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你确定他和废太子没有过联系?”
洛青肯定道:“没有,他还未进宫,废太子就被贬谪到了江州。而且魏家家贫,无人与之来往,这些年就只有隔壁大婶接济过。”
冯太后按压了下眉心。
在高位这么多年,她几乎变得疑心疑鬼了。
“虽然此人跟废太子并无关系,但他始终是阿士的贴身宫人,还是多加注意。”
洛青:“属下知道。”
见事情禀报完,洛青便准备告退了,谁知冯太后却在这时严厉道:“洛青,你现在不仅是阿竹身边的宫人,同时也是她的师父,有些事还是需要多提醒她的。”
听冯太后这么说,洛青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嗓子眼,她垂着眸,神色越发地恭谨,“属下明白。”
“对了。”
冯太后突然笑了下,意味不明,“阿竹虽然回来了一段时间,但本宫还未曾询问过她在江州的日子过得如何,你是她的师父,此番与她同去江州,理应是最清楚的。”
洛青如实回道:“她初入江州时并不得谢无陵的信任,好些次差点丢了小命。直到那日她为了洗脱嫌疑,舍命救下谢无陵后,才打消了谢无陵的怀疑。”
之后的事,她在洛邵口中得知了一点,知道她在流繁山遇险,机敏地躲过了一劫;又知她的马车受惊,和谢无陵双双跌下悬崖。
甚至知道,她在湘州府受到了其他夫人女郎的排挤。
冯太后蓦然紧捏了手里的茶杯,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没想到她在江州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没再追问,将洛青打发了下去。
“等等。”
冯太后再次叫住了她,“再过几日便是她与宇文骅大喜日子,多备点嫁妆。”
洛青:“是。”
…
洛九娘回到鸾鸣殿时,得到洛青已经回来,但又被冯太后叫到宁宣殿的事。
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洛青珊珊归来。
“洛姨。”
洛青没立即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了殿中的宫人。
洛九娘了然,支开了阿枝为首的一众宫人。
等人一走,洛青便直接开门见山,“堕胎药我已经配好,但殿外还是有太后的视线,且等晚上我再给你熬来。”
不给洛九娘开口的机会,她又说:“今日太后找我过去,除了询问魏常侍的身份外,还问起了你在江州的事,我担心太后是发现了什么。”
洛九娘按住她的手,“洛姨,先别熬药了。”
“为何?”
洛青不解。
洛九娘斟酌语句,将与在醉香楼与宇文骅碰面的事说了。
洛青听后,也有几分惊讶:宇文骅竟然主动找她留下这个孩子。
她盯着洛九娘看,“那你是怎么想的?是留下,还是继续打掉?”
洛九娘摇头,她如实跟洛青道:“洛姨,我不知道。”
之前慌慌张张想流掉这个孩子,是怕太后发现,如今有宇文骅兜底,她好像也不需要考虑这一层原因了。
但她一直忽略了一个点,那便是她自己想不想要。
“阿竹,这个孩子或许可以留下来。”
“嗯?”
洛青理解洛九娘的思虑,停顿了下,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如今大雍内忧外患,唯有这世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能在乱世苟活。宇文骅是家族长子,那便有继任家主之位的可能。如今他没有子嗣,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将来你便是宇文家的主母。”
洛清喝了一口冷茶,继续说道:“虽说大雍是立长制,但凡是都有个例外。宇文家不缺青年才俊,宇文骅让你留下这个孩子,也极有可能想尽快继承家主之位。”
洛九娘:“那他为何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洛青思虑片刻,也只说了个自我猜测的原因,“或许这世家大族内有外人不能道的阴私秘密。”
洛九娘沉默,温热的掌心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肚皮。
洛青并未催促洛九娘立即做出决定来,她将堕胎药重新放回衣兜里,“这药我今晚就先不熬了,等你考虑清楚。”
洛九娘点头:“好。”
-
冬末春初,节气更替。
近日来,江州城中百姓大规模感染风寒。
谢无陵从军营回来后,令将士们挨家挨户发放香艾。这香艾苦而辛,生温、熟热,燃之,可驱除房间内的湿寒病气。
这次的风寒可大可小,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发展成疫病。
几年前平阳郡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当时老刺史还收集了他们的处理方案,如今就放在刺史府的书房里。
谢无陵快马回了府,在书房内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记载疫病方法的竹简。
他将竹简从木架上抽出来之时,一块锦布随之轻飘飘地落了地。
谢无陵捡起地上的锦帛,这块锦薄如蝉翼,上面的绣工栩栩如生。他顿时便觉得这幅丝织图有些眼熟,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锦帛上翻来覆去地找了找,果真在锦帛右下角看到了‘景澄’两字。
——这是他的字。
谢无陵顿时便想起这张锦帛的来源了。
是那日徐夫人过寿,洛九娘特意找狱卒要来锦帛绣的贺寿图。
只是寿辰当日便出现了刺客,徐夫人顿感这贺寿图不详,离开江州之时,特意把这图落下了。
当时他并未珍藏,只是将这图随意往书架上一搁。
小半年过去,这锦帛上的锈迹依旧光滑如新。
“刺史。”
屋外响起江老的声音来,“可找到方案了?”
