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听话地躺在地上,被摸到伤腿也只嘤嘤撒着娇。
方竹放下心,“看来没伤着骨头,估摸是被那人砸了下,疼着呢,等青云回来让他看看。”
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们是再提不起心思做别的,也不敢出门。
郑青云一回家就发现不对劲。
“怎么了?”
方竹也没瞒着,如实说了。
“那人什么样?”
“瘦高瘦高的,穿着身黑衣,大黑还撕了块碎步下来。”
郑青云捏着碎步,眸色微沉,“我知道是谁,你们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我出门一趟。”
话落就气势汹汹地离开,先去找了秦大柱兄妹俩过来做客,接着直奔张元家去。
第39章
张元手持木棍警惕地看着大狗一瘸一拐消失在视线中, 终是撑不住弓下身剧烈喘息。
“娘的,下回就把你宰了下酒。”张元低咒一声,抽出一方皱皱巴巴的帕子胡乱裹住腿上的咬伤,杵着棍踉踉跄跄从树林间离开苍黎村。
有棉絮从裤脚的破洞钻出, 被冷风卷到空中, 盘旋许久后挂上枝头, 又或者落入枯叶堆。
出了村子, 他也没立马回家, 拐到集市的小酒坊, 用从张翠莲那儿讨来的铜板换了一壶酒,边喝边往家晃悠。
满满一壶酒下肚,张元走路都有点儿发飘,沿路的人都避着他走。
他也没注意, 心里还想着改天得上县里弄点儿老鼠药或者砒霜,先把那烦人的四眼狗解决, 再找机会下手大捞一笔。
张元晕晕乎乎地做了一路美梦, 直到看见倚靠在自家门口的大高个男人,才瞬间清醒过来。
他心中一慌,拔腿就跑。
郑青云并不急着追,捡起一块大石头照准张元左腿砸去。
那石头好巧不巧正落在被大黑咬伤的那处, 突如其来的钻心疼痛让张元膝盖一软, 扑倒在地。
不等他爬起, 紧随而来的郑青云就揪着他的领子将人翻了个面。
沙包大的拳头接连往张元脸上招呼, 三两下就见血水从他口鼻溢出,连牙齿也掉了几颗。
张元被揍懵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死命抵住即将落下的拳头, 愤恨地瞪着郑青云,用气声断断续续说话:“你发什么疯,平白无故打人,不怕,我报官么?”
郑青云挑眉:“你敢吗?”
他来时已经跟附近的人打听清楚,这张元就是个泼皮无赖,偷鸡摸狗、欺负人的事儿没少干。
果然,张元的表情有一瞬间心虚。
郑青云嗤笑一声,手下动作不带停地将人按在地上打。从小的经历告诉郑青云,对付这种人,不必多费口舌,只管打就是,打到他生了怯,便再不敢有坏心思。
张元疼得发颤,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禁锢。但他空有一副高架子,混身没几两肉,那点力气又怎敌得过身强体壮的郑青云,只有挨揍的份儿。
鲜血糊了张元大半张脸,连咒骂都有些费劲儿。郑青云这才收起拳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你偷偷摸摸跑我家去想干嘛?”
张元呛咳一声,喷出不少血沫子,也不敢隐瞒,直接把张翠莲供了出来,“是大姐,咳咳,她说你们分家得了值钱的宝贝。”
“又是她,”郑青云垂眸看见胸前的血点,嫌弃地后退一步,“以后不要再让我碰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郑青云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张元卸力瘫倒在地上,余光瞥见一旁的大石块,心中涌起屈辱和愤怒,将石块抓到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朝着前面的背影扑去。
郑青云似有所觉,偏头躲开朝着太阳穴砸下来的石块,抓住那只枯瘦的手将张元撂倒在地。
力道之大,让张元感觉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但他依然牢牢握着石块,想要拍向郑青云的头。
郑青云比他动作更快,一把夺过石头,猛地砸向张元手掌。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起,张元哆嗦着弓起身子,再无力反抗。
郑青云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冷汗直冒的张元,把手上血渍在他衣裳上草草擦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躲在屋里观望的邻居,一直等郑青云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才敢出门查看情况。
一见地上几欲昏死过去的张元,中年汉子脸色发白,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啊!”
阴沉了许多天,终于开始飘起雪花,路旁的枯草上很快积了白花花一层。
郑青云抓了几把,把手上残留的血迹擦洗干净,只是胸前溅到的却是没法处理。
郑青云敲响郑大河家门时,三人正关在屋里烤火。
“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大冷的天还跑来串门。”张翠莲缩着脖子,嘟嘟囔囔地出去开门。
冷不防对上满头银白,眸色黑沉的郑青云,没来由地发虚:“你,你来做什么?”
郑青云没搭理她,撞开门径直往院子里去。
“青云怎么过来了?”
