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洛九娘去书房给宇文骅送羹汤,到了后,发现冯司徒以及太后的亲信大臣黄珏也在。之前黄珏还是侍中,他在徐州赈灾有功,回建康后连升两等。
洛九娘送完羹汤,准备离开之时,却被宇文骅叫住。
“既然公主是太后的人,不如留下了一起听吧。”
冯司徒皱眉,显然不悦宇文骅叫一个女人参与政事。
但宇文骅假装没注意到。
黄珏也点了点头,“公主便留下来吧。”
当年公主提的点子对他大有益处,那时他便对公主肃然起敬。
洛九娘没拒绝,在一旁静静地坐了下来。
冯司徒这会儿即便是有怨,也须得隐忍不发。
黄珏立即进入了主题:“下官的探子已经查到了消息,怀王同陈氏家族联合了荆州刺史赵承。”
赵承的名头由来已久。
盛名不亚于谢无陵。
有了赵承的连忙,太后这边无异于以卵击石。
冯司徒皱眉:“他联合赵承,我们如何能保住建康?难不成真要让怀王坐了这江山?”
黄珏:“下官有个主意。”
书房内几人,包括洛九娘都看向了他。
黄珏清了清嗓子,“召谢无陵进宫平乱,以他来镇压怀王及其叛军。”
“谢无陵?!”
冯司徒声量拔高,“不行不行,当初先帝明确下令,禁止废太子以及后人回建康。再说了,以谢无陵如今的势力,回了建康,那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听到谢无陵的名字,洛九娘心脏也瞬间悬了起来。
“如今也只有谢无陵能对付赵承。”
许久未开口的宇文骅道:“若是怀王得逞,我们三家都得死。但谢无陵不同,他若是得胜,有当年先帝的旨意在,就算他有心皇位,也会暗自掂量掂量。”
黄珏点头,“宇文说得对,让谢无陵独揽大权,总比让怀王得了江山好。”
谢无陵独揽大权,他们还有命活。
冯司徒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最终在其余两人的劝解下,他咬着牙应了下来。
三人商议完后,又连夜进宫向太后请令。
冯太后已知晓怀王联合荆州,兵马已经行至了建康城外。
如今是临兵城下。
冯太后坐在椅子上,迟迟未曾开口。
她不敢召谢无陵回来。
“太后!”
黄珏极力劝解,“此番若不召谢无陵回看见平乱,这江山真就给了怀王啊!”
怀王是什么人?
他曾是高祖最宠爱的王美人生的孩子,是高祖最小的孩子,他自幼便聪明好学,那时高祖早已年迈,对着孩子如珠如宝地疼着,甚至还有意立他为太子,好在群臣及其世家的反对,这才让高祖取消了打算,并封了个怀王送往封地。
冯太后目光在三人一一扫过。
当年她进宫时,废太子已经离开了建康,即使没见过废太子其人,她也知道这人何其风华、何其本事,以至于连世家都生了惧意。
如今他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思忖须臾,冯太后点了头,“黄珏,你亲自跑一趟,让谢无陵回建康平乱。”
第50章 这画像里的女子跟令仪公主太……
黄珏日夜兼程,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了江州,却得知谢无陵去了曲阳的消息,他急得脑袋直冒火。一再询问之后,打住了再去曲阳寻人的消息,留在江州等人归来。
在江州的每一个时辰,黄珏都度日如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谢无陵身边。
直到两天的傍晚,谢吏来客院通知他,谢刺史已经回来了,请他去南桥院商议事情。
悬了两日的心脏终于在此刻落了地,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让谢吏前方带路。
南桥院颇为雅致。
他甫一进门,一只肥壮壮硕的三花猫就窜了出来,从他脚边擦身而过。
“黄仆射莫怕,这是刺史养的猫,胆子比较小。”
谢吏好心解释。
黄珏点点头,他进门去,看见了书房最中间的年轻男人。
虽说谢无陵的名头他听过了无数回,但真人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眉目凌厉,身形高大硬挺,黑沉的视线扫过来时,整个书房都显得逼仄起来。
除谢无陵之外,书房内还有几名心腹大员。
黄珏拱手行了礼,说明来意后,抬头之间忽而瞧见了谢无陵身后的画。
那画中的女子看着极为面熟。
黄珏虽是好奇画中女子,但眼下请兵才是重中之重的事,“谢刺史,这次建康危机,还请您速速出兵相救。”
谢无陵没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江老站了出来,“黄仆射,不是我们刺史不帮忙,皆因先帝下过指令,让老刺史及其后人永世不能返回建康,我们若是回去,岂不是算是抗旨谋逆?”
