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尽头,沈京墨总算能舒一口气时,身子却被他翻了过去,趴在了被子上。
她急忙要起身,他的手却轻轻按住了她肩头,一面吻她的唇一面低语:“背,也不是兜衣覆盖之下,沈大小姐要说话不算数?”
这次不等她回答,他的吻就细细密密地印了下来。
沈京墨只好继续咬住唇,难耐地仰起了颈子。
到最后,他果然守规矩,兜衣之下,他分毫未碰。
只是兜衣之外,他也一寸都没有放过。
许久之后,沈京墨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急需什么去填补,但她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只是他每多触碰一下,她的身子便在如此叫嚣。
未知的陌生感觉快要把她逼疯了。
陈君迁却在此时突然将她翻过身来,喂了些水后放进了被子里。
他转身下床。
“大人做什么去?”
他停下得很突然,没有半点征兆,沈京墨只隐约感觉到他撑在她身侧的手掌狠狠攥紧了被子。
陈君迁的声音比先前更干涩低哑,背对着她坐了一会儿,松了口气:“没什么。我很快回来。”
他连外衣也没穿就走出了屋子。
沈京墨喘息了很久,手指颤颤地拉下蒙眼的发带。
院中水缸的方向传来撩水声,不多时,陈君迁带着湿漉漉的寒意走了进来,躺进被窝里,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大人身上好冷。”
沈京墨担心他着凉,伸出手去想要为他渡些暖意。
陈君迁却把她的手臂塞回她自己的被子,呼吸略显粗重:“盖上被子躺一会儿就好了,不用管我。”
沈京墨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方才还那么动情,就好像他真的很爱她一样。
空洞感仍在噬咬她的身心,沈京墨的脑海中却无端出现了一个名字——
青青。
第57章
赴宴(二更) “是我昨晚太过分了,惹……
沈京墨默默回想起雁鸣山上他听见“青青”二字时的反应,像他那样冷静的人,竟会因为一个人的名字而露出那种慌乱的表情。
心口莫名发酸,沈京墨转过身去背对他,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躺了不大一会儿,沈京墨和陈君迁最后还是回到了篝火前,与同村人一起守岁。
只不过他们两人离开前还有说有笑,回来时却分外沉默,正和陈川柏追跑打闹的谢玉娘连同几个姑娘瞧见沈京墨情绪低落的样子,纷纷挨过来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说自己有些困了。
谢玉娘她们看看沈京墨泛红的眼尾,再瞅瞅陈君迁。
难道两人吵架了?可这大过年的,小陈大人和沈姐姐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挑这样喜庆的日子吵架?
几个姑娘议论纷纷,谁也想不出原因,只好默默走开了。
转过天是大年初一。
陈君迁一大早就被几个同村喊了出去,快到晌午都没回来。
沈京墨也乐得独自待着。
昨晚过后,她跟他就没怎么说过话,守岁到天快亮时,他也试着找过些话题,可她只应了几声便没什么兴致了。
大概是看她反应太无趣,到后来,他也就不再说话了。
沈京墨坐在窗下,手里捧着一本话本,讲的是公子佳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却被家人棒打鸳鸯的俗事,她从今早就开始看,薄薄一本册子,看到晌午,竟才翻了四五页。
“笃笃笃——”
院门蓦地被人扣响,沈京墨猛地回神,就听院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少年声音:“都尉你在家吗?我来接你和夫人啦!”
陈大和陈川柏去串门了,家里只有沈京墨一个人。
她放下话本去开门。
门外停着一驾马车,车前站着一个年轻人,身上穿着长寿郡卫府的兵服。
沈京墨打量了那马车一眼:“你找陈都尉?”
少年爱马,原本扣过门后,就站在拉车的马旁边爱不释手地抚摸两匹骏马,听到她说话,少年抬头看来:“对啊!郡守府宴请都尉,让我带都尉和夫人一起……”
话未说完,少年痴痴盯着沈京墨的脸,双眼缓缓张大,嘴也越张越圆,足能塞下颗鸭蛋了。
沈京墨被他这样直勾勾看着,不禁蹙了眉尖,向一旁站过去些撇过脸去,轻声道:“陈都尉现下不在家中,若是不急,还请在此处稍后片刻。”
少年这才恍然回神,擦了擦湿乎乎的嘴角,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我我叫霍有财!是陈都尉的舆图兵。刚才多有冒犯,嫂夫人别生气呀!”
沈京墨没有与他计较,只说马车太大,院门太窄,没法请他进去,让霍有财在门外候着,她去给他倒碗水来。
“好,多谢嫂夫人!”霍有财看着沈京墨转身进院,直到她关上门看不见了,才傻笑着喃喃自语,“原来都尉真没骗人,真比画上还好看。”
这次抢着来陈都尉家送马车,还真是来着了!要不然,他这辈子哪能见着这么美的人!