谢无陵神识回笼,他将锦帛往怀里一塞,便出门去了。
书房外,江老接过竹简,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上面的内容,“当年平阳郡只花了半月就解决了疫病,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将竹简收了起来,又看见谢无陵胸口处泄露出来的锦帛一角。
江老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他抱拳行了礼,“刺史,老夫这就下去准备。”
谢无陵面上表情不显:“嗯。”
江老刚走,谢吏便回来了,他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刺史,这是建康从来的喜帖。”
谢无陵接过,随意问了句,“谁人的喜帖?”
谢吏回:“令仪公主与宇文家的长子宇文骅。”
谢无陵蹙眉。
之前便听说了怀王拉拢了陈家,有推翻冯太后临朝之意。如今令仪公主与宇文家结亲,冯太后拉拢宇文家是必然的了。
这种婚宴,谢无陵不必亲自去,只需派人送上贺礼即可。而且先帝也曾下了令,让老刺史及其身后传人永世不可返回建康。
谢无陵面无表情地翻开请帖,赫然看到令仪公主的本名:冯竹。
谢无陵指腹摩挲着那枚‘竹’字。
原来天下竟真有同名之人。
“刺史?”
见谢无陵迟迟不出声,谢吏小心翼翼开口:“这婚帖可有异议?”
谢无陵合上请柬,还给了他,“让人准备一份贺礼,送往建康去。”
第48章 还挺丰厚。
江州的这场风寒最终发展成了疫病。
谢无陵让士兵给每家每户发了面罩,禁止百姓们走街串门,又让府中侍卫在街头焚烧香艾,阻止疫病的传播。
与此同时,每日辰时还会有大夫在街头熬药,每户百姓都可以前来领药。
除了这些外,谢无陵还让将士们加紧巡/逻,第一是为了防止城内有人散播流言;第二也是为了加强防备,在这个时机,最怕赵承、西川叛军之流趁此偷袭。
这场疫病发现得及时,谢无陵处理的也干脆果断,在月初时,便将疫情给控制住了。
这些日子谢无陵与将士们同住在军营。
等疫病情况好转,才骑马返回了刺史府。
刚经历过一场疫病,刺史府门前只有零星两名小厮,府内更是因为少了主人的居住,变得有些萧索孤零。
谢无陵进了院,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南桥院。
年节时,南桥院经历了大火,虽然抢救及时,但大部分建筑都遭到了破坏。谢无陵下令修整,约莫一月后,才逐渐恢复了以前的光景。
只是院里洛九娘常照料的花草已经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到南桥院时,正好看到阿月在焚烧香艾。
如今的南桥院就只有阿月一人守着。
阿月见到谢无陵,忙丢下手里的香艾,行了礼。
谢无陵嗯了声,一脚跨进院子。
刚进去,一只三花猫从椅子上窜了下来,快步奔到他的面前,喵喵地在他脚下叫个不停。
是洛九娘从白云寺带回的小三花。
当时带回来的时候,这猫儿还只有手掌大小,如今几个月过去,已经长得膘肥体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