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陈君迁突然想起了什么,止住了她的动作,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来,倒出其中的铜板,探进鼻子去闻了闻,“装这里面吧,直接挂在外面,我怕时间一长弄破弄脏了。钱袋子是新的,没有铜臭味儿。”
沈京墨失笑:“香囊本就是挂在外面的,否则药草香气不就闷在里面发散不出来了?”
“那不行,我娘子做给我的香囊,挂在外面别人都能闻见,岂不是便宜了他们?”陈君迁连连摇头,敞开钱袋子的口,让她把香囊放了进去,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口,挂在了自己腰上。
沈京墨一边看他系带一边笑话他:“大人带着这个招摇过市,要是让人当做钱袋子抢了去,我可不给你重做新的。”
陈君迁把袋子系好,抱着她又躺倒回去:“我把它当命根子看着,我看谁敢抢。”
沈京墨吃吃笑了起来。
笑够了,她抬眼看向他,语气郑重:“这次就算原谅你了,但是以后你不许再欺我瞒我。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坦诚,你要是连受伤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那我可没法安心和你过日子。”
她鲜少和他说这样的话,但听这话的意思,她是想要和他一直过下去的。
陈君迁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将她抱得更紧,重重地“嗯”了一声。
说完话,两人相拥而眠,小睡了半个时辰后,沈京墨又随管家出去了。
趁着阳光正足,孟沧歇过晌,一个人在屋外晒太阳。
“老爷,”门口的侍卫找到他,递了封信来,“玉城公主的信。”
一听是公主来信,孟沧立马接了过去,拆开一看,信中寥寥数语,并未与他寒暄,而是开门见山地点明,公主在长寿郡督军这些天,当地所有官员的女眷都要陪同在侧。
原本招待公主就不是他们这些官员该干的事儿,毕竟男女有别,可让他这个郡守的夫人们陪同就够了,何必带上那么多人呢?要知道大多数小官的夫人都是小户人家出身,目不识丁,不懂礼仪,万一冲撞了公主那可就糟了。
但孟沧做官这么多年,治理地方的本事虽平平,揣摩上司的心思却很有一套。
他将信又读了一遍,便明白了玉城公主真正想要留下的人是谁。
傍晚时分,沈京墨看过了所有的院落,尽己所能地指点了一番,眼看天色已晚,便打算回家去,毕竟学堂明日还有课,她不能耽搁。
陈君迁做完了自己手里的事,过来找她,准备亲自送她回家。
然而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走来的孟沧拦了下来。
沈京墨福了福身,与他道别。
孟沧却笑吟吟地一抬手:“今日辛苦陈都尉和夫人了。我记得陈都尉家离郡中很远,夫人干脆别回去了,就在府中住下。再过几日玉城公主到了,还要辛苦夫人一道陪同。”
听见玉城公主的名字,沈京墨的神情瞬间一僵。
陈君迁亦是皱眉:“大人,我们说好……”
孟沧一挥手,不让他继续说,脸上也露出苦涩的表情:“公主要郡里所有官员的女眷全程陪同,咱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好抗命不是?好了好了,天儿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待会儿我让人给夫人送些衣裳首饰,这几日就留在府中,别出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想走都不行了。
“大人……”
陈君迁还想说些什么,沈京墨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顿了一顿,露出一丝得体的微笑来:“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孟大人了。”
孟沧原本还担心陈君迁这个刺头不要应付,没想到他娘子倒是好说话,当即松了口气,连声说了好几遍“不麻烦”,笑呵呵地目送着两人走回院里。
他随后招来管家,让人送了换洗衣服去沈京墨院中,同时还安排了几个侍卫守在院外,名为保护,实为看守。
回到屋中时,沈京墨的脸色仍是苍白的。
她原以为在钱嬷嬷来验过她的身后,玉城公主就该放过她了。
她甚至已经决定要和陈君迁过一辈子,已经接受也习惯了如今的日子,却偏偏要在此时再见傅修远。
她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很乱很乱。
陈君迁点上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她:“我和孟沧说过,只让你来看一眼就走,没想到那老头儿出尔反尔……不如这样,明日你就称病,就算那公主来了,也不能强逼你带病去招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来的是傅修远?”
陈君迁话未说完,沈京墨便打断了他。
他一怔,还没说什么,她便提醒他:“别忘了我们今天刚刚说好什么。”
陈君迁哑然。
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我确实知道……”
她不听他说完,伸手去抢他腰间的钱袋子。
“哎!”陈君迁赶忙抬手去护。
“既然大人做不到坦诚,那就把香囊还给我!”
