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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五月,流云峰上百花盛开,空气都浸透了清甜的花香。
沈京墨早早做完了手上的活,趁天还亮回了家。
小院的门虚掩着,还没推开,她就闻到了阵阵饭菜的香味,心情不由得更加明媚,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厨房里,陈君迁一个人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晚饭。沈京墨进去时,灶台上的大铁锅冒着热气,一旁的台子上摆着两碟菜,都用大碗扣着免得凉了。
她背着手凑过去,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眼睛亮晶晶的笑看他:“大人厨艺见长啊。”
陈君迁一脸骄傲地“嗯”了一声,毫不谦虚地应下了她的夸奖,转头去看她藏在背后的手:“拿的什么?”
沈京墨正想偷尝一口刚出锅的菜,听他这么一问,立马站直了身子往门口退了两步:“现在不许看,吃完饭再说。”
陈君迁这便确定了,那是她为两人成亲一整年准备的礼物。
“行,”反正礼物又不会跑掉,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去屋里休息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不多时,陈君迁将香喷喷的饭菜摆上了桌,还特意把其中最诱人的一盘放在了沈京墨面前。
盘子里整齐地摆着几块核桃大小的肉片,色泽焦黄诱人,似是鸡肉。
要不是她刚刚进院时瞧见了“二红”,她都要怀疑他把那只小母鸡给宰了。
沈京墨忙把菜换到他面前:“都说了我不吃肉……”
“这不是肉。”陈君迁把菜给她放回去,夹了一筷放到她碗中,一脸期待地让她尝尝。
沈京墨不大信,拿筷子戳了一戳,那紧实微弹的质感,分明就是鸡肉。
她不敢吃。
陈君迁笑着给自己夹了一块,一口咬下去,露出里面颜色稍浅的部分给她瞧:“不骗你,真不是肉,是百叶,豆子做的。只是吃起来像肉。”
沈京墨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咬下一小口尝了尝,眼前突然一亮,这东西的确不是肉,但吃起来与肉极为相近,内里更是比肉还要有味道。
她几口吃完一块,又立马夹了一块。陈君迁看见她眼里的光亮,就知道这道菜他做对了——她每次吃到合口的东西时,眼里都像有星星似的闪闪发亮。
除了这道菜,桌上其余的都是常见的青菜,唯独做法与以往不同,沈京墨吃得高兴,问他莫非真的去隔壁偷师了。
陈君迁竟真点了点头:“前天打了几只兔子,送了方大厨一只,他一高兴就教了我几道菜。你爱吃的话,明儿还给你做。”
沈京墨一听却犹豫了起来:“这东西不好做吧?”一层一层的,看着就很麻烦。
“不难,把百叶裹紧煮熟就行了,”陈君迁笑眼看她,“娘子为我祈福不能开荤,我总得想办法弥补一下。”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就辛苦大人啦!”
饭后,两人一起将碗筷洗刷干净,沈京墨回到屋里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没见过的玩意。
陈君迁抱着胳膊靠在门上看她找。
找不出来,沈京墨干脆直接问他:“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大人的礼物,不会就只有刚才那一桌菜吧?”虽然那一桌饭菜做起来肯定花了他不少时间。
陈君迁扬起嘴角,缓缓摇头:“我的礼物要晚些才能拿出来。你的礼物呢?”
沈京墨看了看天色,外面还有些许余晖,好在屋里已经昏暗得看不清她胀红的脸色。
“我的也要晚些。”
陈君迁听罢,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这礼物正经么?”
沈京墨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顿了顿,反问他:“你的呢?”
陈君迁面不改色:“不太正经。”
沈京墨:……
她的脸皮要是能和他的一样厚就好了。
两个人默默对峙了片刻,沈京墨率先败下阵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袱丢到他怀里,眼睛看向别处,余光却观察着他的反应。
陈君迁接住包袱后没急着打开,轻轻捏了捏。包袱很轻,里面的东西很软很薄。
借着背后透进来的月光,他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七八个缝好晾干的鱼泡。
陈君迁一时没忍住,鼻中泄出一声轻笑。
沈京墨的脸却因为他这一声笑,顿时烧了起来,忙不迭解释:“你可别以为我是在暗示你什么!我只是……若是你的生辰,我肯定会送你用得到的东西。但今天是咱们两人的日子,我自然要送咱们两个都用得到的!所以才……”
逃出长寿郡时她没带多少银子,她就算想送他些好的贵的也没钱。这几天她苦思冥想,最后想起来,鱼泡很好找,针线她也有,这东西虽说能用不止一次,但也时常要换新的防止破漏,所以才偷偷做了好几个。
“我针线活比你好,缝得密,这几个也好好洗过泡过,不用次次拿药粉泡也没有腥味……”
沈京墨认真讲着这份礼物的好处,想要以此证明她是认真考虑精心准备后才送了他这份礼。可说得越多,陈君迁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好像她在邀请他做什么似的。
沈京墨不说了,背过身去连看都不肯再看他一眼。
陈君迁又笑了她一声,没有急着过来和她说话,慢悠悠地走到水盆前,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鱼泡放进水中泡。
沈京墨侧目一瞥,又慌忙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目光在屋中乱飘,看看房梁再瞅瞅墙角,仿佛在检查这屋子建得结不结实,忙得很。
将剩下的鱼泡收好,陈君迁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背后,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伸到她面前:“我送你的礼物。”
沈京墨看了过来。
陈君迁拳头一松,露出躺在掌心里的坠着小铃铛的红绳。
沈京墨一把把他的拳头又合上了,回过头瞪他:“这屋子隔音这么差,你还想弄这个?”