“哥……”
听到动静的郑大河父子也走出门。
几人还在犯嘀咕,郑青云已经捏紧拳头,狠狠砸向郑光宗。
郑光宗一时不察,生生受了这一拳,连退几步,差点儿跌倒,幸得郑大河扶了一把。
“你个杀千刀的,敢伤我光宗!”张翠莲见儿子被打,气得啊啊大叫,张牙舞爪地冲上来想打人,被郑青云伸手挡了下,脚下不稳一屁股蹲儿坐在雪地里。
郑大河板起脸怒斥:“青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郑青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挨个扫了眼,一字一顿道:“我早就说过,管好你们的嘴。”
还想爬起来拽郑青云的张翠莲面色微变,见丈夫和儿子都看向她,忙大声嚷嚷:“你少胡咧咧,青天白日的闯上门来找茬儿,我定要叫村长来评评理。”
“尽管去,我也想问问村长,当年分家是他亲眼看着的,到底还有什么宝贝没摆上明面儿。”
“宝贝?”郑大河和郑光宗异口同声反问,眼中惊喜乍现。
郑青云只觉恶心,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迎着风雪离开村西头,向着山上去。
半山腰上的土房子已经覆上一层薄被,青烟袅袅升起,嘤嘤的狗叫声随风传入耳中。
郑青云紧绷的脸总算和缓下来。
院门从里大开,露出好几道身影,郑青云抬眼望去,忍不住嘴角上扬,小跑着过去。
“怎么有血?是不是受伤了?”方竹拉着郑青云的衣角,前前后后查看。
“没有,都是那贼人的血。”郑青云咧着嘴,现出两排大白牙。
“没事儿就好,快进屋烤烤,瞅这衣裳上全是雪。”
堂屋里炭火烧得正旺,热气充盈着不大的土墙屋,暖烘烘的。
郑青云换了身衣裳,坐在火盆前跟其他人大致说了下情况,方竹就坐在一旁,把布巾烤烫后小心地帮他擦头发。
秦大柱一拍大腿:“揍得好,这下那姓张的是不敢再来了。”
素来温柔的秦小芳也难得沉了脸,“他们怎么这么不要脸?村里谁不知道陈姨他们当年上山什么都没有,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话?”
秦大柱比她看得透:“还能为什么,八成是看青云他们日子过得去,想打钱财的主意,又不愿承认是他们能干,便想出这样恶心的由头骗人骗己。”
“你这回伤了人,他们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
郑青云拿过方竹手中的布巾,让她也坐下烤火吃瓜子,“揍得了一回,就能揍二回,只要他们不怕疼。”
陈秀兰也发了话:“就是,我们不惹事儿,可也不代表就怕事儿,都欺负到头上还不打回去也太怂了些。”
果然,当天下午,一群人就挤进郑家院子。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张翠莲,后面跟着村长和一众看热闹的村民。
张翠莲一进门,就往地上一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村长,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这黑心肝的,硬是废了我家元宝的一只手啊!指头都断了好几根!他还打伤光宗,天杀的,我们没招他惹他,也不知他怎么就下这样的狠手?”
围观的人听得倒抽冷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郑青云指指点点。
郑青云并未看其他人,只对着严正行恭恭敬敬弯了弯腰,“劳您跑一趟,外头在落雪,您去檐下坐。”
严正行看着面前即使弯下腰,也没比自己矮多少的年轻人,竟有些受宠若惊,他何曾见过这人如此守礼,惯常都是谁也不服的模样。
严正行摸着胡须,眼里不由带了点欣慰。
说起来,他心里对郑老二一家也是有愧的,当年三兄弟闹着分家,他明知十分不公,却没有为郑大山说话。甚至在他们搬家时,顾虑着村里的谣言,劝着一家三口搬到了偏僻的山上,跟同样不怎么受欢迎的外来户做邻居。
如今看着郑青云一家对他敬重有加,心里的秤杆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偏向。
“无妨,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颠倒黑白。”
严正行被严本春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杵着拐杖,垂眸看向还在闹腾的张翠莲:“行了,你说的我都晓得了,收收声儿让他们也说说。”
张翠莲坐在地上,见这架势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面上表情变了又变。
郑青云在严正行的示意下开口:“今天一早我出去买肉,路上正好遇见大伯娘口中的亲弟,本来没放在心上,谁曾想回来就听娘亲她们说家里来了贼,幸好养的狗及时发现,才没让他得逞。”
“你胡说八道,元宝从我家离开就回去了,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是吗?”郑青云抖出那块碎步,“这可是从他裤腿上撕下来的,他的腿上还有大黑咬的伤,是不是对一下就知道了。我打个摸进家里的小偷,那不是天经地义?”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有物证,其他人已经信了几分。对于这些勤俭的村民来说,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偷偷摸摸之人,纷纷点头表示郑青云揍人没什么不妥。
张翠莲见势不对,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一转眼看见站在郑青云身旁的方竹,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他是来偷东西的,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狐媚子勾了他过来?我早说过那来路不明的……”
张翠莲话未说完就被一大耳刮子扇得耳朵嗡嗡直响。
陈秀兰扑到她身上,一边打一边骂,王金花看不过眼,也加进去帮忙。
郑青云双手青筋毕露,他不好打张翠莲,便找上挤在人群中的郑光宗。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