“我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就看着她慢慢红了眼眶。
第88章
相见 “你怀疑我和他旧情复燃?”……
看着沈京墨泛红的眼眶,陈君迁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抬起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泪。
沈京墨转过脸去,他的指尖划过她鬓角,扑了空。
他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顿,缓缓收了回去,握住了她搭在膝上、没来得及躲开的手。
“我没想要瞒你什么,我只是……”陈君迁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她的泪眼,“我怕那玉城公主会再刁难你,所以和孟沧说好,不会留你在府上。我想着,只要那时候你不在郡里,就算他们想找你,也总有办法拖一拖。反正也不会见到,何必让你知道来的是他们。”
沈京墨听着他苍白的解释,紧抿着唇摇起了头:“她是公主,她若想见我,我去哪里能躲得开?就算我在家中,她照样可以派人去把我带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想不到。你还在骗我。”
陈君迁神情一僵,沈京墨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怕的不是玉城公主,你怕的是傅修远,”她定定地看进他眼里,“你怕的是我和他相见。”
她一语中的,陈君迁的眼睫颤了两颤,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沈京墨眼中的泪更加汹涌:“前些日子你问我,如果有的选,我会选你还是他。那时你就知道他会来。你觉得只要我见到他,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和他走,所以你不敢让我知道,是不是?”
陈君迁没有回答。
但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沈京墨站起了身。
陈君迁也忙跟着站了起来,仓惶地看着她。
她的视线停在他腰间的钱袋子上。
那里面装着她给他绣的香囊,香囊里是她早就写好的字条。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她连花朝礼都送给他了,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意,甚至觉得她的心依然偏向傅修远!
她是说过不知何时才能放下过去的感情,可如今的傅修远对她如此无情,他难道认为她是那般自轻自贱、自作多情之人吗?
想到这里,沈京墨猛地一把扯下陈君迁挂在腰间的香囊,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扔进一旁的水盆。
“别!”陈君迁慌忙上前阻止。
沈京墨的手同时一顿。
她捏到了香囊里的纸,心底突然多了一丝不舍,舍不得将这香囊毁掉。
她抬眼瞪向陈君迁,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僵持片刻后,她将手里的香囊狠狠丢到他身上,转过身,哭着跑出了屋子。
陈君迁两手慌乱地接住香囊,正要去追她,手却捏到了香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一怔,飞速打开钱袋子,取出了香囊里的字条——
“不和离”。
每一个字都写得郑重而坚定。
是她的字,他不会认错。
陈君迁眼瞳蓦地一颤,将那纸条攥在掌心,飞快地追了出去。
他们住的小院不算大,除了三间卧房一个花厅和小厨房,还有一处假山和凉亭。
院门外有孟府的侍卫,她出不去,陈君迁挨个找遍了其余几间屋子,最后在假山背后找到了默默抽泣的沈京墨。
她蹲在草地上,蜷缩成小小一团,双手交叠在膝上,脸埋在臂弯里。
听到动静,她红着眼睛抬起脸来,看到是他,又把头撇向了另一边不看他。
陈君迁单膝跪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沈京墨还以为他是追来解释的,可等了半晌,他却一言不发,她不由得转过头来瞪他:“你来做什么?”
她话音未落,陈君迁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向前一拉。沈京墨失去平衡,跌进了他怀里。
她一惊,挣扎着要爬起来,去被他一手按在背上,束缚在怀中不让她退出去,另一只手展开那张字条举到她眼前,语气隐隐带着激动:“你早就这么想了?”
沈京墨侧目一瞧,立刻又移开眼去:“不知道谁塞进去的。”
“我没说是在哪儿找到的。”
沈京墨一愣,气急败坏地去抢纸条。
陈君迁干脆双臂一紧将她抱牢,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什么时候决定不和离的?”
“没什么时候,头脑一热随手写的,”她吸了吸鼻子,“现在反悔了……”
不待她说完,陈君迁深深地吻了下来,把她所有的违心话全数挡了回去。
这一吻沾染了她的泪,咸中带苦,她一点也不喜欢。
沈京墨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出去,却被陈君迁抱得更紧了。
挣扎了很久,她渐渐没了力气,软软靠在他身上。
陈君迁这才松开她的唇,疼惜地去擦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边擦边道:“是我不好,辜负了娘子的情意,误解了娘子的真心。是我不好。”
他边说边啄吻她的唇角和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