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方竹怕它出门乱跑叫不回来,将其喝退。
二白有些委屈,蹲在原地摇尾巴。方竹没心软,狗崽还不太能听懂话,得再教几天才好放它出院子。
喂完鸡和兔子,又做顿早食吃过,方竹姐妹俩也背上背篓,提着箩筐去外面挖野菜。
春日里的野菜种类多,得抓着机会多弄点儿回来,无论是吃还是晒成菜干都好,带去县城多少也能换些铜板。
她们今儿就打算掰些春笋。
山脚处有一片野竹林,郁郁葱葱的,笋子细长脆嫩。都不用用锄头挖,直接动手掰就行。
似乎已经有人来掰过,姐妹俩转得久了些,才把背篓和箩筐装满。笋衣也没舍得丢,还嫩着,拿回去剁碎了喂鸡是不成问题的。
方竹背着背篓高高兴兴往山上爬,“等回去留一些笋子出来,炒腊肉吃。”
野竹笋细,外面的笋衣也不太厚,用刀划个口子便轻易剥掉。露出里面青中带着些微嫩黄的笋肉。
因为是用手掰的,也没带泥,水里漂一遍就干净。剥好的笋子切成几半,下锅煮熟,摆在簸箕里放太阳下晒干,拿来炖肉、焖鸡都香着。
第48章
夕阳西下, 天边泛起薄红。有妇人扯着嗓子喊自家男人吃饭,声音响亮,回荡在几座大山之间。
矮林里的几只鸡陆陆续续钻进笼子,在角落卧下。方竹推开竹门进去, 用根粗木桩把鸡笼门抵上, 直起身后又在笼顶的稻草窝里捡出两枚鸡蛋。
不过她没立马离开, 在四周转了转, 果然在一堆枯叶里找到一颗脏兮兮的黄壳蛋。
天暖之后, 嫩草、青虫、地龙什么的都多起来, 鸡吃得好了,也肯下蛋,每天都能捡三四个。
拿着几个鸡蛋一进院子,二白就缠上来。方竹怕把鸡蛋摔了, 没腾出手去摸,只抬脚把它拨到一边。狗崽一个踉跄歪倒在地, 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很快又扑过来咬上裤脚。
方竹哭笑不得,只好厉声呵斥了一句。狗崽是会看脸色的,见势不对,赶紧松口, 转而咬自己的尾巴玩儿。
方竹没再管它, 把鸡蛋送去灶房, 放进铺有稻草的竹篮里。
一旁陈秀兰正在揉面。
郑青云天还没大亮就要进山, 早上起来准备吃食根本来不及,只能提前做些馒头饼子之类的。出门的时候拿布包一装, 饿了生把火烤烤就能吃。
昨天蒸了糙馒头,今天她打算换个花样, 做些馅饼。
方竹洗把手,上前帮忙。
面皮里面塞入满满的野葱、腊肠丁,像做包子一样封口,然后压扁,小火慢煎至两面金黄后夹出锅,放在竹匾上沥油。
灶里又添了把柴,锅中冒起青烟。切好的腊肉倒进去,呲啦一阵响,瞬间爆出香味。只翻炒几下,腊肉就变得透亮,渗出的热油渐渐浸润锅底。
白日里焯过水的笋子还留有一些没晒,正好切成小块放进去,再加把干辣椒,一块儿爆炒。腊肉黄里透红,春笋嫩青,看着就有食欲。
起锅后,就着锅里的肉油,炒一碟刺芽菜。最后再打小半锅玉米糊糊,就能开饭。
天边的太阳只剩小半还露在外面,方竹在院门站了会儿,没见着人,失望而归。
陈秀兰摆好碗筷,朝外看一眼,下了决定:“我们先吃,给他拨些菜出来温在锅里,他以前都要天黑才回来。”
方竹点点头,在桌前坐下。但因为心里记挂着,一顿饭其实吃得有点儿没滋味。
天越发暗了,已经能看见淡淡的月影,洗漱的热水也烧得滚烫。
方竹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二白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绪不对,也不敢捣乱,只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突然,正撒娇的二白站直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小尾巴摇得飞快,在方竹脚边蹦蹦跳跳,高兴地嘤嘤叫。
方竹一喜,忍不住往前走两步,大声呼喊:“青云!大黑!”
郑青云领着大黑钻出树林,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朗声回应。
大黑也呜汪叫着,甩开郑青云,朝家飞奔而去。
家里从不少它吃喝,肉汤、骨头都有份儿,因此长得十分壮实。
方竹差点儿被它扑倒,连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大黑自知犯了错,蹲坐在她面前,咧开嘴吐出舌头喘气,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摇晃不停。
方竹没舍得斥责它,弯腰捧起狗头一阵揉捏,眼睛却不曾从大黑来的方向移开。
高大身影迎着夜色小跑而来,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来。
“我回来了!”
