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江州后,便听说了洛九娘的事,种种事迹让她尤为不喜,让她想起了曾经和她争宠的王夫人。
如今见洛九娘行为举止庄重、规范,倒也没有难为她。
她抬手让侍女收下图,并未当会儿事。
洛九娘并未在意,献上贺礼后,便乖巧坐在了谢无陵的旁边。
她刚坐下,就察觉到不远处紧紧粘着她的目光。
是徐珏。
看到洛九娘,徐珏急得抓耳挠腮。
那几天,有阿陵的命令,他不能上监狱探望。后来又听说她受了风寒,昏迷不醒,他在南桥院外徘徊,却被谢吏拦在了外面。
这会儿在寿宴上看到她,他心里有好多话。但有姑母看着,他又不敢大胆上来询问。
谢无陵似乎也察觉到了徐珏的目光。
他轻呷了一口酒,不咸不淡地开口:“我这表兄见过美人无数,如今倒是栽了跟头。”
洛九娘明白谢无陵画中的意思。
她脸色微白,小声为自己解释:“郎君,妾身与徐家表兄并未接触过。”
谢无陵:“听说他来地牢看过你。”
洛九娘如实回道:“他确实来找过我。”
谢无陵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喝完了酒杯里的残酒。
自从洛九娘被关入监牢后,徐珏就经常来他耳旁吹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虽不会在意一个姬妾的存留,但就这么白白地送给徐珏,他心头定然是不悦的。
当然,他的东西也容不得别人觊觎。
洛九娘见此,给他往酒杯里倒了酒。
她咬了下唇,正准备开口,忽而听到一阵丝竹之乐响起。
是府中准备的舞姬上台了。
洛九娘不得已停下话头,转头看向水榭台上,目光锁定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她瞳孔猛缩,衣袖下的双手捏紧成拳。
在青影阁这么多年,洛姨教她最多的便是——遇事不能慌乱,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半晌后,她松开了手,面色恢复无常。
洛九娘强撑起了笑意,视若往常那般淡然地饮茶、与周边人交谈。
正热闹着,水榭台上正在跳舞的舞姬突然提剑朝谢无陵这边刺来。
“郎君,小心!”
洛九娘连忙起身,冲过去推开了背对着水榭台、正在与人饮酒的谢无陵。
那一剑便直接刺入了她的胸口。
突入起来的变故,让宾客们乱成一团。守在外面的侍卫及时冲了进来,将舞姬团团围住。
谢无陵怔愣了一瞬,他想伸手,却没有接住洛九娘。她像是一片羽毛那般,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无声无息一般。
“留活口。”
谢无陵沉声吩咐冲进来的侍卫。
“是。”
谢无陵蹲下身,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的洛九娘。她胸口上的血似乎止不住了,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濡湿了单薄的衣裙,顺着手臂流到地上。
许是血的颜色过于鲜艳,刺到了他的眼睛。谢无陵忽而改变了注意,转头看向人群中的舞姬,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阴狠冷冽。
“抓住后,就地处死。”
第19章 只要阿陵同意便可。
寿辰上乱作一团。
在洛九娘倒下的那一刻,耳朵里似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了,她只能看到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的宾客与侍卫。
喉咙涌上腥甜,鲜血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吐了出来。洛九娘瞳孔缩紧,眼睛紧紧盯着水榭台上的刺客。
直到闭眼的那一刻,她看见行刺的舞姬被侍卫们按在了地上。
…
“抓住后,就地处死。”
谢无陵冷声吩咐完侍卫,便打横抱起了倒在血泊里的洛九娘。
他身上也沾满了洛九娘的血。
那血就像是流不尽一样,将她半边身子都染成了血红。
徐珏在看到洛九娘倒地后,心都快碎了。他目光一直追随着谢无陵的身影,身体也跟着他到了内室门外。
来诊断的依旧是上次的女大夫。
她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洛九娘,眉头微蹙——这已经是这半月里她第三次来别院为如夫人诊病了。
这次比前两次严重得多。
女大夫动作利落,她剪开洛九娘伤口周围的衣服,清理干净血迹后,又仔细检查了这剑伤的具体位置与深度。
“大夫,夫人她怎么样?”
不等谢无陵开口,一旁的徐珏倒是率先问起来。
女大夫拉上床幔,遮住了里面的光景。她看向谢无陵,神情有些许的凝重,“刺史,这次如夫人恐怕是性命堪忧,那剑伤差几分就要到心口了,又加上她前阵子起了高热,底子单薄,这回怕是支撑不住的。”
听到高热两次,谢无陵微微绷着的神色有了一丝裂缝,他看向女大夫,声音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救活她!”
“是。”
女大夫掌心冒出了冷汗。
要救活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是何其艰难。
她斟酌着语句,说道:“如夫人此次的情况并不明朗。若是三日没有醒来,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这三日里还需得千年人参续命。”
一听到千年人参,被冷落很久的徐珏插话进来,“千年人参?我那里有,大夫您要多少?”
女大夫:“徐郎君若是有多的,尽管拿来。”
徐珏连连点头,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后,就匆匆去取人参了。
谢无陵看着徐珏的背影,眉峰不由得蹙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徐家表兄只是看中洛九娘的美色,没想到见人受伤,他竟是这般的紧张。
女大夫重新返回帘幔内,为洛九娘包扎伤口。
床幔若隐若现,里面的光景并看不真切。
谢无陵目光落到那层床幔上,凌厉的眉被皱成了川字。
“禀告刺史,刺客已经落网。”
这时,屋外传来谢吏的声音。
谢无陵收回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谢吏行了礼,忐忑地观察着谢无陵的神色,见谢无陵脸色偏沉,问道:“刺史,刺客已经关进了地牢,还需要、就地处死吗?”
以往抓住行刺之人,刺史定会施以酷刑,好好审讯一番。
但这次,破天荒的,刺史竟让他就地处死。
这么重要的刺客,谢吏犹豫了一番,还是前来询问了谢无陵的意思。
谢无陵回头看了一眼室内。
女大夫还在包扎,许是伤口的刺痛,让陷入沉睡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呢喃。
谢无陵收回了视线,沉声道:“去地牢。”
“是。”
谢无陵再一次来了地牢。
上次来是因为洛九娘。
地牢里腐朽潮湿,一踩上去,似乎能听到滋滋的水声。
木制的十字架上,铁链绑着一身舞衣的女刺客,不过因为前厅的打斗,她身上的衣衫早已变得跑破烂烂。
因为没有谢无陵的命令,刺史府的侍卫还未对她使用极刑。
洛青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谢无陵把玩着手里的长剑,地牢昏暗的光影下,他眼底一片阴翳,似翻涌着的夜色,令人望而生畏,压迫感十足。
“谁派你来的?”
洛青缓缓抬头,眸子看向他,唇角轻嗤。
这一声嗤笑,不轻不重,正好落在了谢无陵的耳膜里。
像这样梗着脖子死不承认的刺客,他见过了太多。
那种意志力强硬的,无论施以何种重刑都不会开口;还有一种是刚开始嘴硬,到最后真上刑具了,他又开始求饶了。
谢无陵树敌众多,想要依附他的人有,想要将他处置而后快的也有。
谢无陵并不在意洛青的态度,淡声问道:“是西川?还是赵承?抑或是、冯太后。”
听到‘冯太后’三字,洛青长睫一颤,但依旧未开口。
这时,谢吏递过来几根纤细的银针,“刺史,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