不大一会儿,沈京墨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
美人姐姐送来的水肯定是甜的,霍有财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来,一口气就喝干了。
他擦了擦嘴,悄悄看她一眼,脸就更红几分:“嫂夫人果真是仙女,难怪陈都尉总说我们少见多怪,嘿嘿。”
沈京墨正欲回家,就听见了他的自说自话。
她身形一顿,犹豫片刻,问他陈君迁都说过她些什么。
霍有财挠挠头:“都尉说嫂夫人特别厉害,他都抓不住的土匪头子罗三,嫂夫人带着十来个姑娘就给杀了!还说嫂夫人长得像下凡的仙女一样好看,我们不信,他还给我们看他袖子上的画相,真和嫂夫人长得一模一样……不对,画相没嫂夫人好看!”
沈京墨不禁替陈君迁脸红,哪有这样在部下面前胡言乱语的。
霍有财还没说完:“哦对了!陈都尉的营房里还有个小橱柜,我有一回帮他找衣裳的时候不小心打开过一次,他马上就冲过去关起来了,让我不要碰那个橱柜,但是我看见了,那里头都是一堆圆圆的木头章,还有巴掌大的细长纸,摆得整整齐齐的,上头全都是嫂夫人的画相!”
霍有财年纪小,嗓门却很大,说到他们都尉的事,更是激动得不得了。
沈京墨越听越觉得脸热,见他似乎还没说够,赶忙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话,只说让他在门口等着,陈君迁很快回来,随后飞快掩上了门。
霍有财疑惑地挠头:都尉那么做,明显是喜欢嫂夫人,舍不得跟她分开,嫂夫人听了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反倒像生气了?都尉回头可别罚他跑圈啊。
门内,沈京墨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耳边不停重复霍有财刚刚的话。
他说陈君迁的衣袖上画着她的脸,但她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怎么从未看见过?
她进屋去翻柜箱。
他的衣裳有一小半都带去了卫府,剩下的,她全都检查过,袖子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画。
还有霍有财说的什么木头章细长纸,她也从没在家里看到过。
一门心思地又找了半天仍一无所获,沈京墨看着被自己翻乱的屋子,突然泄了气。
他把东西都带去卫府,摆明了是不想让她看见。
听霍有财的说法,她大概的确和青青长得很像,所以他才会把她当成画相里的人。
她双目无神地扫过整间屋子。
或许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太过愉快,又或者是他每次看向她的眼神都太过炙热,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早就有心上人。
他把心上人的脸画在衣服上、刻在木章上,随身携带,以寄思念,有什么好奇怪的?
再说,早在答应试着和他过日子那日,她不就想通了,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是他的替身娘子,双方各取所需,算是她还他的恩情。
他不过是把对心上人的情暂放在了她身上,她也一早就知晓的,怎么现在又觉得不痛快了呢?
沈京墨颓然靠在柜箱上,良久,很轻很轻地、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似乎变贪心了,这样不好。
况且就算找到了他那些宝贝又如何?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益处。
呆立半晌,她一点一点将弄乱的屋子收拾干净。
没过多久,院外传来陈君迁和霍有财说话的声音。
沈京墨忙加快了打扫屋子的速度。
刚把最后一样物件摆好,陈君迁就推门进来了,表情不大愉快,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半晌才开口:“郡守府今夜宴请长寿郡所有官员和女眷,你……想去么?”
说完不等她答,他又补充:“不想去的话我就让霍有财回了孟沧。”
沈京墨的确不想去。
倒不是反感这种宴席,她在上京时也常参加其他官员的家宴,应付这种场合自然不成问题。
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以他娘子的身份去。
她这么想着,就要回绝,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郡守是一郡之首,最大的官,陈君迁以前敢不给郡守面子,是因为那时除了他没人敢做永宁县的县令,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罗三已经死了,他再如此托大,孟沧会作何反应可就不好说了。
想了想,沈京墨垂着眼:“既是郡守府的邀请,大人这个做下属的自然不能驳了上级的面。我准备一下就随大人同去。”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淡淡的,陈君迁觉得她答应得勉强,想要劝她不想去就不去,沈京墨却以要梳妆打扮为由,把他推了出去。
陈君迁只好坐在马车外等,一边等,一边和霍有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都尉,说实话,刚听说你娶妻了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还在想,什么样的女子能有幸嫁给都尉你这样的男人。”
陈君迁嘴角微扬。
“但是看见嫂夫人以后,我觉得还是都尉你的命更好一点,像嫂夫人那样的大美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陈君迁听完斜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他也觉得自己命好。
正想着,紧闭的院门突然开了。
两人同时抬眼望去,随即齐齐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