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算不得自由,毕竟谢吏还留在刺史府里,她的一举一动依旧在谢无陵的监控之下。
自上次一别后,洛邵便留在了江州,并且在离刺史府不远处的置办了一家布庄。
开业那日,洛九娘还去过一次。
早膳后,洛九娘在院中浇花时,得到谢吏的消息,说是洛邵来了。
“阿竹。”
洛邵今日穿了件月牙白的长衫,容貌更显清俊,惹得刺史府的侍女们频频回首。
谢无陵也是江州一等一的美男子。
但他与洛邵的清俊不同,谢无陵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是从他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就像是一只凌厉而霸气的苍鹰。
“阿兄来了?”
洛九娘放下手里的水壶,看向了他。
洛邵走上前,道:“今日是父亲的阴寿,想过来问问你要不要去上柱香。”
既然是洛家‘二叔’,洛九娘自然是要去的。无论是在布庄、还是在刺史府,都有谢无陵安排的眼线众多,故而洛邵只能以这种方式给她传递消息。
洛九娘点了点头,又让阿月去准备一些上香的纸币、香烛。
既然洛九娘要出门,那谢吏自然是跟着的,说是照顾她的周全,实则是授谢无陵的意,监控她的行动。
洛九娘并没有在意,由着谢吏去了。
‘二叔’葬在半山腰,之前洛九娘还来这里插过茱萸。
立冬之后,树木枯黄,山上也变得冷寂许多。
两人走到墓前,各自上了一炷香。
谢吏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退到一旁等着。
“阿竹。”
祭拜完,两人并未离开。
洛邵看向洛九娘,突然出声。
为了防止谢吏听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话音散落在风声里,有些听不真切,“你回建康吧,我接到消息,荆州刺史赵承已经联合附近的诸侯,准备趁此机会拿下江州了。”
听到这个消息,洛九娘并没有多少意外。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攻打江州的竟然是赵承,此前赵承还想跟谢无陵联合抗胡,结果人一走,就起了歹意。
看来赵翦之死,让赵承对谢无陵怨恨颇深。
洛九娘摇了下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洛邵愣了下,声音也高了些,察觉到谢吏看过来的目光,他又往下压了压,“难道是为了谢无陵?”
“不。”
洛九娘说:“太后让我留在此处,我不能擅离职守。”
洛邵:“都这个时候,太后的命令这么重要?”
洛九娘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他外出的这些年,似乎也变了许多。
青影阁本就是为太后培养的刺客的地方,太后的命令高于一切。当然还有一点,她不能同外人说——冯太后是她的阿娘,是她的亲生母亲。
洛九娘点头:“我一走,太后的计划就全落了空。”
而且谢无陵之所以能从容离开,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倘若江州没丢,倘若他安全回来——
后果洛九娘不堪设想。
风声潇潇,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洛邵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劝解的话了。
“你对青影阁到底是衷心。”
…
时间渐晚,两人也准备返程了。
昨夜洛九娘没怎么睡好,上了马车后,困意就止不住地来。
她睡得正迷糊,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声音。”
“如夫人!是流民!”
阿月脸色苍白,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洛九娘忙掀起了帘子,便瞧见刺史府的马车被一群流民给团团围住了,他们手里那种破刀烂棒,眼中凶相毕露。
这次出府,洛九娘身边除了阿月,就只剩下谢吏一人。而且谢吏只穿了一件常服,半点都看不出来是刺史府的人。
在这群流民眼里,这辆马车就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哪里来了这么多流民?”
洛九娘心生疑惑。
阿月大力地摇了摇头。
她一个后宅之人,哪里知道行军打仗的事。
洛九娘又移到马车前,掀开帘子问起了洛邵。
洛邵想了想,回:“如今胡人占据了淮北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想必这些人应当是从汝南、寿春那几个郡县逃亡下来的。”
这些流氓铁了心要让他们当肥羊,交换了下视线后,便挥着刀向马车冲来。
一柄刀直接刺破马车,插了进来。
幸好洛九娘反应快,拉着阿月躲过了这一刀。
阿月哪里见过这些,顿时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
“如夫人,奴、奴会保护你的!”她捡起地上的刀,又胆小又很有用勇气地挡在了洛九娘面前。
洛九娘怔了怔。
她看着阿月瘦小的背影,心头一暖。
“阿月。”
她安抚了阿月一声,“不会有事的。”
阿月胡乱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把洛九娘的话听进去。
这么多流民,光靠谢侍卫一人怎么能对付得过来。
洛九娘摸向了藏在身上的短刀。
万不得已之时,她也会出手的。
然而她的手刚摸过去,就被洛邵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眼神示意了下谢吏,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同为青影阁的刺客,她自然知道洛邵的意思,又把短刀塞了回去。
洛邵抽出了自己的配剑,跳下了马车。
“谢侍卫,我与你一起!”
情况紧迫,谢吏也顾不得思考别的。
这些流氓虽然人数多,但到底是没有底子、且饿了很久的普通百姓。
两人不消片刻,便将这活儿流民给压制住了。
谢吏这才有空思考。
他看向洛邵,神情惊愕——这人的功夫并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要高。
“没想到洛郎君的功夫竟然这么好?在下自愧不如。”
洛邵面色如常,也知道谢吏会这么问,从容不迫地回答:“谢侍卫客气了,既然在下做着走商的生意,自然要会一些功夫傍身的。”
谢吏:“不知洛郎君师出何门?”
洛邵:“一些江湖侠客,不足挂齿。”
谢吏:“我看洛郎君功夫深,想必是练了许久吧?”
洛邵:“是练了几年,但谈不上深,只能护一护身边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涉了一番。
谢吏面上不显,心头实则暗自揣测。
洛邵刚刚使用的功夫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此地离刺史府不远,接到消息的侍卫立刻赶了过来,将流民们押送进监牢后,就等刺史归来后再作打算了。
谢吏回到刺史府后,立马便修书一封,快马加鞭地让人送了出去。
…
处理流民之事,便不用洛九娘费心了,她直接被谢吏送回了南桥院。
“今日之事如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谢吏宽慰道:“只管安心休息便可。”
洛九娘颔首:“谢侍卫费心了。”
谢吏将事情处理的很干净。
洛九娘回到南桥院后,并未听侍女们提起过此事。
只是这些日子没有谢无陵在,洛九娘好像又变得无所事事了。
思及此,她搬出了谢无陵之前送来的书籍,打算抄抄书打发一下时间。但写着写着,就想到了今日遇到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