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见此,连忙朝谢无陵谢罪,“郎君,白云粘人,每天都要人抱一会儿。郎君若是不喜,奴这就去把它抱走。”
以前是如夫人空闲,每天都会抱它。
自从如夫人离开后,白云每天都会蹲在她门前干嚎,有时候把它赶走了,它又跑回来了。
“不用了。”
谢无陵抱起了在他脚边磨蹭的三花,忽而想起来,‘白云’这两字还是他起的。
他话语一顿,转身又吩咐谢吏,“把书房的东西搬过来,从今以后就在南桥院办公了。”
谢吏:“是。”
他以为刺史这段是时间常住军营,是忘了如夫人。没想到,人也都走了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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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初十这天。
早早地,洛九娘就被洛青叫了起来,洗漱穿衣,梳妆开面。
一番拾掇下来,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宇文家的马车也已经来到了宫门前,只等拜别完冯太后,便出发回府。
洛九娘与宇文骅两人来到宁宣殿,给冯太后敬上了杯拜别茶。
见此情景后,宫女们都小声啜泣起来。
在大雍有个‘哭发哭发、不哭不发’的习俗,出嫁时,女方家里哭得越快越好,不哭的话反而变成了禁忌。
冯太后垂眸看着洛九娘温顺的眉眼,许是被宫女的哭泣感染,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她拿起桌上的信封,递给了她,“这是母后为你准备的嫁妆。”
信封沉甸甸的,虽然不知装了什么,但看着厚度,定然不轻。
洛九娘并未拒绝,将其收入了怀中:“多谢母后。”
冯太后唇角翕动,到底是没说什么煽情的话来。
拜别完冯太后,就只是送亲的流程了。
洛九娘如今是冯太后亲封的令仪公主,也是小皇帝名义上的姐姐。
因此这次出嫁便是由小皇帝亲自送亲。
洛九娘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婚礼之日,有几日没见到小皇帝谢诏了。比起那日见面,他好像清瘦了些,宽大的龙袍罩在他身上,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他神色有些木楞,就连眼神都比以往浑浊了许多。
“陛下,时辰到了,该为公主送嫁了。”
魏常侍在谢诏耳边提醒道。
谢诏恍惚间回过神来,接过来宫人捧着托盘端上来的金簪。他拿起簪子,轻轻插在洛九娘的发髻上。
“阿姐,成婚之后,也多回宫里看看。”
他眸中有浓浓的不舍。
与上次去江州不同,这回出嫁后,以后阿姐便是宇文家的人了。
洛九娘嗯了声。
插上金簪,这礼就算完成了。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宇文府。
此时的宇文府,门庭若市、高朋满座,跟哭成一团皇宫完全也不一样。
在司仪的指引下,洛九娘与宇文骅完成了成亲的最后流程——拜堂成亲。
随后,洛九娘被送进了洞房,这会儿宇文骅还要在外招待宾客,要等吉时时才会进来。索性,她便摘了头上的盖头。
洛青屏退了洞房内侍候的宫女嬷嬷,端上来了一些食物,“阿竹,吃点东西吧。从今早到现在你都还没吃过东西,就算你能受得了,肚子的孩子也该受不了了。”
洛九娘听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她今天很乖。”
自那日洛青给她分析过后,她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她此番嫁给宇文骅,大抵是同他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这个孩子是她自己的,是她的血脉,也是她今生唯一的念想。
洛青笑着夸赞了一句:“这孩子大抵知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懂事得很。”
洛九娘垂眸拿起糕点,眼底也有一抹温柔。
她轻尝了一口糕点,脑海里忽地想起今日所见到的谢诏,瞧谢诏的面色并不太好,“洛姨,这几日宫中可有事情发生?”
洛青不解:“怎么了?”