“动静很轻的,隔壁听不见,”陈君迁在她耳边使劲晃了晃铃铛,“不然我在屋里摇,你出去听听看。”
“我才不去!”
一刻钟后,沈京墨红着脸出了门,在院里院外,还有隔壁方家附近转了一圈,又红着脸回了屋。
幸好此时天色已晚,人们都已各回各家,没人瞧见她的窘迫。
推开房门时,陈君迁还在屋里四处转圈踱步,红绳缠在指尖摇晃个不停,真如他们成亲那晚一般。
见沈京墨回来了,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颇具信心地问她:“听不见吧?”
沈京墨瞪他一眼,小声“嗯”了一声。
陈君迁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桌上,捞起她的脚腕来,将红绳缠了上去。
铃铛搭在脚上,轻轻一动就叮铃铃作响。沈京墨脸上的红晕久久都无法散去,等他系好便立刻将脚收了回来,作势要跳下桌去。
陈君迁抢先一步将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了他与桌子之间,不待沈京墨作何反应,俯下身来吻她。
沈京墨没有挣扎,红着脸闭着眼,任由他在她唇上舔舐吮吻。
屋中寂静,唯有啧啧水声惹得她脸色愈发红艳欲滴。
半晌,他松开她的唇,对上她迷蒙的水眸,轻声问她:“你哪儿弄来那么多鱼泡?”
“……别问!”
“你不问问我哪儿弄来的铃铛?”
“不想问!”
挨她瞪了几眼,陈君迁学乖了,讨好地亲了亲她唇畔,换了话题:“咱俩成亲那晚你可没让我上床,今天是不是该补上?”
沈京墨不满他的控诉,辩解道:“那时你我说好了只做假夫妻……谁让你当时不和我说实话?”
陈君迁不顺着她的话说,自顾自诉起苦来:“别人洞房花烛和和美美,我洞房却连你的手都没握过,还睡了一夜草棚。不怪你,怪我命苦,一辈子就成一回亲,连个像样的洞房花烛夜都……”
沈京墨懒得听他鬼扯,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今天补给你,满意了吧?”
陈君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沈京墨答应完,手环上他脖子,要他抱她到床上去。
陈君迁却没听她的,反倒动手剥起她的衣裳来。
她赶紧去按自己的衣扣,连带着把他的手也抓住了:“你又要在这儿……?”
他回答得干脆,拂开她的手继续解衣扣:“你答应要补给我的,那就要按我洞房时想要的来。”
沈京墨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人那时就想……
“色胚!”
第109章
重逢 “护她安稳即可”
直到过去足足一个来时辰,轻盈的铃铛声在屋里不同地点时轻时重地响了三四回合,才终于停息。
沈京墨用仅剩的力气环住陈君迁的脖颈,像只小猴子一般挂在他身上,任他把自己清理干净放回床上,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毫不意外地起晚了,睁开眼时,陈君迁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他凑过来在她脸颊肩头落下一连串的吻。
沈京墨没好气地把他推开,腰酸腿软的感觉到现在也未退尽,她看见他就来气,忍不住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要是成亲那晚你敢这样对我,我第二天就与你和离!”
陈君迁被她推得向后一仰,又像个不倒翁似的弹了回来,逮住她边亲边问:“那现在呢?”
沈京墨被他问住了。
她看着他眨了几下眼睛,目光向一旁闪躲,拿肩膀搡他:“还不去做饭烧水?”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背对他,打算再歇一会儿才起身。陈君迁没眼色地探过脑袋来,看见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他也咧开嘴笑了,在她手臂上狠狠亲了一口,起身干活。
擦完身用过饭,陈君迁说什么小夫妻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分开不得,非要送沈京墨去账房。沈京墨懒得理他,他要跟便跟着好了。
今早起身花了些时间,等他们到账房时,和尚早就在院中等着她了。
听见沈京墨的脚步声,他从院门内探出头来,朝她招招手:“妮子!今儿早上在山下捡了一对父子,来拿些东西,老付说在你这边,得请示了你过了帐才行。”
沈京墨赶紧小跑几步过来:“哪里用得着‘请示’我,程大哥拿完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陈君迁跟了上来,与和尚打了个招呼。
和尚笑呵呵地让开路,露出院中站着的那对父子。
沈京墨和陈君迁一抬眼,全都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