“嗯,饿了吧?饭菜都热着呢,先吃再忙别的。”
小两口闩紧院门,并肩向屋里走去,影子在月色下拉长。
他们身后,二白还在围着大黑跳上跳下,大黑似有些烦,伸出前爪把它按在地上。二白哼唧着扭动肥圆的身子,被放开后又继续扑,然后再次被按倒……
灶里的火一直没熄,饭菜都放在竹架子上热着。郑青云舀瓢凉水,草草洗过脸,就开始狼吞虎咽。
方竹给他夹一筷子菜,劝道:“慢点儿吃,又不赶时间。”
郑青云喝下一大口苞米糊,到底还是放慢速度。
方竹这才挤到陈秀兰和方桃中间去看郑青云带回来的猎物。
“这是锦鸡?长得可真漂亮。”
方竹的视线也不由落在陈秀兰提起的长尾锦鸡身上,只见它头顶金黄,腹部殷红,背羽集橙、蓝、绿等各种颜色,尾羽长而飘逸,当真是华丽至极。
郑青云啃着饼子转过头来,抽空答话:“今儿运气不好,就遇到这只红腹锦鸡还算值钱,只伤了腿,应该能卖个一两左右。”
红腹锦鸡体型并不大,没多少肉。但因生得漂亮,外形似凤,一些有钱人家喜欢买来观赏,又或者收藏其彩色羽毛,比寻常野鸡贵得多。
方竹她们不懂行,只听到能换一两银子,都有些吃惊和欢喜。
郑青云笑道:“今儿还发现一些脚印,估计是鹿或麂子之类的,那个更值钱。我在它们行经的路上挖了个陷阱,不晓得能不能逮到。”
陈秀兰把锦鸡放下,不放心地嘱咐:“不管贵还是便宜,自个儿的身体最要紧,可不要为了银子冒险,去招惹那些凶兽。”
“我知道,都记着呢。”这样的话已经听了不知多少次,郑青云却不觉得烦,认认真真地听着。
除了锦鸡,郑青云还猎到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野兔也只伤了腿,野鸡却是被大黑咬断脖子。
“我明天还上山转一转,后天再去县城卖。那只野鸡收拾收拾,自家留着吃。”
方竹:“行,明天我们再去掰些笋子回来,一并带去县城。”
“野鸡也能掺着笋子焖,往锅边贴一圈苞米粑粑,可好吃。”陈秀兰也笑眯眯开口。
“那明儿就这么做着吃。”
野鸡已经咽气儿,放久了不好。郑青云吃饱饭,就着月色,顺便把它拔毛剖肚,拿棕叶子拴了,挂在梁上。
夜色渐深,结束一天忙累的人,终于安稳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郑青云又是天不亮就上山,直到夜幕低垂才回家。
遗憾的是,并没有猎物掉入设好的陷阱,他只带回两只竹鸡和几株野百合,连兔子都没打着。
不过打猎就是这样,抛开本领,能猎到什么,全看运气。郑青云早就习惯,也没觉得沮丧,只多做了几个陷阱。
找到两个旧竹笼,将兔子竹鸡和锦鸡分开装着,背上一筐竹笋,郑青云和方竹一早就启程去县城。
不想在村里太引人注目,他们洗漱完就出发,连早食都没来得及吃。
进了城,两人花钱买几个烧饼,边走边吃,去西市租了个靠前的摊位。
不放心方竹一个人在这儿摆摊,郑青云今天也没急着去巷子里挨家挨户敲门,打算先在这边卖一卖。
红腹锦鸡五彩斑斓,实在引人注目,刚一放下,就有许多人围上来指着笼子问东问西,一听郑青云叫价一两二钱,都不由咂舌,却也没几个人散开。
郑青云没就此降价,他早预料到这些人出不起价,心想大不了等别的东西都卖完再去大宅子那边问问。
春笋鲜嫩,一掰就能听见脆响,倒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带着笋衣卖的,价也没喊太高,六文钱一斤,来问的人挺多。遇到某些不依不挠讲价的,搭上一两根,不多时就卖光。
十六斤多的春笋,刚好卖得九十文。
两只竹鸡被位老太太一并买走,因着太小,只收了四十文。兔子也卖出去,共计一百一十文。
临了只剩下最值钱的锦鸡,一直没人愿意出高价。
郑青云帮忙收摊子,怕方竹失望,宽慰道:“没事儿,我以前常去的有几户人家就喜欢这些稀奇玩意儿,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嗯。”
郑青云拎上锦鸡,领着方竹准备往巷子里走。
结果刚走出集市没多远,就被人叫住。
对方是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看着斯斯文文的,腰间别着把小算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儿。
郑青云心知有戏,朝对方拱了拱手,方竹不懂行,安静站在旁边没做声。
“小兄弟,你这锦鸡怎么卖的?”中年人低头细细打量着笼里的锦鸡。
“一两二钱。”
中年人收回手,瞪着他:“这么贵?又没几两肉,可不值这个价。”
郑青云并不松口,“锦鸡贵在羽毛,这只还是活的,一两二钱真不贵。”
中年人直摇头,“价还是太高,一两我就要了。”
方竹见中年人眼睛一直黏在锦鸡身上,应该是喜欢的,忍不住开口:“您看这锦鸡毛色多漂亮,腿也只是轻伤,好好养着定能活很久。这东西可不易寻,放院子里又或者送人都有面儿,大老爷肯定喜欢。”
中年人眉心微动,但还想再磨点儿价下来。
方竹一咬牙,“这样,您若实在想要,一两一钱卖给您,我们也是蹲了好久才捉着这么一只。”
“再少五十文。”
方竹看看郑青云,这才喜笑颜开,“行,看您面善,就便宜卖给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大路边上,双方就把生意做成。
方竹看着远去的中年人,捏着手里的碎银眉开眼笑,来县城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大买卖。
郑青云垂眸看向拿着碎银爱不释手的人,笑了笑:“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盐剩得不多,得称两斤,还有米面也要买些……”
二人到铺子里买好东西,高高兴兴坐牛车回村。
刚到山脚,就见一人着急忙慌跑下来,甚至都没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