另外一年轻儒生站了出来,也跟着附和,“这委实不符合规定,黄仆射您这是难为我们刺史。”
这两人一唱一和地,显然是串通好的,黄珏气得够呛。
“怀王生性残暴,赵承又久居荆州早已生出了不臣之心,这两人联盟不亚于狼狈为奸,到时候大雍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黄珏高声道:“请谢刺史念及大雍百姓安危,出兵相救。”
这回江老和年轻儒生不开口了,都望向了谢无陵。
谢无陵并没有立即答应,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配剑,“这件事我会考虑的,时间不早了,黄仆射下去休息吧。”
谢无陵下了逐客令。
黄珏心头叹气,他就知道谢无陵没那么好说话。
黄珏行了礼,离开书房时,眼神不经意间又撇见了他背后的画。
“谢刺史。”
他思忖下,问道:“敢问您身后画像中的女子是何人?”
这画像里的女子跟令仪公主太过于相似。
话落,书房内几人都噤下了声来,不自觉地看向了谢无陵。
距离如夫人葬身火海已有两年,这两年里,谢刺史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这些属下都看在眼里。
他不续弦、不纳妾,每次出征回来都会去上山待一会儿。
在这两年里,他性子也变得难以琢磨,就连跟在他身边的江老也猜不透。之前刺史更是以雷霆手段收复了西川、巴州等重要失地,当地百姓对他又敬又怕。
谢无陵声音偏沉,“是我过世的夫人。”
黄珏听后,连忙行了礼,“下官不知情况,请刺史恕罪。”
他顿了下,又问:“敢问夫人可有孪生姊妹?”
闻言,谢无陵冷眸扫了过来,令黄珏顿时寒毛竖起。
“下官多言,下官告退。”
黄珏匆匆离开了书房。
等他走后,范老将军最先坐不住,“刺史,这么大好的机会,为何不直接答应?”
年轻儒生按了按他的肩膀,“老将军,你别着急啊。”
“何意啊这是?”
范老将军看向了江老。
江老调侃道:“老将军,你竟然还不如一个后生稳重。”
范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瞪了他一眼。
年轻儒生解释道:“此番我们去救人,损耗的可是江州兵马,那冯太后一点承诺都没有,就想让我们白跑一趟?到时候她翻脸不认人怎么办?再说了,有先帝诏令在先,我们这么回去,真要被当做谋逆怎么办?”
“太后要请刺史去平乱,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
范老将军一拍脑门,道了声原来如此,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行军打仗,脑袋没你们的好使。”
谢无陵听他们畅笑,并未加入其中。他打发掉这些心腹,独自坐在画像前出神。
阿竹并未有其他姊妹,她独自一人从建康到江州来寻亲。
…
黄珏回到客院,当即明白今晚那些心腹的用意了。
他快笔写下消息,飞鸽传书告知了冯太后。
这些信鸽是青影阁培养的,传递消息极为快速,约莫在第二天傍晚时,他便得到了回信。
于是在当天晚上,他又找上了谢无陵。
谁知,他到南桥院又得知了谢无陵不在的消息,一打听之后,才知道谢无陵一早便去山上看望过世的夫人。
他耐着性子等到了天黑,终于瞧见谢无陵骑马归来。
谢无陵拽着马绳,没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黄仆射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