洛九娘说出了心头的疑惑。
洛青沉思了片刻,道:“你放心,宫里有太后镇着。那魏常侍,青影阁的人一直在好好盯着,一旦有情况会通知你的。”
洛九娘点头,只是心头依旧觉得有些不安。
根据洛青的调查,谢诏是在出宫之时碰见了被欺负的魏常侍,处于好心救下了他,并且将他带回了宫。
但据他所知,谢诏每月十五都会出宫巡/游,魏常侍出现的时间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些。
…
宇文骅是在亥时回的洞房。
平时这个点宇文府早就歇着了,今日是府中大喜日子,因而才闹到了现在。
宇文骅推门而进,与坐在床上的洛九娘四目相对。
大雍尚黑,婚服整体为黑色,外加红色衣襟点缀。今日宇文骅身着华丽的婚服,深色长发覆在身后,深衣白肤,衬着眉眼显得更加文雅温和。
只是在外吃了不少酒,这会儿脸上还透着酒色的绯红。
守在一侧的侍女见驸马郎回来了,懂事地关上门出去了。
宇文骅朝洛九娘行了一礼,“今日府中宾客众多,不宜办不出,叨扰到公主了。”
见他如此知礼,洛九娘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宇文郎君不用客气。”
宇文骅转身就往进净室去了,等清洗完身上的酒气,便瞧见桌上放着一碗醒酒汤。
“宇文郎君今日喝多了酒,这碗醒酒汤是本宫特意让阿枝熬的,喝了再睡会舒服一些。”
洛九娘温和一笑。
宇文骅盯着醒酒汤好几眼,才坐下来。
“多谢公主。”
他捧起汤碗,将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
一碗醒酒汤下肚,整个人确实轻松了些,甚至连昏昏沉沉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宇文郎君客气了。”
洛九娘细长的手指搭在腹部,“郎君虽然不愿告诉本宫留下孩子的理由,但、”
她看向宇文骅,眉眼也多了几分清冷与真诚,“本宫依旧心存感激,以后宇文郎君若是有事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开口。”
宇文骅轻抿了唇角,似乎还能尝到醒酒汤的味道。
洛九娘没等宇文骅的回答,她微微颔首,转身便上床歇息了。
今晚宇文骅便留宿在了洛九娘的房间,他搬了一架贵妃椅,铺上床褥,又寻来一座屏风,将婚房一分为二。
洛九娘虽觉得他动作行为举止怪异,但今日忙碌了一天,她也乏了,就任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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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之时,宇文骅已经收走了屏风和贵妃椅。
侍女们鱼贯而入,进来伺候梳洗。
宇文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大部分家底都在陈郡那边。如今住在建康的,只有几位在朝中为官的叔伯。
洗漱过后,洛九娘一一拜访了在建康的几位宗亲。
这些宗妇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态度倒还是客气,不曾为难她。
总归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热情地留她吃饭,但被洛九娘以‘整理内务’而婉拒了。
宗妇亲眼看着洛九娘离开后,才唏嘘讨论。
“这公主性子看着倒是温婉,希望大郎以后好好地跟她过日子,别整以前糟心的事了。”
“大郎每年还去上坟?”
“上着呢!啧啧也不知道公主知道大郎以前的混账事后,会不会觉得委屈。”
“大郎的心不在此处,公主再委屈也没什么用。”
“……”
宗妇们的讨论内容,洛九娘并不知晓,她去叔伯处接了宇文骅,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相□□头示意后,便安安静静地坐着马车,不再多言。
等回到小院,宇文骅片刻也没待,匆匆喝了口热茶后,便又外出了。
阿枝不知道两人的内幕,心头叹息了声。
洛九娘悠闲地喝了口茶。
就在这时,洛青捧着一封册子进了屋,“阿竹,这是这次宾客送的贺礼,你清点一下。”
洛九娘应了声,从洛青手里接过了册子。甫一打开,就看见了第一行赫然落着谢无陵的名字,以及后面他的随礼。
还挺丰厚。
“阿竹。”
洛青的话,让洛九娘回过神来。她抬眸看见洛青眼神示意了下屋内的阿枝后,她便知道她有话说。
洛九娘当即支走了人,“阿枝,去倒换一壶热茶来。”
阿枝:“是。”
等人走后,洛青便直接开门见山:“青影阁的人跟踪魏常侍发现,他每月十五会定期出宫,去一间叫做云尚的酒楼。”
她顿了下,继续说:“那云尚酒楼我也调查了,是怀王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