见她进来了,皆是心生鄙夷的离她三步远,“出来逛个街都搞那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出行。”
“嘘,你小声点,人家现在肚子里头可是有着依仗,可不得狐假虎威一回。”
“一个姨娘罢了,就算怀了相爷的孩子又如何,等以后相爷娶了正头娘子,就算她这个妾室再得宠,也注定翻不起什么浪花。”
戴着帷帽的玉荷不经意间扫过说得最起劲的几人,“我一直以为京城里的贵女必然是才华和品性皆完美得万中挑一,蕙质兰心之辈,没想到所谓的高门贵女也和菜市场乱嚼他人舌根的地痞流氓并无二样,想来还是我抱的期望太深,才会如此失望。”
“你说谁是地痞流氓!”
“谁上赶着说的就是谁。”玉荷唇角微勾,扶着早已显怀的肚子来到柜台前,“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掌柜的看出她是个大客户,忙不迭地将最好的珠宝首饰都拿出来,“夫人,这些都是本店昨日新到的货,您瞧瞧是否有喜欢的。”
玉荷看中其中一支粉玉海棠簪,正准备伸手去拿时,另一只纤纤玉手先她一步,“这支簪子是本郡主先看上的。”
有人见郡主来了,立马凑到她耳边添油加醋,“郡主,她就是被谢大人带回来的女人。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嚣张,在你没有回京的这段日子里她不但可劲的勾引相爷,还妄图想要母凭子贵坐上丞相夫人的位置。”
要知道惠安郡主一向将丞相夫人的位置视为囊中之物,就连和相爷说话的女子都会被她针对后灰溜溜得快速嫁人,那么一个怀着相爷孩子的女人,只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对比于惠安郡主,她们更讨厌妄图凭借一个孩子一步登天的玉荷,区区瘦马如何能比过过高门贵族精心培育出来的贵女。
“你说什么!这个狐狸精是谢哥哥带回来的女人。”惠安听后,顿时目露凶光的盯着戴着帷帽的玉荷,仿佛要在下一秒扑过去将她撕成碎片。
若因她身体不适在江南休养了一段时间,又怎会让这种狐狸精缠上谢哥哥,并怀上他的孩子。白日里出门还戴着帷帽,想来必定生得丑陋不堪。
绿芙橫眉冷竖的跳出来指着她鼻子,“大胆,你区区一个姨娘见到我们郡主,为何不行礼道歉!”
“姨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从未见过这种架势的柳儿虽怕得浑身发颤,仍是张开双臂挡在玉荷面前。
玉荷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怕,秀眉微拧,“郡主想要妾身怎么道歉?”
惠安盯着她,带着浓浓恶意的裂嘴一笑,“自然是跪下来道歉,然后给本郡主磕三个响头,到外面跪上两个时辰,本郡主就大量的原谅你的失礼。”
不说孕妇怀着孩子本就行动不便,要是真到外面跪上两个时辰,肚里的孩子如何能保得住。
细观周围人,无一人愿出手相助,多的是想瞧她热闹之人。
“妾身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又怀了相爷的孩子,要是这孩子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玉荷不惧她杀人目光的抚上早已显怀的肚子,眼梢微挑,“妾身斗胆问郡主一声,郡主能负全责吗。”
“一个妾生的孩子流了就流了,以后谢哥哥身边多的是女人为他生孩子,又不缺你一个。”惠安郡主的话堪堪落下,另一道惊喜的声音瞬间覆盖了她的说话声。
“玉娘,是你,是你对不对!”
第45章 你猜,来的会是谁?……
“玉娘, 是你,是你对不对。”站在门外的崔玉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眶中全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化为热泪溢出。
是玉娘, 是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玉娘,此刻的他却嘴唇哆嗦着, 怯懦得不敢靠近,生怕是自己臆想太过的镜花水月一场。
玉荷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景下再见到崔玉生。
此时的崔玉生欣喜得眼中仅有她一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面色有多冷, 只是自顾自的诉说着自己深情不悔,“玉娘,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现在能见到你, 真好。玉娘你过得怎么样,我现在已经赚了很多很多钱了,我可以带你回家了。”
“院里的梨子已经成熟了,我把它们都酿成了梨酒,我们正好回去能喝。”
柳儿见这人对姨娘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还试图想要上手拉拽姨娘, 当即横眉冷竖,“你乱喊什么,我们姨娘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外男能叫的。”
崔玉生不虞地看向挡在面前的柳儿,“她是我的妻子,我如何不能喊她。”
对于他的拦路, 玉荷语气淡漠得几乎称为绝情,“这位公子是否认错人了,我与你并不相熟。”
一句并不相熟让崔玉生如遭雷劈,浑身僵硬得满脸痛苦, “玉娘,是我啊,我是玉郎,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我是你丈夫啊,我答应过你的,等我有钱了就马上带你回家,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似被他双眼猩红的癫狂之貌吓到的玉荷眉心微拧地后退一步,“我并不认识你,公子大抵是认错人了。”
“你没听见我家姨娘都说不认识你了吗,什么人也敢随意同我们姨娘攀关系,还不快点把他轰走,要是吓到姨娘和姨娘肚里的孩子,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柳儿喊来婆子将人拦住,暗恨早知今日会遇到疯子,就不应该让姨娘出门。
心脏痛得难以呼吸的崔玉生见她要走,伸手就要将人拦下,“你就是玉娘,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心里也有道声音在告诉他,要是他真的将玉娘放走,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而且他还有那么多话想要和姨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